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端木擎神色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却是令正在盘算的大皇子猛然一惊,那一眼中蕴含的不是警告和不满,而是失望……父皇对自己失望……意识到这一点大皇子瞬间白了脸色,张了张嘴,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如果父皇对他失望,那么他还拿什么来争夺皇位!
  侯新兰面色一紧:“凌云,你说的什么话?皇上尚且还没有定论,你怎可如此莽撞?母后知道你心急,担忧这件事情再伤害到你父皇,可事情也要一步步来!”
  端木凌云连忙磕头,借着皇后递过来的话头说道:“父皇,儿臣莽撞了,可儿臣实在担心,都有人能够用毒伤害要母后,万一那人有不臣之心,伤害到父皇……儿臣如何能不着急?”
  端木擎脸色少霁,点了点头:“你起来吧!”随即看向沐清雅,“沐清雅,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朕自然会判断!”
  沐清雅抬起头,姣好的容颜带着略微的苍白,粉色的唇瓣上带着一排牙印:“皇上,清雅自小在临江城长大,虽然父亲当时职位不高,但到底也是被父母宠养至今,自来到京都,见识到京都各处不同,虽然心喜,但到底惶恐居多,更遑论进入宫廷,受到皇上宠爱,一切之于清雅犹如梦境一般,清雅只想守着母亲和幼弟安稳度日……”
  看着潸然泪下的沐清雅,端木擎眼中闪过一丝怜惜,眼前这丫头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到底是太过为难她了!
  再次叩首,沐清雅接着道:“皇上,皇后娘娘,便是给清雅十个胆子,清雅也是不敢对着您下毒的,更何况,清雅来宫中您也多番照料,清雅又如何会生出歹毒的心思?”
  侯新兰点点头,她和沐清雅的确没有什么交集,虽然明珠多次抱怨过,但到底她对这个小丫头印象还算不错,她还真是没有下毒的动机!
  “秦妃姑姑,四舅母,”沐清雅微微转身看向秦妃和林氏,“清雅知道因为锦姐姐和雪姐姐,您们对清雅心存芥蒂,但到底清雅也是你们的亲人,你们怎么忍心如此……如此栽赃于我!”素来说话平静的她,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平静的眼眸满是悲凉,看的人心生不忍!
  端木擎紧紧地皱起眉头,看向一旁的秦妃!
  “雅儿,没想到你到现在还不认罪,你是姑姑的亲侄女,姑姑怎么会不疼爱你,只是你做的未免也太歹毒了一些,竟然会对你舅母和我下毒,你怎么可以如此做?”
  略微迟疑的咬了下嘴唇,沐清雅伸手将头上的银鎏金掐丝点翠花卉小簪拔了下来:“舅母,这簪子是您之前给我的,说是锦姐姐生前最喜欢的,清雅已是将死之人,这簪子便还给姑姑吧,也全了姑姑思念锦姐姐之心,!”
  林氏抬头奇怪的看了沐清雅一眼:“雅儿,你说什么胡话,我什么时候给过你簪子,这簪子舅母从来没见过,你莫不是糊涂了?”
  端木擎看向王瞚,王瞚授意上前将簪子拿到手中检验起来,看了半晌很是震惊的抬头看向沐清雅:“沐小姐,你晚上可是使用过甘草?”
  “想来王太医也知道了,我知道舅母恨我,但没想到舅母竟然恨我到如此地步……”沐清雅转过身,对着端木擎恭敬的磕了个头:“皇上,请您为舅母宣太医吧!”
  端木擎皱眉:“她不是没事了?怎么还需要太医?王瞚,你检查出什么?”
  王瞚连忙上前:“皇上,这簪子上被婆罗子的汁液浸泡过,婆罗子本身没什么毒素,在南疆偏远地区有人用它当做头油,可以很好的保养头发,只是有一样,这婆罗子和甘草混在一起便可形成剧毒,这簪子沐小姐可是碰过了,如果再食用了甘草,那后果……”
  沐清雅恭谨的跪在地上,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却生生让人看出悲凉之感:“皇上,清雅没有说谎,这簪子的确是舅母给的!舅母,您的身体……”
  听到王瞚的话,林氏一惊呆愣在原地:不可能,这簪子上不应该只是让人虚弱和精神恍惚的药吗?怎么会有是什么婆罗子……和甘草,刚刚用的膳食中的确有用甘草炮制的菜肴,那么……想到刚刚这只含有剧毒的簪子就插在她的头上,林氏顿时手脚冰凉,眼中生气丝丝惊恐之色!
  秦妃暗道不好,刚想说什么却被沐清雅打断!
  “皇上,那甘草炮制的膳食清雅也是用过的,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清雅别无所求,但求皇上能将此事调查清楚还清雅一个清白!清雅虽然识的药理,但舅母中的那种毒清雅却是接触不得的!如果没看错,那种毒应该是玲花草的花苞提纯出来的,王太医,不知道清雅说的可对?”
  王瞚点头:“的确是如此没错!”
  清雅起身,走到王瞚身边,拿起一点药粉撒到自己身上,顿时皮肤犹如被灼伤一般起了一片红疹,而且那红疹竟然快速的蔓延,不到片刻竟然整只胳膊都红了起来,略微无奈的勾起嘴角:“清雅对花粉过敏,闻见倒是没有什么,只要稍微接触,哪怕是一点,便是这种结果……舅母,这样我如何会对你下药呢……更何况是还对着皇后娘娘,即便是要下药,也绝对不会是这种成分!”
  林氏紧紧地扣住衣摆,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沐清雅对花粉过敏……那么……
  端木擎狠狠的一拍桌子:“好大的手笔,竟然用如此手段陷害一个少女,倒真是好手段,秦妃、你们是何居心?”
  秦妃猛然跪下来:“没有,臣妾没有,皇上明察,这毒……”这个时候,她却不能再说是沐清雅下毒,一时间竟然找不到理由辩驳!
  蓦地,林氏一手紧紧地捂住肚子,一手抓住沐清雅的手臂:“那个婆罗子和甘草混合会产生什么毒?”
  端木擎眯起眼睛:“林氏,你不是说你不知道簪子来历吗?难道你也碰过簪子?”
  腹部传来阵阵绞痛让林玉颜冷汗淋漓,听到端木擎的话差点没吓得晕过去:“皇上,奴婢……奴婢……”
  “哼,好大的胆子!秦家真的以为朕不敢办了你们!”端木擎猛然起身勃然大怒!好个秦家,好个林氏,好个秦妃!竟然真的以为可以在后宫为非作歹不成!
  ☆、第一百零九章 林氏之死 上
  端木擎居高临下的看着往日的也疼宠过的嫔妃,眼神渐渐沉寂下来,高深难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古德,传旨,着宁亲王即刻进宫,这件事情朕要彻查!”
  感受着越来越明显的痛感,林氏心中的恐慌越来越明显,终于支撑不住:“秦妃娘娘,救我!”
  秦妃暗骂一声,咬牙不予理会!林氏却是再也忍受不了,她生养过两个孩子,原以为当初的生子之痛已经算是极致,却不想那时候的苦楚和现在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腹部就像是要生生被撕裂一般,痛得骨头都在打颤:“皇上,求您绕过奴婢一命!啊……痛……娘娘,救我……太医,太医……”
  看到林氏的模样,端木凌煜心中一紧,看向笔直的跪在地上的沐清雅,她也中了毒,那么……紧紧地握起拳头,心中不断的自我安慰:她精通医理,应该早有防范才对,不会有事的……心中的念头还没有转过一圈,却见沐清雅砰的一声倒在了一旁!整颗心陡然一颤,像是被人生生握住一般,想要上前却被突然出声的端木擎唤醒神智!
  “快给清雅丫头看看!”眉头紧锁的端木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刚刚被林氏扰乱了心神,竟然忘记了沐清雅也是中了毒的,连忙冲着王瞚吩咐。
  “是!”王瞚不敢耽误,在宫女的帮助下隔着丝帕为沐清雅诊脉,随即猛然一惊,“皇上,沐小姐中毒严重,现在急需调养,是不是……”
  端木擎挥手沉声道:“将她扶到偏殿去休息,你便负责精心照料,定然要确保她没事,!”
  “是,微臣遵旨!”
  宁亲王奉了皇上的旨意,在宫中大肆搜查,里里外外将这个后宫整理了一遍,虽然有关皇后中毒的事情没有多少进展,却是查出不少之前的旧案!
  御书房内,宁亲王惴惴不安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端木擎的表情!想到之前他看到奏折的第一眼便气的摔了茶杯,心中更是没底,他自己也没想到这后宫中竟然有这样多的阴私,几乎没有一个女人是干净的!看着桩桩件件的血案,再想到她们平日里温顺无双、笑靥如花的脸,顿时胸口气血一阵翻腾!
  看着奏章上写的内容,端木擎只感觉胸口一阵闷痛,没想到,真真的没想到,这些女人真是好手段!残害皇嗣,这些贱人怎么敢!她们怎么敢!
  “咳咳……”
  端木擎被气的不停的咳嗽,古德连忙递上帕子和茶水:“皇上,老奴求您保重龙体啊!”
  “这些个女人……保重,朕自己保重有什么用,这后宫哪还有一个不盼着朕早死的……咳咳……朕……”端木擎一顿!
  古德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掉在地上,震惊的看着端木擎手中的帕子,血……血……
  端木擎随手将手中的帕子捏紧,眉头沟壑隆起,平静的眼眸闪过凛冽的光芒,看来他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随即看向底下跪着的宁亲王:“这件事朕一定要彻查到底,你尽管接着查!”
  宁亲王一惊:“皇上,这后宫……”虽然后宫之内的人都是皇上的妻妾,但这些女人哪个是等闲之辈,再加上她们背后的家族势力,前朝后宫根基交错,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为过,这几天他暗中调查,那些大臣们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暗中施加的压力可不小!如果不是这次事件涉及到皇后,侯国公在背后支持,恐怕便是这些呈递上去的内容也是调查不出来的!
  端木擎冷哼一声:“你尽管查,查出什么朕给你担着,我倒要看看,这后宫到底肮脏到什么地步!”
  “是!”宁亲王走出御书房,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心头感慨一声:看来,这天到底是要变了!
  宁亲王走后,端木擎将手中的帕子递到古德手中,惊得古德连忙跪倒在地上:“这件事情,朕不希望其他人知晓!如果传出一点风声……”
  古德以头触地:“皇上,老奴定然将这些烂在肚子里!”
  端木擎眼神阴沉不定的看着古德,直到他忍不住发抖了才开口道:“嗯,沐清雅那丫头怎么样了?”
  古德松了一口气,冷汗顺着额头滑落下来却是不敢擦,连忙回答:“回皇上的话,沐小姐已经没事了,状况倒是安稳,只是因为那毒药药性霸道,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嗯,你下去吧!”
  看着眼前的奏章,端木擎勾起唇角,笑容中满是嗜血的意味,当初她们害死珍儿为了朝廷他不得不忍了,现在他都要死了,没有必要让她们再嚣张下去,不然便是新皇登基也压制不住这些蛇蝎心肠的美人!微微顿了顿手指,从袖中拿出一串白玉念珠,眼神闪过一丝怀念,珍儿……
  端木擎要彻查皇后中毒的事情让整个后宫风声鹤唳,一时间所有嫔妃都安安分分的待在宫中,不敢有所动作!
  凝华殿已经被暂时封了起来,只有偏殿还有人走动!
  沐清雅睁开眼睛,勉强的动了动身子,却发现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张了张嘴,刚想喊人,便听到了旁边的动静!
  “清雅,你醒了?”端木凌煜快步走过来,终于看到那双期盼已久的眼眸睁开,心中满是欣喜,看沐清雅想要起身的动作连忙制止她的动作,“你先别动,我让人去喊太医!”
  沐清雅也不勉强,打量着周围略微有些熟悉的景色,明白了这是在上次来过的庄子上,想来眼前的人是在宫中安排了替身了!
  不一会儿王瞚来了,细细的把过脉才高兴的说道:“回七殿下,沐姑娘已经没事了,只要调养一段时间定然就会恢复如初!”
  端木凌煜高兴的点头,让人随着王瞚去开方子,自己坐在沐清雅身边,端了温水喂她:“清雅,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沐清雅摇头:“没事!”听到王瞚说她已经昏睡了两天,心中也是微微诧异,“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父皇让宁皇叔继续调查,不过,到现在来看进展不大!你刚刚醒来,还是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了,好好休息吧!”看着她消瘦的小脸,端木凌煜很是心疼。
  “林氏呢?”
  “被送回秦府了!不过,秦妃暗中给她下了药!”
  沐清雅微微皱眉,随即释然,皇后中毒的事件是秦妃一手策划的,林氏没少在背后出力,这会子事情有败露的迹象,秦妃自然不会放过林氏,只是不知道会给她下什么药?
  知道不说清楚沐清雅很难安心休息,端木凌煜也不瞒着她了:“你别乱想了,父皇刚刚封了林氏为七品孺人,不可能就立刻再将她废黜,只让人将她送回秦家好生休养,秦妃买通了小丫环,在她药中下了料,估计现在林氏已经和疯了的秦寒差不多了!”
  沐清雅靠在床边,嘲讽的一笑:“秦妃姑姑还真下得去手!”
  “清雅……”端木凌煜语气低沉。
  沐清雅转头,看向突然沉默不语的端木凌煜,微微皱眉表示不解。
  “清雅,这次的事情是我没有处理好,不然也不用你遭受这样的苦楚!”每次想到沐清雅脸色苍白晕倒在地上的场景,他心中总感觉像是被人揪住一般,那种痛不剧烈却同样让人难以忍受,这件事情的确是他大意了,那个宫女银红本来应该是他让人埋在凝华殿的钉子,却不想竟然被秦妃收买了,还暗中将沐清雅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幸好她没事,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沐清雅皱眉:“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自责!”
  端木凌煜心头苦笑,这丫头到底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微微叹了口气,随即也没有再解释,她还小,总有办法慢慢让她了解,其他的事情他自然会尽快完善!
  让沐清雅喝了药睡下,端木凌煜走出房间。房门外,卫熙跪在地上,头发上沾染了一层露水,显然已经跪了很久:“主子!”
  “你起来吧,将我们的人彻查一遍,本殿下不想再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是,请主子放心!”卫熙心中一凝,他也没想到自己的队伍中竟然出了叛徒,看来真的需要好好清洗一番了!
  待门口的动静消失,床上的沐清雅缓缓睁开了眼眸,清冷的眸光中没有任何睡意,抚上手腕细细的给自己把了脉,发现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想到之前端木凌煜的表情,心中微微波动,她到底不是什么都没有经历的少女,端木凌煜的感情她多少有些察觉,只是皇宫后院她早已经计划好要远离,万不会再踏足其中!将心头蓦然升起的烦躁压下,沐清雅重新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睡去!
  沐清雅在端木凌煜安排的别庄养伤,而外面却因为皇后中毒的事情掀起了滔天大波!整个京都人心惶惶,前朝后宫一片风云诡谲!
  ☆、第一百一十章 林氏之死 下
  花园中,沐清雅坐在园子里,静静的打量着来回飞舞的白色蝴蝶,眼底涌起一丝暖意。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庭院虽然不大,却装饰的犹如世外桃源,仅仅的看着便心生安宁之意,仿若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了一般。
  “小姐,您该喝药了!”乐棋将药碗捧过来,“这是最后一帖药,喝完小姐就完全康复了!”
  沐清雅点点头,示意乐棋将药放在一旁,那只簪子上的确有婆罗子的汁液,但她实际上却中毒不深,在发现簪子有毒的时候,她便小心的不让簪子碰到皮肤,更是暗中用药粉阻碍了毒素的蔓延,只是端木凌煜格外的介意,一直要她安心在这里调养,她也就没有再坚持出去!不过,这里虽然好,却不是能够长久待的地方:“乐棋,我在这里待了有五天了吧,外面怎么样了?”
  “小姐……”乐棋咬牙,她知道主子的意思是想让小姐在这里安心养伤,外面的事情由他来处理,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小姐也该出去了,“皇上下旨将秦雪小姐赐给了二皇子做正妃!”
  沐清雅勾起嘴角,轻笑一声,却是完全不介意:“秦雪也算是如愿了!”
  “小姐,奴婢总感觉秦雪对您不怀好意,而且这次的赐婚也着实奇怪,虽然她是养在林氏名下的,但到底是庶女出神,二皇子的正妃是庶女,这样的身份可是要遭人诟病的!再说,秦家这次犯了这样大的错,皇上竟然都没有下令处罚!”乐棋很是不平!
  沐清雅摇头:“皇家的事情哪里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秦雪虽然是庶女,但却出自秦家嫡系,而且教养也是好的,尤其得到老夫人冯氏的喜爱,又是秦妃的侄女,这样的身份也算是可以的!二皇子要娶她不过是要拉拢秦家,只要秦家一旦没用处,皇子换正妃也不是没有例子的!”
  乐棋心惊,随即明白过来:“小姐,那这次的事情……”
  “查了那么久,应该落下帷幕了!”看着明媚的阳光,微微眨了眨眼,端木擎是有彻查的决心,只是这朝廷实在是太大了,而他却经不起折腾了!如果这件事情放在十年前,他还能力挽狂澜,但现在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清雅……”端木凌煜走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沐清雅挑眉:“怎么了?”
  “林氏要见你!”
  “呵!”沐清雅轻笑,“四舅母要见我,我怎么也要去的!”
  听到她的话,端木凌煜心中更是恼恨,她没想到林氏临死竟然还如此折腾!更是让秦雪去向皇后求情,皇后竟然也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