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明沅却不这么想,她得更好一点,起码不能比另外两个庶姐差的太远,她回了屋就坐在了小杌子上叹气,喜姑姑过来问了,就皱了眉毛噘嘴巴:“姑姑,四姐姐五姐姐送的好。”喜姑姑正算诧异,就看她叹一口气,低了脑袋摇摇头:“我的不好。”
  澄哥儿要送什么明沅不知道,他瞒得死死的,连纪氏都不说,可两个庶姐却知道的,明湘自己画了一幅画,明洛预备了一只琴曲,到她这里就是样样都不显了。
  喜姑姑敛敛眉头,觉着今儿话音不对,可明沅自来不掐尖,只怕是五姑娘在她面前说了甚,走上去摸她的头:“姐儿才练了几天字,就写得恁般好了,老爷看见了,只有高兴的。”
  经着明沅提点她也思量起来,只一张描红字确是太薄了些,明沅自己想不出办法来,可她知道喜姑姑一定有办法,果然夜里她就拿了只小箩来,自里头翻出两条大红的丝绦,笑眯眯的问明沅:“六姑娘想不想学打结子呀?”
  明沅有时候写字久了,也会有丫头逗她玩一会,或是抱着她去看看院里的花,或是给她贴贴花片,打结子也学过一些,只会最简单的两边对穿。
  采菽就是好手,喜姑姑叫了她进来:“你教姑娘打个结子,中当缀上小葫芦,再挂两个玉蝠,取个好意头。”
  采菽一听便明白过来:“可是给老爷的生辰礼?”拿出来看了便道:“那就打个双钱结吧,福禄财都有了,意头好,还不费事儿。”
  明沅仰了脸笑,她不懂的东西有很多,没有现成的老师,她还可以自己摸索,她是比明潼差,可不能比所有人都差。
  ☆、第12章 长寿面(改口)
  接下来的几日,明沅就又多了一样功课要做,采菽先起个头,编了一个给明沅看,她编起来双手翻飞,轻巧灵活,到了明沅这里这根红绳却乱成了一团。
  这个看起来不难,可真的动手了,明明才看着采菽穿过,可她就是看着眼着的四五个洞,不知道绳子该往哪一个里面穿。
  只好从最小的那个穿结开始学起,采菽做一步,明沅就跟着做一步,两人磨了一个下午,打出一只手掌大小的红结子来。
  喜姑姑看了点点头:“姑娘头一回打也算学得快了。”
  明沅看过了以后那种式样的中国结,却觉得这个样子是巧了,可在丝绦上还能动动脑筋,等她再往上房对书的时候,看见琼珠箩筐里头有给纪氏做鞋子的金丝线。
  她伸了手就要,琼珠笑道:“这可不敢给六姑娘玩,都是有数的。”这些金丝线是真金拉出来的丝,不论多少,都能拿出去卖,纪氏治家甚严,便是这些小处,也都看的牢。
  琼珠这两句,叫纪氏听见了,明沅自来了上房,还是头一回讨要东西,她嘴角抿了笑,知道这是孩子开始跟她亲近了,却还是问一句:“沅丫头要这个做甚?”
  “打结子。”明沅指着那半片绣花云头,拿金线勾了边儿,绣了一朵富贵牡丹,才半朵花已是又密又闪,这遮在裙里的都做的这样精致,她倒有些没底气了。
  纪氏一听来了兴致,采薇便回屋里把明沅打的那只给纪氏看,哪里知道纪氏看了便笑:“想不到沅丫头还会懂得做这些了。”摸了结子觉着配上去的玉色不好,还指点起明沅来:“这个红的自然喜庆,可爹爹常穿甚色的衣裳?”
  明沅一下抬了头,她只想到送给颜连章当贺礼,没想到这个真能派得上用场:“青色。”纪氏立马便笑了,叫丫头拿了石青色的丝绦来,又给了明沅一对白玉蝙蝠,葫芦也配上一样的,捡了两根金线放在她的小竹箩里。
  喜姑姑回来瞧见了,笑的合不拢口:“看,太太就喜欢乖巧的姑娘。”又叫采薇捡两件衣裳出来,连纪氏送来的裙子都试过了,只要收的地方太多,穿在身上不成样子,这才又搁下,捡了一套红的出来:“那一日怕是大家都穿红,咱们姑娘皮子嫩,穿红的显得出。”
  一水儿三个女娃,哪一个皮子不嫩,大家小姐连房门都少迈,春日里太阳才出来,前后两个丫头跟着打伞,明沅就见到过明湘明洛两个撑了伞去外院蒙馆读书。
  可喜姑姑这么说也有道理,四个女孩里面,生的最好的确是明沅,明潼是神采飞扬,明湘是温柔娴静,明洛似了张姨娘,有些北人模样,很是明艳,可要论起五官,明沅才是最美貌的那一个。
  喜姑姑亲自给她梳头,把短短的头发梳成小鬏,一边一只通草金螟虫,对着镜子又给她在额上点上一团红,白嫩嫩喜洋洋的,采苓拿着靶镜给明沅照:“我们姑娘生得真是好,跟观音娘娘座下的龙女儿似的。”
  明沅自己也笑嘻嘻的摸了头,趴在喜姑姑身上,喜姑姑心里软成一团,拍拍她的背,徐徐吁出一口气来,这个姑娘乖巧再加上点聪明,往后的前程便差不了了。
  等到了家宴那一天,明沅穿了大红遍地金的衣裙,三姐妹都是一样打扮,全是大红遍地金的衣裙,明湘明洛都戴了金花,便显得明沅头上那只金螟虫儿有意思的多,澄哥儿起头,三姐妹跟在后面行过礼,一人说了一句吉祥话。
  明沅早就被教导过,两只手抱在胸前行过礼,说了句大俗话应景,跟在澄哥儿后面,依次入了席。
  既是寿宴,自然有寿面,依着老家江州作寿的规矩,给压了两颗蛋,一根面连着不断头,颜连章酒菜只些许沾沾口,到是把一碗面都吃了。
  每个孩子也都分到一碗,人小碗小面也少些,汤是拿老鸡炖出来的,里边还加了干贝,澄哥儿吃了一碗,又要一碗。
  几个妾一一持了杯子上来祝寿,一个个都打扮的出奇,这样的日子是由着她们穿戴的,安姨娘还在谱上,看着只比到上房来请安时华贵两分。
  张姨娘却梳了高髻,戴着赤金大花,到了睐姨娘这里,她却穿了一身天水碧素面禙子,想是才刚禁了足,不敢过份,身上也没戴什么贵重首饰,只把腰掐得细细的,两根长穗蝴蝶宫绦垂在细褶裙上,脚微微一动,那蝴蝶就跟要飞起来似的。
  再怎么打扮也压不过纪氏去,她穿着玫瑰红二色金的衣裳,斜斜挽了个髻,簪着一枝丹心海棠流苏花钗,一举一动间海棠花心里缀着的那颗红宝熠熠生辉,映得脸上凭添几份妩媚,姨娘们争奇斗艳,她竟也含笑看着,指了孩子们一样样的把自己的东西捧上去。
  颜连章端坐在堂上,先听了儿子作的祝寿诗,再看了女儿的画,明洛又弹了一曲琴曲,到明沅的时候,他也觉着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接过贴贝的螺盒还问了一声纪氏:“六丫头送了甚?”
  纪氏只笑不说话,打开来一看,却是个石青色的结子,里头编了只白玉葫芦小瓶,杂着金银双股线,拎起来下面还有两白玉小蝙蝠,很是富丽华贵。
  “这可是六丫头自个做的,想着等暑气重了,这个玉瓶里头好搁些生津滑舌的仁丹备用。”纪氏冲明沅一招手,她就挨过去紧紧贴了纪氏,一说完这句,明沅跟着点头。
  颜连章对明沅点了头,还伸手拍拍她的头,面上带笑,心里知道一半儿是纪氏的手笔,很给面子的取出来就挂到腰上。
  连最小的儿子也被睐姨娘抱出来,睁了眼睛骨碌碌的转,盯住颜连章就不动,咧开嘴笑的一襟是口水。
  颜连章逗逗儿子,想到还没给起名,叫拿了文房四宝出来,写了个“沣”字,纪氏因着沣哥儿得名,拿了一套金手镯脚镯出来赏给儿子。
  等几个孩子都献上了礼,纪氏才道:“明潼往京里去时,也有贺礼留下的。”
  等她的东西拿出来,明沅就吁了一口气,幸好她又打了一个结子,明潼写的草书,软裱起来,展开来一看,却是半篇的福字,下面半幅只打了格子,还没写进字去。
  颜连章看了半晌不语,纪氏也红了眼眶:“明潼早早就写起来了,才只写了半幅,我想着总是心意,该给裱起来的。”
  着意打扮了的姨娘们一个也没捞着好处,颜连章不独那一日宿在了正房,往后一个月里,便是纪氏身上来红,也宿在正房没往后院里去。
  颜连章同纪氏两个大概算得上是古代模范夫妻了,颜连章不去后院,一直宿在纪氏房里,上房的丫头连走路都轻快起来。
  丫头们虽不能议论主子的事,可上房这些天里日日夜里要抬水进去,这却是瞒不过人的,明沅还听见喜姑姑同安姑姑两个私下里念佛,说要是太太再怀上一个就好了。
  明沅是到了上房才开始真正接触这些规矩礼教的,这些约定俗成的事,她都要自己揣摩,一句话一个动作,别人理所当然,她却得想一想,一句话在嘴里滚两回,才能问出口。
  幸好借着是孩童的便宜,要不然还不被人当成精怪。可有些事,就是她再疑惑,也不能问出口。
  颜连章爱纪氏吗?如果爱她,为什么还有三个姨娘?还生了四个孩子,如果不爱,那天天呆在她房里又是为了什么?
  明沅只能试着去理解,她知道就是这样,她看的那些电视剧文学作品,哪个有钱人家不是三妻四妾,争宠发疯的也有,你死我活的也有,可她知道在这里是正常的,心理上却怎么也接受不了。
  她是独生女,上辈子的爸妈是普通职工,没有大富大贵,也过着小康-生活,柴米夫妻,拌拌嘴吵吵架,高兴的时候再一起去逛逛超市,生日的时候能出去吃顿饭,买件衣服就很高兴了。
  这些就是明沅对于幸福的全部理解了,这里的一切从一开始就超出她的接受范围,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完全适应。
  她替纪氏不值,又替几个姨娘觉得心酸,接着才想到,她根本没资格为别人难过,她自己还自身难保呢。
  她此时年纪尚幼,便是喜姑姑,在她来到上房的头一天,还对四个丫头说过“姑娘还小,便是此时不好,往后也能教得好了。”
  没有经验可以汲取,她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摸索,想到年轻时看的穿越文就觉得可笑,普通姑娘真要穿越了,还能一张口就套出来历身份,既抱得了大腿,又杀得了强敌,简直成了战斗机,她不是战斗机,她连翅膀还没长出来。
  除了每天读书写字,到上房跟纪氏澄哥儿联络感情,她想的最多就是以后怎么办,喜姑姑已经给她指明了方向,扒着纪氏才是硬道理,已经开了一个好头,她就要把这条路长久的走下去,越走越宽敞!
  ☆、第13章 玫瑰鹅油酥饼(修)
  等明沅再在纪氏那里歇晌午的时候,就乍着胆子问:“太太,我还想要个白玉葫芦。”小玉蝠她那里还有,那样好的羊脂玉却没有了。
  纪氏听见挑挑眉毛,搁下帐册问她:“六丫头要那个做甚?又要打结子用了?”丈夫连宿了一月,纪氏消瘦下去的脸盘又渐渐丰腴起来,脸上不搽胭脂也透着好气色,对明沅更是越来越和气。
  明沅觉得这些话些说不出口,配着她这付小身子,显得说起来很是羞涩:“我想给太太,也打个结子呢。”这句讨好的话说出来,她先不好意思抬头了。
  纪氏立时便笑了,很有兴致的叫人开了箱子,把一匣子小玉件拿出来挑,光是白玉的就有一盒,有雕蝴蝶的,还有雕成刀币模样的,葫芦这样的吉祥图案更是多,明沅捡了一枚出来,觉得这个玉色最温润,形状也比颜连章那个更小巧。
  纪氏赞赏的看了喜姑姑一眼,喜姑姑也跟着笑,孩子嘛,想一出是一出最寻常不过了,也不疑有它,还当是明沅让她教了出来,真的知道尽孝了。
  给颜连章的是石青色,纪氏就不能用这么重的,明沅捡了桃红丝绦出来,又像模像样的理好了金线,打起双钱结来,等葫芦串了进去,琼珠见纪氏有兴致,也跟着凑趣儿:“这下边该垂上八条串珠儿才是,这个挂在身上才好看呢。”
  说着又去拿了一盒珠子来,她帮手串了一条青玉的,一条石榴石的,四条绿四条红夹着花排开来。
  这样复杂的结子,就由着琼玉收尾了,等一个打完了,她又看那枚刀币:“给哥哥也打一个。”纪氏脸上的笑意更深,握了她的手:“打这个伤眼睛,明儿再给澄哥儿做,先拿这个馋馋他。”明沅抿着嘴巴笑了,大眼睛一弯很是讨喜。
  明潼自小便是小大人,自会说话起便没撒过娇了,到养了澄哥儿,纪氏才觉出些当娘的乐趣来,如今有了明沅,跟养个男娃儿又不一样,她伸手摸摸明沅,逗她道:“咱们沅姐儿,想不想出去玩?”
  明沅一下子怔了,瞪大了眼儿,葡萄仁似的黑眼睛瞪得圆圆的,她自来了这里,连上房的院落都没出过。
  这付模样把纪氏逗乐了,她以手作梳帮明沅把散在额前的头发抚平,正要说话,澄哥儿下学回来了,他先是行了礼,因着跟明沅熟了,也不等她下来,自儿甩脱了鞋子爬上榻去,身上还挂了书袋,喜滋滋的叫了一声“六妹妹”。
  又叫了一声娘,脸上得意洋洋的笑,纪氏见着他这付模样,眼角眉梢都蕴着笑意,故作不知问道:“澄哥儿今儿在学馆里,可用功了?”
  澄哥儿本来就受了先生夸奖,早就忍不住要告诉纪氏,此时听见她问,下巴都要翘起来了,伸手拿出一方砚来:“先生说我字写得好,送我一方砚。”
  纪氏看的严,澄哥儿早就养成了习惯,便是冬天下雪也一样练字:“先生说了,这是暖砚,就是冬天写字,墨汁也不会结块了。”
  明沅忍不住要笑,穗州的冬天连雪珠儿都不曾下过,外边池子的水都冻不住,纪氏院子里的大缸一样养着活鱼,墨汁儿怎么会冻得住,她冲澄哥儿刮刮脸皮。
  连纪氏听了都忍俊不禁,澄哥儿还不明所以,捧着那方砚宝贝似看,纪氏拿过来一看:“是个蟾宫折桂的,到是好意头,给咱们澄哥儿摆到书桌上,日日看着,想想先生的教导,日后真中个状元回来。”
  澄哥儿昂着小脑袋神气的不行,听纪氏这样说一点也不羞:“嗯,我作状元,娘就是诰命!”
  这些话他打小就听丫头们说,半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倒是纪氏听见他说这个,一把搂了他:“好,我们澄哥儿有孝心。”说完了又看看明沅:“沅丫头也有孝心。”
  澄哥儿屋子里的好东西多的很,光是砚台,明沅就见过一匣子装了七八块,里边各式各样,圆的方的钟形的还有八卦的,都是描金雕花的,寻常也不拿出来用,只摆在案上赏玩,他却独独把这一块当宝贝。
  明沅伸头去看了,他还缩缩手:“只许看看!”不许明沅拿手去摸,明沅就真的只伸头看看,纪氏伸着手指点点澄哥儿的脑门:“我们澄哥儿可不是小气的。”
  澄哥儿叫戴了这么顶高帽子,噘了嘴巴充大方,还不舍得叫明沅拿着,伸手出去,偷睨着纪氏道:“就摸一下。”
  明沅抿了嘴摸了一下,他飞快的抽回手去,急着要回房里把这方砚摆到案上去,拿绸帕子包了,都不许琼玉接手,自个儿走到暖阁里头,把这方砚压在了那一锦盒的砚台上边。
  一屋子乐意融融的,颜连章却在时候回来了,纪氏见他脸上神色有些不好看,心里先是一跳,澄哥儿牵了明沅站起来给颜连章请安,吱吱喳喳告诉他先生赏了一方砚。
  颜连章对这个养在上房的儿子很是看重,冲他点点头:“既这么着,把爹爹那方雪纹石的镇纸也给你。”
  澄哥儿眼睛都亮起来,纪氏心里怕是京中有事,打发了丫头带两个孩子下去吃点心:“今儿厨房备的玫瑰鹅油酥饼儿,叫烫两张来给哥儿姐儿用,吃完了好去习字。”
  澄哥儿也瞧出颜连章气色不对,他伸手就牵了明沅的说,两个孩子彼此看看,澄哥儿觑着颜连章看不见冲明沅吐吐舌头,排在一起说句告退,手牵了手回暖阁里去。
  纪氏自家走上去给颜连章绞了帕子擦汗,软声软语的问道:“老爷今儿怎么下衙恁般早?”
  颜连章重重叹一口气:“才接着家信,大伯只怕不好。”
  纪氏一听就皱了眉头:“是三弟来信了?”嘴上说话,手上不停,把颜连章的外袍脱下来,替他解了官服腰带,挂到架子上。
  颜连章坐下连着喝了两杯茶才缓过气:“大哥那头的差事倒不紧要,做学问嘛,翰林院又不少了他,便是在江州也是一样做,我这头的差事若是搁下,再拾起来可不容易。”
  穗州地界好比肥肉,不说在任的,就是挨着过一遭那也是沾得满身油,颜连章好容易得了盐运司运判的职位,为的却不是往盐引上边动脑筋。
  盐引自然是最暴发的,可沾着手难免不叫烫出泡来,颜连章心里明白,家里有些产业,可官场上却无能人,他上任后跟着盐运司使和几个同知运判做了两回卖盐引的勾当,再往后便收了手,由得他们去发那不义财,自家还是老老实实的做起了丝绸生意。
  穗州守着口岸,他自家不去担那海船出海的风险,只贩货,把江州收的那些绸缎纱罗绢布卖出去,再收了洋布洋玩意儿贩到富贵地去卖,回回船都是满着来,再满着回去,本大利大,当职这几年,虽不比卖盐引利厚,赚的却是安心钱。
  可若是大伯没了,便要回去奔丧,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半,寻常职位好说,盐道的位子,人在上头坐下,下面就有一群人虎视眈眈,等他守完了孝,差事只怕也叫别个担了去,横竖等他回来也只有三五个月的位子好坐,不如赶紧谋划条出路。
  纪氏一听这话心头一跳,拧了拧眉头,接过颜连章擦汗的巾帕挂在盆边,不动声色的问道:“三弟信里可写明白了?”
  纪氏想的跟丈夫又不一样,颜家上一辈还是只有两个儿子,颜大伯娶亲之后一直盼着生子,女儿倒有两个,却就是没有儿子,便从自家弟弟这里,过继了一个。
  颜丽章虽是老小,却是大房,因着颜大伯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他到现在却又没个儿子,只刚得了个姐儿,夫妻两个日日给菩萨上香磕头,蒲团都不知磕破了多少个,后宅里就是没个动静,这回写信来,只怕是想在颜大伯闭眼之前,还过继一个到大房名下。
  上头的大哥颜顺章倒有一子,可他自个儿只有一个儿子,没道理把颜明陶过继过去,而颜连章这里,刚得了第二个儿子。
  颜连章摇一摇头:“大伯的身子你知道,吃了多少年的药也不见好,春秋里总要犯一回,三弟写信来,叫咱们先有个底。”
  纪氏听见信里没提,便把心头这点疑惑咽了回去,既是没提这一茬,怕是还没露出这个意思来,纪氏心里这样猜测是因着弟妹袁氏在她面前露过口风,说不独谁家先有了第二个,也总算能有条后路。
  颜顺章娶的是恩师的女儿,成亲之后恩爱甚笃,家里别说小妾姨娘,连个正经通房都没有,两人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好容易才得着儿子,也算是有了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