女宦 第28节
  嘉容满面通红,一边把脚往后挪一边道:“你再这样我喊人了。”
  长安眸光湛亮地睨她,道:“喊啊,把人都喊来了,我就当众亲你,正好让他们当个见证。”
  “你——”嘉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急又气,泪珠子盈盈欲坠。
  “哎呀,你怎么动不动就哭?不过与你开个玩笑罢了。快别哭了,我有正事与你说。”长安小心地扯住她袖子,哄着她往后花园去了。
  第39章 左拥右抱
  小花园芍药圃侧,长安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展开递到嘉容面前。
  嘉容抬起哭得微肿的眼一瞧,却是两块香喷喷的芙蓉栗子酥。
  “谁稀罕。”她侧过身道。
  所以别怪女人有小性子,那都是被人宠出来的。若换做是慕容泓,给她两块泥她也只能乖乖吃了,还“谁稀罕”?
  “好啦,你就知足吧。若非有我罩着你,还不知前面有何等厄运等着你呢。”长安拱了拱她的胳膊道。
  嘉容拭眼角的手一顿,回身看长安,问:“你什么意思?”
  长安看她肌肤瓷白细嫩,衬着那红唇娇艳光润如染了胭脂的荔枝一般,连她都想尝尝是否如看起来那般甜嫩,也难怪赵合那厮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那赵合,对你有这意思,你看出来了吧?”长安拈起一枚栗子酥塞自己嘴里,将另一块重新包好塞进袖子,做了个拇指对拇指的手势,含糊不清地问。
  嘉容双颊一红,低头不语。
  自从来了长乐宫之后,她是动辄得咎如履薄冰,过得谨小慎微战战兢兢,本就十分留意旁人一举一动。那赵合来了两次都恰好是她奉茶,他眼珠子盯着她不放她又如何能不知?只不过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罢了。
  长安凑近她道:“今天我送他出宫时他不停地跟我打听你,听他话里的意思,颇想与你成就一回好事。我假装没听明白他的话,没给他回应。可是你要知道,我虽然有心护你,不会帮他来欺负你,但旁人就不一定了,他能接触的长乐宫人也不止我一个。若真有人被他给收买了,趁着无人之时将你迷晕了往哪座空着的宫殿里一拖,让他得偿了心愿,你怎么办?”
  嘉容被她这种设想给吓呆了,嗫嚅道:“怎、怎么可能?这是陛下的长乐宫啊。”
  “这是陛下的长乐宫,但你指望谁给你做主呢?陛下?”长安问,“那可是丞相之子,若坐实了在长乐宫强奸宫人,一个杀头的罪名是逃不掉的。陛下会为了你去杀他的郎官,得罪当朝丞相吗?”
  嘉容面上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在这座宫殿中,无论自己遭遇什么,可能都不会有什么人在意。
  长安这会儿倒有心情赏花了,她慢悠悠踱到一边摘了一朵要开不开的芍药递到嘉容脸侧,嬉皮笑脸道:“当时我醉美人家,美人颜色娇如花。”
  嘉容看着她,眼眶中的泪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层层涌起,随即凝聚成珠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长安:“……”擦!还真给她碰到个水做的女人!看看这泪珠子,不要钱似的,一天能流八百回。她一辈子都流不了这么多!
  “唉,你怎么又哭?哭能解决问题?当初你和那个谁……赢烨,对,和赢烨在一起时也这般天天哭?”长安有些不耐烦道。
  嘉容抽抽噎噎道:“有他在,谁敢惹我哭。”
  “哟,还挺自豪啊。问题是现在他不在,你哭也没人心疼啊。”长安哼哼。
  “你、你不心疼吗?你不是说舍不得看我受苦,要保护我的吗?都是哄我的?”嘉容睁大泪眼看着长安,“赢烨他果真没有骗我,世上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一个言而有信的男人了!”
  长安:“……”这赢烨该不会是邪教首领吧,洗脑洗得挺成功啊。
  “好好,我心疼你,心疼你行了吧?快别哭了,我告诉你该怎么做。”长安凑上前对她耳语一番。
  嘉容泪珠子还挂在腮上呢,听完几句话双颊居然又粉艳艳起来,这下不是梨花带雨,倒是芍药带雨了。
  “你、你这个淫贼!”她指着长安骂道。
  长安放下脸来,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权当我没说,你自己等着见识真正的淫贼去吧。”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嘉容惊诧道。
  长安回过身道:“还不是你看人端菜碟!”
  “我如何看人端菜碟了?”嘉容也是个心大的,这会儿还有闲工夫和长安斗嘴。
  长安走回嘉容面前,发现自己还没有她高,心里便更不爽了,于是脸色愈差,道:“赢烨一方枭雄,保你一个女子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你不仅给他亲给他摸,还陪他睡。而我不过是这宫里的一个太监,自己尚且仰人鼻息,还要保住于陛下而言是仇人之妻的你,我容易么?不过逢场作戏你都不肯,你倒是说说看,我这般吃力不讨好,图什么?”
  嘉容被他说得又羞又囧哑口无言。
  长安哼一声,转身欲走。
  “别,我……我答应你还不成么?”嘉容垂着小脸道。
  长安背对着她弯起唇角,心思:小样儿,慕容泓我都哄得住,还唬不住你一个傻白甜?
  搞定嘉容之后,长安哼着小曲走在回甘露殿的路上,哼着哼着一股子不甘心就冒出头来:看,那哭哭啼啼的傻白甜因为长了张好脸就被人宠成皇后,而自己这样秀外慧中精明强干的女人居然只能做个太监!太特么暴殄天物了!不行,她一定不能甘于现状,她一定要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奸宦九千岁,然后在宫外开门立户,养它个面首三千……
  “安公公。”长安正在心中描绘自己的未来蓝图,冷不丁旁边有人唤她打断了她的思路。她不甚耐烦地循声看去,却是嘉言。
  长安冷眼看着她,不说话。
  嘉言有些局促地走过来,犹豫再三,还是鼓足勇气开口道:“安公公,你方才说赵三公子向你打听嘉容之事,是真的吗?”
  长安眯眼:“你偷听我们说话?”
  嘉言忙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原本就是想找你,后来听到你们说起赵三公子,就、就多听了一耳朵。”
  长安心中不悦,但思及要紧的话自己都是对嘉言耳语的,她当是没听到,且这人还有利用价值,于是便耐下性子道:“真与不真,你自己分辨不出来吗?”
  嘉言见她没有纠缠偷听一事,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但转而又难过起来。赵合对嘉容那点心思,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还有什么可自欺欺人的呢?
  “还有别的事么?若是没有,我可走了。”长安道。
  “安公公,”嘉言急忙唤住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愿放弃机会,“为何你如今对我的态度,与之前大不相同?”
  长安唇角勾起一丝冷诮的弧度,问:“你我之间有交情么?”
  嘉言摇头。
  “你我之间有利益关系么?”长安再问。
  嘉言咬了咬唇,还是摇头。
  “既无交情又无利益,你想我对你何种态度?”长安问。
  “可是,你曾经不是说过会……会帮我……”嘉言支吾着,有些难以启齿。
  “可着你听人话还是挑拣着听的?没错,我是说过会促成你与赵三公子的话,可我也警告过你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别让人看出来你与赵三公子的关系,你听进去了么?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一见赵三公子眼睛里都能射出绿光来,陛下连着观察了你好几次你都不自知。你自己找死,难不成我还上赶着陪葬不成?”长安连珠炮一般道。
  嘉言一下变了脸色,结巴道:“你、你的意思是陛下已然察觉了我与他……”
  “端王不过摸了两下猫,都能叫陛下瞧见了他小衣袖子上的花。你觉着你那花痴样能逃过陛下的眼睛?”长安斜睨着她道。
  嘉言顿时心慌意乱起来,自言自语:“可是怿心明明说……”
  “怿心怿心,你自己没长脑子么?看她自己如今落到何种地步也应知道不该再听她的话。”
  “可她落得如今的地步也是为我……”
  “为你?呵,笑死人了。我说你再蠢也不该想不明白,若是你和嘉行都倒霉,得利的会是谁吧?”长安道。
  嘉言想起长安上次对她说过的话,想起当日自己手中那张纸万一真如怿心设计的那般递到赵合手中,说不定此刻自己已经死于非命。可,若说怿心是故意害她,她又委实不能相信。
  “她若要害我,又何必那般帮我?”嘉言皱眉摇头,不愿相信长安的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若是不亲自参与到这件事中来,又如何能掌握你与嘉行的动向?再者若不是做出一副为你着想的模样,你又如何会这般信任她,对她言听计从?”长安说着说着便不耐烦起来,甩甩袖子道,“得了,懒得与你磨嘴皮子。说到底,你们如何,关我什么事?”
  “安公公!”嘉言急忙扯住欲走的她,紧张之下呼吸都急促起来,激动道:“你帮我这一回,我告诉你一个挣钱的门路。”
  第40章 假戏真做
  “挣钱的门路?”长安回身看她。
  嘉言点头道:“对,你不是想谋财吗?我知道一个挣钱的门路。”
  “说来听听。”对于挣钱这类事情,长安永远是有兴趣的。
  嘉言环顾四周一圈,靠近长安低声道:“掖庭丞崔公公是寇姑姑的干儿子,他在宫里卖寒食粉。”
  “寒食粉?什么东西?”长安问。
  嘉言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好像是一种禁药。”
  “禁药……”长安明白了,能把禁药弄进宫来的渠道,可不就是一条财路么。
  其实这嘉言并不如嘉容一般没脑子,不过容易在男女之事上钻牛角尖罢了,好好引导调教,未必不能用。
  长安看着一脸忐忑和期待的嘉言,眼珠一转,居然又给她想出一条财路来。
  “虎口夺食,这种消息,也就聊胜于无。”长安装作对嘉言提供的这条消息并不满意的模样。
  “安公公,旁人也就罢了,你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你怕什么?便是直接去找崔公公要,他敢不分你一杯羹?”嘉言急道。
  长安看着她,要笑不笑道:“你倒是聪明,怎么就自己那点事弄不明白?”
  嘉言眼眶一红,忙低了头,抽出帕子掖了掖眼睛,嗡声道:“只是没想到他会这般薄幸。为他受了那些苦楚,若就这样忍气吞声地放手,我实不甘心。”
  “那你又知不知道,人生在世,最最危险的就是‘不甘心’这三个字。多少英雄豪杰红粉佳人都毁在这三个字上。”长安道。
  嘉言攥着手帕道:“如若不然,又能如何?把柄攥在你手里,陛下如今也对我生了疑心,便是我从现在开始安分守己,难不成就能安稳度日了?左右不过是夹缝里求生,还不如赌一把,还请安公公给我指条明路。”
  “指路不难,只不过,若最后你还是变成了一具尸体,这番心力却是白费了。我这人不太喜欢做这般白费心力之事。”长安悠悠道。
  嘉言咬了咬唇,道:“若得安公公指点,我定然依言而行,绝不再擅作主张。”
  长安看她两眼,勉为其难地对她勾勾手指道:“那好吧,你过来。”
  嘉言附耳过来,长安低声道:“眼下最要紧之事,就是打消陛下对你的怀疑。日后赵合再进宫,不论何时何地,你都不可以再对他眉目传情,反正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嘉容身上,你就算瞪爆了眼珠子他也未必会看你一眼。而我只消给他们创造一点机会,很容易将陛下的视线从你身上引开。”
  “若是如此,岂不正遂了他的愿?”嘉言问。
  长安坏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下次赵合进宫,我会设法让你与他有独处之机,到时,你就要挟他若是敢始乱终弃,就将你与他之事告诉陛下。记住,只需这样说便可,千万不可提及你落胎之事,否则便如我上次所言,你这条小命不保。”
  嘉言凝眉,思忖着道:“我若这般要挟他,岂不令他对我更加厌憎?”
  “于你而言,他的不厌憎甚至喜爱,有用么?你要的难道不是摆脱宫女的身份,在他的后院占有一席之地?”长安道,“他这种男人,见一个爱一个,争宠,你争得过来么?更别说争到宠之后还得固宠。如你们这般地位不对等的关系,感情是最无用的,你需要的是筹码,能将那个地位比你高的男人牢牢握在手中的筹码!不管这件筹码是令他恐惧反感还是厌憎,只要能让他对你有求必应,你的目的就达到了。女人不狠,地位不稳,知道么?”
  “可若他一不做二不休,对我下狠手怎么办?”嘉言忧心忡忡。
  长安无奈道:“你是不是傻?你就不会告诉他若是你遭遇不测,自有旁人会将此事告知陛下?这样他不就不敢轻易动你了?”
  嘉言犹疑道:“这样……真的能行?”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当然,若是你有更好的办法,也随你。”长安无所谓道。
  嘉言心中一紧,思及方才自己答应过长安的话,忙道:“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