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女士 第35节
  丹恩向她请示:“是否需要我去郊外的庄园查探一番?”
  夏洛蒂笑了起来:“不需如此,也让我好好体验一下‘神’的视觉吧。”
  阿尔瓦再次从梦中惊醒,他大口大口喘息,目中有恼怒之意闪过,他一拳锤到桌子上,咬牙切齿道:“该死的强盗……”
  传话的同事过来告知道:“boss让你去汇报‘微笑魔鬼’案件的进度。”
  “我知道了!”阿尔瓦不耐烦道。
  他心不在焉地走入胖警官的办公间,完全没有把心神放在他的喝骂和利诱上,等到胖警官发泄了一通后,他才慢慢悠悠地提出了一个要求。
  在对方不敢置信的神情中,他将一些本不该他知晓的消息道出。
  夏洛蒂放下了手中的茶,望向窗外,眉宇间流露出思考的神色。她在想“镜中人”将自己拉入这里的理由。双方二人都知道,以彼此的智慧,这种程度的幻境可不会让他们沉溺下去。
  她感到对方的状态不对。这个“世界”也不像是突然建立起来的。这说明了他早在此处有所谋划,也许自己在这里做的任何事,都会对他有所帮助……但她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阿尔瓦率领着一列队的警察,埋伏在小巷的街口。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等到周围居处的灯都一盏盏熄灭了,才等到十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精神一振,打出了第一枪。
  丹恩神情莫名地将阿尔瓦迎了进来,因为距离得近,他还能闻到对方身上没有散去的硝烟的味道。白日的时候他还想过要去将那些有可能要伤害到主上的强盗根除,但既然夏洛蒂否决了他的提议,他也就没再提起。
  可谁想到,晚上的时候,就有人主动帮他们去把这件事做了。
  阿尔瓦心情有些紧张。尽管他已经实验过了,将那枚徽章放到另外的地方,他还是一样会做那个有关“未来”的梦。但他仍然知道,他现在所要见的,可不仅仅是破败贵族家最后剩下的孤女——她拥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而这力量,则是他抓捕“微笑魔鬼”所必须的。
  夏洛蒂在客厅之中与阿尔瓦相见了。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换上了一件美丽的裙子,脚上踏着红色的皮鞋,头发也被细心地梳起。
  阿尔瓦在看到她第一眼时,莫名想起了初见时对方狼狈的样子。“莫不是她也有着足以与之匹敌的敌人?”他忍不住这样想:“还是说,她的力量是后面得到的?”
  夏洛蒂面上带着淡淡笑,这笑容让他心中有些发慌,按照觐见贵族的礼仪,阿尔瓦行了个并不熟悉的礼节,他率先道:“冒昧打扰了……”
  夏洛蒂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丹恩。丹恩倾下身来,将自己在外面见到的都告诉了她。夏洛蒂点点头,她轻轻地向着阿尔瓦这边走来。
  这无疑是一位非常貌美的小女孩。她肤白若瓷、眸清若星,向着他走过来的时候,阿尔瓦竟有一种被摄住的受宠若惊之感。他在想,为什么自己在第一次见的时候,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夏洛蒂牵起裙子,作淑女状道:“上一次的善意还未曾感谢,这一次您就再度给予了我们帮助,真是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尔瓦有些紧张。他知道,如果他这次只是拿着那枚徽章过来,此次收获的,只有可能是一大笔的金钱,和一些模棱两可的情报。想要从他们这里得到更多,就需要提前对他们施以恩情。
  这虽然有些卑鄙,但他为了将那个“魔鬼”抓起来,却不得不做。
  他也一样笑了起来:“哪里,只是在追查另一件事的时候,与这群居然胆敢闯入城中的强盗相遇。他们明显心怀叵测,只试探了几句就率先开火。为了自保,也是为了保护周围的居民,我们不得不将其剿灭……现在看来,这无疑是明智的举措。”
  “若是让他们惊扰了你们,”他笑着道:“也算是我们警察的失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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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阿尔瓦不知自己为何会得到这样的能力。他可以在睡梦中将未来的事提前经历一遍, 一直到死亡,否则,他是不会从梦境之中解脱清醒过来。这样的际遇没有让他感到兴奋, 他只觉得极度的惶恐。
  他发现这个世界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一些从前的自己完全理解不了的东西开始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他以为自己是守卫这座城市的獒犬,但其实,对于某些人来说,他和这身边的所有人没什么两样——都只是“食粮”。
  他看向这位贵族的小姑娘, 这是他唯一能接触到的超凡者。或者说, 是唯一愿意帮助他的超凡人。
  “不知道你是否有哪里得罪了他们?”阿尔瓦小心说, 没有因为对方的年龄而有一丝看轻。
  夏洛蒂就笑了起来。她在这个“幻境”生成的时候,将“鲜花之主”的力量散开, 硬生生地往其中插了一手。她的能力或许是外来的, 但她蕴藏在其中的对于未来的理解却是另一方根本就无法企及的,并非是一些形而上学的东西, 而是真正细致到微处的思考。
  “有些时候,一群人对你出手, ”她慢慢道:“不是你有哪里得罪了他们。而仅仅只是因为你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弱者尽心生存,但来自他人的侵害却不期而来。不要在你自己身上找借口, 真正的理由很有可能只是因为对方的一个想法而已。
  阿尔瓦心知她说的都是正确的。一个庄园中全部人的死亡, 仅是因为另一方的贪婪。在上一次的梦中, 他被卷入到了这一次的事件中,知道对方所想要的, 是这位孤女祖上流传下的一件宝物。但到底是为何,他还没能探索出来, 就被暗夜中的杀手给一波带走了。
  他需要力量, 也需要协助者。
  他紧张地用舌尖抵住牙齿, 这是他努力思考时的习惯,他沉声道:“如果我去为你把他们背后的主使找出来呢?”
  夏洛蒂看着他。阿尔瓦感觉头有些昏沉。这种奇怪的感觉在梦中也曾经历过,他更加恐惧了,他还是怀疑,也许面前这个笑得亲切的小姑娘,在她的皮囊下,隐藏的并非只是单纯的人类,就像是他在之后所见到的……
  “丹恩。”女孩呼唤自己忠诚的仆从,他见到那个高大的护卫走到了她的身边,吩咐了几句后,那个光头的男人就来到自己的身前,阿尔瓦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割在自己身上。
  “我负责保护你接下来的安全。”丹恩道:“如果你真的是想要帮小姐把暗中的虫子给找出来的话。”
  阿尔瓦心中泛起喜悦,他知道这人能做到什么程度,哪怕是动用了枪械,他也能带着自己,从百人的围攻中闯出……至于为什么拥有这样的力量,却被人在暗夜里灭了全家……这其中的理由他不想去想。
  有了最基本的依靠,阿尔瓦开始没有限制地将自己从梦中得到的线索在现实中找出,他很快就摸索到了其中的几个要点,成为了一种追查者中最为突出的一个。
  他开始“解锁”了与新人物的相见。
  胖警官弯着腰,躬身谄媚地立在新人物的面前。这是一位警界的高层,可以说是他们这一群獒犬的训导人,他的威仪也不是自己那使劲揩油水的上官能比的,在他看过来的时候,阿尔瓦本能般地低下了头。
  身边丹恩的气息有一瞬间粗重起来,但很快,他按压下了那种冲动,变得默然而沉闷起来。
  阿尔瓦在心中不断猜测二者之间的关联。可哪知,那位警方的总监一点也没有将目光放在丹恩的身上,他向着阿尔瓦走来,向他询问“微笑恶魔”一事。
  他面上没有笑,神情极为严肃,这让阿尔瓦不得不用同样的态度回复他,在将自己所知的都道出后,这位叫做新的总监就离开了。胖警官急忙跟了上去,只剩下阿尔瓦与丹恩留在原地。
  “你认识他吗?”阿尔瓦貌似不经意地问。
  丹恩沉默了一刹,然后,他用一种冷漠的声音回答:“我恨不能立刻用自己的剑插进他的心脏里。”
  阿尔瓦有些悚然,这样强烈的杀意是他在梦中的最后都没有在丹恩身上看到过的。相比较于他以为的真正的敌人,他不能理解丹恩对其强大到差点掩盖不住敌意。
  他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你对王室怎么看?”
  夏洛蒂走进终于开门的教堂中。里面并没有人,空旷的正厅里,只有一座高大的神像立于其中。城市里响起空旷的沉闷的钟响的声音,之前出现在阿尔瓦与丹恩面前的总监在她身后走了过来。
  “我以为你只有一个化身。”寂静之中,萨罗有些倦怠地说。他好像卸下了在外界的伪装,在自己的世界中,他有些严肃、也有些低沉。
  夏洛蒂之所以会如此关注这里,是因为她之前就已看出,这座教堂之中,立在最高处的、以薄纱遮盖住容貌的、少女模样的神像,其实就是她“林中少女”的姿态。她思索道:“这是你故意设立的?”
  萨罗身姿笔挺,他一身肃然的警官的服饰,胸前别着徽章,他走到夏洛蒂身边,在她身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这是你的力量所为。”
  “你想做什么?”夏洛蒂问。
  萨罗轻笑了起来:“你对这个‘世界’的改造让它自发地将你立在神像里,相较于外面世界的众神,这个空间里受承认的神祇只有你与我。”
  夏洛蒂道:“神圣者是自有的,需得到承认的,只有族群中的圣杰。”
  萨罗道:“我并没有给这个故事写出仔细的脉络,所有人都是自由而无目标的,如果你担心我会编织出详细而缜密的陷阱来让你坠入其中,那么,我只能告诉你,你不需要有此担忧。”
  “我并不相信你。”夏洛蒂道。
  萨罗就沉默了下来。他垂下眸,眼中思绪比最深沉的海都要晦暗,可很快,他又重新扬起笑:“如果我说,从一开始,我建立这个空间,为的就不是将你困在这里呢?”
  阿尔瓦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这一次,他再也维持不住自己平静的表面了。他将自己身边的东西甩到地上,手边的东西恶狠狠地摔碎,口中吐出污言秽语:“我****,狗*,shit……”
  他在发疯了好长一段时间后,将自己缩进一个角落里,怀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地一整个的晚上,一直到丹恩来找他,他才惊醒般抬起头。
  丹恩皱着眉看着他。
  “你怎么回事?”他问他。
  阿尔瓦忍不住伸出手,他的手将他的衣角攒紧,眼中是依旧褪不去的恐惧,他断断续续道:“……死……都死……这个城市……黄金王……”
  丹恩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阿尔瓦流出泪来,他几次干呕,却吐不出什么东西,他惊恐道:“所有人……都会死……”
  “我有想过你是否愿意臣服在红月之下,”夏洛蒂道:“但我后来还是大胆假定你其实是有着自己野心的。因为我没能从你的行为中看到你的疯狂,离祂愈近,就会与祂愈发相似。‘神’与‘灵’都不可避免,我想不出你有什么逃过的方法。”
  萨罗看着她,眼中是一种莫名的光彩:“我时常想象,如果这世上真有一人有机会能打破祂的垄断,那么那人,不会是那些求生的神灵,而一定会是你……”
  “起来!”丹恩一把手将阿尔瓦提起,明明身材不必其他人矮小的阿尔瓦在他的面前,就像是猴子一样矮小,他也没有不耐烦,只是一字一句问他:“你到底知道了什么,都说出来!”
  阿尔瓦双目无神:“天啊,为什么要让我拥有这样的力量……未来是如此的惨淡,我看不到丝毫的希望……”
  丹恩皱眉,他相信自己效忠的主上一定知道更多的东西,他相信阿尔瓦不论在说什么,都抵不过“萨罗”所带来的灾害。他冷静下来,将阿尔瓦放下,放缓声音,安抚道:“为什么不把事情说出来呢?你认为的绝望,也许其实并不是毫无希望。”
  阿尔瓦看着他,慢慢地,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浮出了些微的希望。可每当他想起自己梦中所见的时候,这希望的光就像是熄灭的烬火,闪烁了几下,便彻底黯淡了下去。
  “我看到,满城的人都化为了金色……”他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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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他讲述了一个无比恐怖的故事。突然降临的灾难, 飞在天际的黄金的巨龙,它带来猛烈的火和冰冷的死亡,它注视着自己的子民, 就像是注视着燃烧的柴薪,冷漠的眼中不见一丝的慈悲。
  “这个世界虽然是虚幻的,”萨罗一点也没有为夏洛蒂的排斥感到受伤,他耐心而仔细地解释道:“但它并非是与现实没有关联的。”
  “你还记得厄斯科多吗?”他唇边浮出淡淡的笑。
  丹恩仔细地听阿尔瓦叙说。从他的故事里,灾难并不是没有丝毫征兆的。这个国家本就处在动荡的边缘, 新登基的幼王身边陪伴着贪婪的臣子, 一系列严苛到无有人情的条例就是在二者的主持下颁布的, 在新王的主持下,哪怕是帝都, 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失去了一切。他们流浪在街头, 没有工作,也没有食物。
  “为什么要吵闹没有面包呢?”幼小的王坐在王座上不解地问。
  奸佞的大臣在旁边骄矜而无礼:“是因为他们沟壑难填。”
  “为什么这么说?”幼小的王歪歪头。“他”的王冠戴得有些歪斜, 一双脚在王座上还够不到地面。
  “您还记得您赐予他们的衣食吗?”大臣悲悯道:“贵族们为了他们的贪婪召开了无数次慈善的舞会,将自己的资产一次次地分发下去, 可他们永远都是一副饥渴难耐的样子。难道这群人真的就没有被填饱的一天吗?”
  “不!”大臣摇摇头道:“他们的数量能有多少呢?一个面包一个铜板就可以让他们渡过一天……他们只是想要更多更好的。他们不愿劳作,只是想要靠着眼泪与哭喊得来他们本不该得到的东西, 于是贵族们的善心就只能一次次地被辜负, 同情与怜悯被豺狼们彻底撕碎, 于是,罪恶与残忍就大行其道……”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幼小的王也不晃腿了, 他坐在高处上,面上是没想过现实如此残酷的震惊。
  “是啊, ”大臣点点头:“有些人永远不知道他人的善心是多么的宝贵, 我等用自己的血一遍遍地喂养着那群白眼的狼, 却殊不知,当我们的血肉被蚕食殆尽,他们又能从哪个地方得来饱腹的食物呢?”
  “还是说,”他流下眼泪道:“等到被剥削的我们退下后,他们又会将永远也满足不了的目光投向我们下一辈呢?一代复一代,就这样躺在我们的身上吸血……就这样永远循环往复下去……”
  “绝不能让他们这样做!”幼小的王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他的眼中散发出坚定的光,他手中持着权杖道:“贪婪必须被遏止、吸血的人必须要被打下地狱,那些人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