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2 千里寻友,故人已长辞
  “这事就这么办吧,”元老太君一锤定音。
  高三少就应声说是,高大公子则还是在犹豫,坐着没有说话。
  元老太君看长孙一眼,说:“江老太爷过来了,你得设宴为江老太爷接风洗尘啊,你怎么就让江老太爷走了呢?”
  高大公子被元老太君说得神情尴尬,他就没想起来这一茬儿。
  “回头你安排一下,我也想见见江老太爷,”元老太君说。
  “是,”这一回,高大公子应声了。
  “老三去召集你手下的好手吧,”元老太君说:“老大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兄弟俩对望一眼,高三少先出屋去了。
  “祖母,我……”听着高三少关门的动静,高大公子才准备再跟元老太君解释一下,自己这会儿的犹豫。
  老太君冲高大公子摆了摆手,说:“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这事儿容不得你怕。”
  高大公子就无话可说了。
  元老太君:“你老子的下场是在咱们眼前搁着呢,你不服气,我这个老婆子也不服气,但如今这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想接受,那你只能造反。”
  手里有兵,独霸一方,你再有胆,对高家来说,造反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能吗?高千里,刘氏,高恒,高恂都在京城呢,高惜这边敢起兵,那边他老子娘,两个弟弟的人头就得落地,就问高惜敢不敢!
  “而且啊,我们成功的机会也没多少,”元老太君接着说:“我们能不能打出北地,都是个问题,毕竟我们高家在北地也不是一家独大。”
  你不能把许逐川当死人吧?
  这要不是在老太君的卧房内室里,高大公子就得四下里看看,隔墙有没有耳了。
  元老太君就看着高惜,“你今天就给祖母一句准话吧,你是怎么打算的?”
  高大公子哑口无言,要他怎么开口跟老祖母说,他没办法解决家族如今的困境呢?朝廷对高家是打压,旁有许逐川一伙人虎视眈眈,现在又有个孙丹阳咄咄逼人,高惜能在这样的处境面前应对自如,那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要他造反,真的是为难他了。
  “赵大老爷夫妇俩对我们高家有恩啊,”元老太君看着自己的长孙说:“有恩就得报恩,咱们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
  高惜被老太君说急了,“祖母,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
  “我知道,”元老太君打断了高惜的话,“你是害怕。”
  高惜是领兵的将军,要他承认自己胆怯,这也是在为难他。
  “不要怕,”老太君拉住了高惜的手,轻轻拍了拍,说:“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着你父亲的事了。他是冤枉,但打了败仗,他不用负责吗?如今他不但没有经牢狱之灾,还被封了侯,你还想求什么?”
  高惜摇了摇头,他该怎么说呢?就是不甘心啊。
  “你不做没逃不掉,”元老太君说:“孙丹阳已经把你拖下水了,你要再什么都不做,那你就是懦夫了。”
  高惜看着祖母拉着他的手,干瘦干瘦的一只手,皮肤皱得厉害,还长着老年斑。
  “不要怕,”老太君又拍拍高惜的手。
  “赵西楼太胡来了,”高惜小声说。
  老太君:“可他也抓住了这个机会啊,是不是胡来,得看结果了。”
  高大公子不觉着这事能有什么好结果,但当着老祖母的面,高大公子没再说话,而是点了点头。
  “去吧,派人去给江老太爷下请帖,”元老太君便说:“我们已经失礼在先了,希望江老太爷不要怪罪我们。”
  高大公子起身要走,想想又问了自己的祖母一句:“您觉得赵西楼他们能成功吗?”
  元老太君:“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平安回来,老头子的尸骨,难道不应该是你们操心的事吗?”
  高大公子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从元老太君的这句话就可以看出来,在老太君这会儿,她也认为,夺回高勋尸骨的事,是他们高家的私事。
  “请帖务必你亲自写,”元老太君假装没看见长孙涨红了脸,又叮嘱了一句:“不要失礼了。”
  高大公子点头应是。
  等高府的人送请帕给江老爷子的时候,孙瑞替老爷子接了请帖,并跟送帖子的管事说:“老太爷访他的故友去了,晚上老太爷会去你们府上的。”
  管事的有心问问,江老太爷的这个故友是谁的,但又一想,这事也轮不到他一个下人问啊。管事的什么也没问,给孙瑞行了礼后,就回高府复命去了。
  孙瑞的一个亲兵这时匆匆跑进屋,跟孙瑞禀道:“将军,老太爷的那个发小已经过世了。”
  孙瑞轻轻的啊一声。
  亲兵:“是病死的,这个老爷子入了军户,儿孙死的只剩下两个了,一个是八岁的曾孙儿,还有个没了双腿的小儿子。”
  孙瑞半晌没说话,这家人很惨,但在边地从军,有几人能是长命百寿,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赵凌云的那个庶兄,都当上将军了,不也是战死沙场,最后夫人随他而去吗?
  “你去拿三百两银票,”孙瑞命自己的这个亲兵道:“老太爷身上应该没带够钱,你把银票给老太爷。”
  “是”亲兵忙就领了命。
  老爷子这时在他的发小王三子的牌位前,上了三柱香。一个普通军户人家供着的牌位,可想而知不会太好,王老爷子和他儿孙们的牌位,就是光木头做的,字也不太好看,不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反正不可能是正经的读书人。
  老爷子数了数面前的牌位,不大的一个木台子,上面摆了九个牌位,这一家人竟是已经走了九个了。
  王老爷子的遗孀周氏,站在老爷子的身后,看老爷子望着牌位发呆,这位就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伤心过了,眼泪水也哭光了,周老太太如今已经没有伤心的劲头了。
  “老哥哥啊,”周老太太喊了老爷子一声。
  老爷子:“我本还想着,这辈子能见三子一面的,我还带了江家村的米,你们王家村的米酒,我想着三子爱吃,唉!”
  他千里迢迢过来,没想到故友已经不在人世了,老爷子很难过,但好像也说不了什么,他能说什么呢?从军打仗,不死人可能吗?
  “你们怎么成了军户的呢?”老爷子问周氏:“你们为什么要做军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