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赵彩云说着话从凳子上起身给赵成杰让了地方。顺手到木盆里洗了手,用毛巾擦了擦,走到张建业的身边,仰着头看着他说:“建业哥,有什么话到我屋里说吧。”
  张建业点点头,跟在赵彩云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她的房间里,他环视了下她的房间,地方不大,靠墙的地方放了一张木板床,床上只整齐放着一床叠好的被子,靠床的地方还摆了一个桌子,上面只散乱放了些杂物。
  “建业哥,你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两个人呆在这小小的封闭的房间,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赵彩云低垂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双手有些拘束的握成拳头放在身子两侧。赵彩云环视了下房间里,声音不稳的说道。
  她这才赶紧出了屋子,出门的时候顺便将门带了上,屋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偏屋也只开了一个小窗。
  赵彩云一出去,整个房间的里的气氛就好像都轻松了些,没那么让他紧张。张建业转脸,看着被关上的门。才在房间里来回转了两圈。右手抚上胸口,那里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建业哥,来,喝杯水。”赵彩云人还没进屋呢,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张建业一听到声音,立刻深深呼了一口气,才转身看向门口。
  赵彩云拿碗端水进了屋,就看见张建业还站在那里,只是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忙将水放到床头的那个小柜子上。
  “建业哥,你咋不坐呢?”
  张建业左右看了下,嘴里说道:“啊,我没事,你也坐。”
  赵彩云先在床沿坐了下来。拍拍身边的位置,招呼着说:“坐这里。”
  他的视线追随着赵彩云的动作,依言坐了下来,只是看着两人中间隔的距离,赵彩云在心底偷笑。就这,她伸直了胳膊也够不到他。
  烧锅的那屋,赵成杰坐在锅门前,正往锅肚里递着柴火。通红的火光映着他的脸庞,半边脸被火光照得红红的,额头的汗水一点点的低落下来。
  “别烧了,去看看。”李翠芬拿脚踢了踢赵成杰的小腿。“妈,你干啥呢?我还得看着火呢。”
  “让你去看看你姐,我自己烧就行了,去听听他俩在那屋里说得啥。”
  赵成杰拿着草的手僵在了那里。吃惊的瞪着手里拿着锅铲的李翠芬,有些惊讶,却又担心被偏屋的两人听了去,忙压低了声音说:“妈,这有啥可听的得,我不去!”
  李翠芬拿着大铲子,在赵成杰的头上晃悠着,“你去不去,去不去!”
  “去,我去,妈,我去好好看着他们啊,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建业哥占我姐便宜的啊。”赵成杰捂着头,弯着腰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快靠近房间的时候,他就踮着脚,轻轻的走到房间的门口,却发现门给关上了。他努力地支着耳朵,整个人都贴在了墙上,可隐隐约约的听着并不清楚。
  站直了身体,眼睛盯着门,似乎想穿过门板看到里面的情况。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他要是稍微碰一下门,那屋里的人绝对知道他在外面。
  赵成杰想着赶紧的又往外面走去。李翠芬见他出来,有些不快的说:“不是让你去听他们说什么呢嘛?你怎么又回来了。”
  “妈,不赖我,门被关上了啊,我听不清楚。你等等,我马上换个地方继续去听!”
  李翠芬将手里的草放到一边,起身把两只脏了的手在屁股后面擦了擦,说道:“行啦,不要你了,我自己去,你过来烧火吧。”
  赵成杰看着已经出了屋子的他老妈,忙反口说:“哎——妈,还是我去吧,我也想听听他们说什么啊……。”
  可惜这话已经出了屋的李翠芬并没有听到。她是直接站到了偏屋墙上那里开的那一个小窗户那里。窗户并没有关上,她侧着身子站在窗户边上,偷偷地拿眼睛往屋里瞧。就看见连个人背对着她坐在床边上,中间隔了老大一段的距离。
  这还不错,李翠芬点点头,继续扒着窗口偷看,看着自家闺女转脸,忙躲在了一边,就听见房间里赵彩云问道:“建业哥,你不是说有事和我说嘛?这个时候找我有什么事啊?”
  张建业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暗暗呼了两口气,才张嘴说道:“彩云,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我们的事情。”
  嗯?他们的事情?赵彩云有些惊讶的看着垂头的张建业,心中不知是喜还是惊,他下定决心了,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想不想继续父辈曾经的约定?
  “你看,你也知道了……我们有婚约的事情吧。那现在你有什么想法?”
  赵彩云有些目瞪口呆,虽然她有所想法,可万没想着就这样剥开、袒露自己的内心。
  只是张建业下面说得话却是表明了他刚刚的话也只是是客套一下。或者可以说根本是他心里紧张,说话不过大脑。可他如今既是明了了心底的心思,自是不会再给别的男人染指她的可能,她会是他的,也只是他的。
  “彩云,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掏心窝的话?赵彩云眨巴眨巴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建业,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哥一开始知道和你有婚约的事,虽然心里高兴,却也担心害怕,哥一直都觉得比你大了很多,担心我们俩不合适,合不来。可是哥现在觉得既然我对你赵彩云有想法,更何况我们还有婚约,那哥就该对你负责,娶你当哥的媳妇。”
  张建业一溜说完,本来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正视着身侧赵彩云的眼睛,郑重的问了句:“彩云你同不同意哥娶你当媳妇。”
  他们的关系可不就是她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吗,简称未婚妻的那种。不过赵彩云还是继续道:“那建业哥你可得说话算数。”
  李翠芬躲在窗户边上,把这俩人的谈话全部听进了脑子里,对自家闺女这么上赶着答应有些不高兴,死丫头,不知道姑娘家家的要矜持一些吗?尤其是在对方还有相亲计划的前提下。可她不知道的是,若是两人都有意思,又何必将时间浪费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张建业连连点头,常年板着的黑脸这会儿柔和许多,嘴里说道:“说话当然算数,等过两天我就找人来给你下聘礼,过帖。”
  额……这个好像有些快!可既是这些话都摆出来了,也代表着他的一种态度。赵彩云也拾起了刚刚确定的未婚妻的身份,对他进行合理的询问:“那建业哥,你给我说说陈媒婆的事情呗。我妈可因为这个不高兴呢。”
  原来是这样,张建业这个时候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进屋的时候,赵婶这么不给他好脸色看了。不过这个可真关系到他的终身大事,忙解释道:“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我二叔要找人给我相看对象呢嘛,结果她就找到了陈媒婆了。昨天陈媒婆到我家去,我一想我这不是有对象了嘛,就被我给拒绝了。”
  赵彩云倒是别扭的转过头,嘴里嘟囔着:“谁是你对象,你之前可没说我是你对象。”
  李翠芬点点头,撇着嘴,想到这还差不多,这小子动作要是不干净利落些,就算是老头子还坚持,她也不会点头让闺女嫁给他的。
  可张建业却不知道,他连人都没看就把媒婆给拒绝了让他家的二叔生气了。这不一大早的吃完早饭就朝着张建业的家里走去。这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哪个男人到他这个年纪不是娃娃都满地跑了,他倒好,好不容易从部队退下来,可以好好的把终身大事给定了,可结果呢,给他找个媒婆介绍对象,他连个面都没见就把人拒了。
  张有财想了好几种情景,唯独没有想到的是迎接他的是紧闭的大门,还有一个身材很是壮硕的大铁锁。自从张建业回来不走了,他也就把他家里的钥匙给他送了回来。这会儿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愣是不知道说什么。
  他知道他平时是九点上班的,现在是什么时候,连八点还没到呢嘛。他真得不得不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一大早特意早早溜了,就是怕他来逮他的。
  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待会儿直接让陈媒婆把人家姑娘带到这儿来相看相看,就不信他还能当人家姑娘面把人给撵走。
  ☆、第14章 姑娘来了
  本来解决了一件大事,张建业的心底安稳了很多,心底想着既是事情已经说开了,那他是不是找哪天让两家人见个面,他是真得老大不小了,既是有那方面的心思,还是早早定下的好。
  下午五点,一到了下班的时间,张建业就赶紧走了。本来想着是不是得买点东西到他赵树家去拜访拜访。可一想这早上刚去过把话说开,晚上就以未来准女婿的身份上门,也不太得当。更何况他现在身上也没啥票,肉啊,什么的是别想买了,钱就更别提了,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几分钱,这还是带着钱中午吃饭剩的,最后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
  想想,还是哪天专门买点东西去上门吧。最起码的这样显着正式啊。可他却不知道,就是回家,家中也有一个很大的惊喜在等着他呢。
  张友正有些发愁的盯着在他家屋里坐着的他有财叔,还有跟着他来的一个女孩。看样子应该也是二十出头。可这昨天他刚和建业谈过,大男人对待感情唧唧歪歪做什么?好不容易让他顺着自己的心走!
  这下可倒好,你说,有财叔在这瞎搀和什么啊。他看待会儿建业回来怎么办。
  张有财特意坐在大门那里,只要眼睛往外一看,就能看见张建业回来没回来。当着人家姑娘的面,张有财也不好怎么数落他这侄子,只侧面和张友正聊着张建业的事情,想让人家姑娘对他这侄子多些了解。这姑娘倒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可是有陈媒婆在这,想一直安静也是不可能的,倒是也被陈菊花引着说了些话。
  “建业回来了,老哥哥,友正你在家啊,俺们走了。”
  张友正忙站了起来,出门送了送,嘴里说着挽留的话:“有财叔,菊花婶,你们不再坐一会儿?”
  陈菊花也拉着叶玉兰站了起来,不住说道:“不坐了,不坐了。”
  张军看着已经走掉的张有财,和陈菊花,还有旁边的这大姑娘。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他也能看出来,不过还是好奇的说:“怎么把人姑娘带到这相看了?”毕竟很多都是男方上门去相看的。
  “嗨,还不是我那建业兄弟推了人家陈媒婆的介绍人,我有财叔估计是急了,这才想着把人家姑娘请上门来相看相看。”
  “那那天送建业小子回来的那姑娘呢?”
  “哟,爹你还记着她呢?”张友正好似惊奇的发现什么了不得事情一样惊声问道。
  “爹看这两孩子有谱,况且人家这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有哪家姑娘能有她好看,还是送建业这孩子回来的。爹可不是记得深一些嘛。”
  张友正却只看着已经走到张建业家门口的三个人,乐呵呵的说道:“爹,你待会儿看,有好戏看了。”他倚在门口,眼睛看着那里,自说自话一般:“建业这刚决定去找那个彩云把话说清楚,我有财叔就把人家大闺女还有媒婆又给请上门了,能没好戏吗?”
  “我不管你有没有好戏,张友正,赶紧去把你家娃给喊回来,马上都可以吃饭了,还在外面跑。”他媳妇崔兰直接过来拧着他腰间的软肉,威胁道。
  张友正这赶紧出去满庄子去喊他家的娃了,只是张建业的家里,张建业看着都做到这一步的他二叔,有些好笑,又有些无语,他这刚到家,火都还没开呢,也没办法用饭菜招呼他们,只能每个人倒了一碗的白开水,放到桌子上。
  “建业啊,叔给你介绍个人,这是玉兰,是叶庄叶邦国的闺女。这姑娘人挺不错的,要不你们好好聊聊。”张有财张着嘴巴,可最终也只说出了这几句话,他一个老爷们,又不是给人说媒的,如今这么赶鸭子上架,也只是因为太过忧心他这个侄子了,要是真得当个万年老光棍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爹哦。
  叶玉兰一直挨着陈媒婆坐着,这会儿听了张有财的话,羞答答的低着头。陈菊花却是忙着接道:“是啊,建业啊,这就是婶子昨儿个和你说得玉兰,她可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她倒是想几个人坐着多聊聊,这样人家姑娘也不会怎么害羞了,可这张有财一上嘴就说让他们俩好好聊聊,把来意说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她也只能拍着玉兰的手说好了。
  叶玉兰之前也听人家媒婆说了这男方是个二十七岁的退伍军人,虽然年纪有些大了,可不是都说男人大点知道疼人的吗?更何况相比同龄人,她已经算是剩下的了,再加上她家里的负担重,她也是不敢太挑了,现在都被人闲言碎语的在背后说老姑娘了,再挑下去,还不定被编排成什么样子呢。
  可这会儿真切的看到这个男人,原本心中的担心也去了些,听了他二叔说得话,人家这退伍也是有个铁饭碗的。更何况她看着男人高高大大的,脸虽然黑了些,可长相也挺端正的。叶玉兰掀着眼帘,绯红了脸颊怯怯的瞟了男人一眼。
  “菊花婶,该说的话我昨儿个不都和你说了吗?你……你……”咋还把人给领来了!
  陈菊花只咧嘴笑着说道:“你和我说了啥,再说这婚姻大事,不得长辈做主啊,你二叔也和我说了还是让你们见一面,亲自看看再说。”
  有些话当着人家大姑娘的面,没办法说个清楚,陈菊花是这样,张建业也是这样,只能转脸不高兴的看着自家二叔,“二叔,你说你这是做啥啊?”
  “二叔做啥,二叔还不是怕你打光棍,到时候对不起你死了这么多年的爹啊!”
  这话说得,张建业只能是哭笑不得了,他是结婚晚,可没想过要打光棍啊。再这样下去,他二叔还不定给他折腾什么出来呢,只能是坦白从宽了,“二叔,我啥时跟你说我没对象了。你家大哥眼光可利着呢,早早就把你侄子媳妇儿给定下来了。”
  此话一出,陈媒婆僵住了,可更多的是尴尬,她这次给人姑娘说亲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她一个媒婆竟然连人底细都没摸清,就把人给带来了,这不是自毁招牌嘛!可瞅着对面那叔侄两,也有他们的事情,尤其是那个做叔叔的,连自己侄子的事情都不知道,就让人给介绍对象。
  叶玉兰原本还含了几分期待的心情一顺间跌落谷底,原本绯红的双颊变得有些苍白,屁股底下坐着的板凳上面好像长出了刺一般,让她坐着都不安稳。
  张有财还想说什么,被张建业打断了,“二叔,菊花婶子,你们先出去一下吧,我和这姑娘把话说清楚。”
  也只能是这样了,两人起身准备出去,陈菊花临走还是瞪了这爷俩一眼。
  张建业看着叶玉兰,他也不好意思,可闹出来的乌龙事确实他得先给解决了,“玉兰姑娘,是吧?我二叔和菊花婶子没弄清情况就把你带来了,实在是对不住啊,这婚约还是我爸在我小时候就给我定下的,我和她互相也都中意,不过这事我还没来得急和我二叔说。我叔还不知道,这才闹出了今天这事,对不住啊……”
  叶玉兰心里也尴尬,只能双手捧着桌子上的碗,低着头喝着白开水,掩饰性的说道:“没事,他们这不也是不了解情况嘛,我知道的,对不起,我也给你添麻烦了吧。”
  ……
  事情说清了,陈媒婆只能不快地带着叶玉兰回家。张有财进屋数落着自己侄子,“你给我说说,你那什么未婚妻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二叔,这不是我还小的时候,我爸就和叶庄的我那赵树叔把我和彩云的事情给定下来的。我也是这次回来听我赵叔说得时候才想起来的。”
  赵树这人他也知道,几十年的老伙计了,他家闺女长得水灵着呢,可是……熟人也不能把建业唬他这事放过去。
  啪的一下,他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背上,“那你不和我说,要不我能让陈婆子把人姑娘带到家里来给你相看吗?”
  “我还不是担心我比彩云大这么多,她不愿意,两个人在一起又不合适……”
  “现在想通了?”
  “嗯,”赵树不断的点头,“想通了,我和她把话都说开了。”
  “说开了,那什么时候两家人见个面,赶紧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
  张建业踌躇着,不好意思的说,“会不会太早了?”
  “早,哪还早,你也不看看你都多大了,还早!”
  ☆、第15章 小路相逢
  张有财从知道这事,就想着他这个做长辈的得尽早上门去和那老赵头好好说道说道,今儿个,太晚。明儿个吧……他们也没有什么准备,而且呢,这张建业第二天还要继续上班。
  不过也只是过了三天,张建业手里拿着从镇上供销社代销点买回来的一斤猪肉,还有两瓶好酒,陪着他二叔就到了叶庄的赵树家里。
  两个庄子离得不远,他们到了赵家的时候,日头才刚上来没多久,家里就赵彩云一个人,赵成杰一早吃完饭就玩去了。
  赵彩云正弯着腰一点点的扫地呢,一直起身子,看着来人就愣在了原地,手中的笤帚倒在了地上,将跑到眼前的碎发拨到耳后,这才笑呵呵的上前招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