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色 第102节
  青槿小小惊叹了一下,一万两银子,几乎是一个侯门小姐出阁的嫁妆,如今就用来造这么大一个灯树,放几天就不要了。这灯树不多看两眼,她都觉得浪费了银子。
  有风吹过来,整街的花灯摇曳,随花灯一起挂在灯树上的垂铃铛铛档的作响,灯树亦随着花灯一起摇曳,煞是好看。
  这时,青槿突然远远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郡主,还请您不要跟着在下。”
  青槿循着声音看去,果然看到了隔着灯树的对面,孙良宜正在对着一个少女拱手说话,脸上皱着眉,带着无奈。
  自从孙良宜离开国公府之后,青槿几乎没有再看见过他,至今算来也有几年了。他身上穿着直裰和青色氅衣,头上戴交角幞头,模样并没有变化,只是比之从前的随遇而安,如今更加的自持稳重。
  他身侧的少女看着不过十六七岁,锦衣华服,明眸皓齿,秀丽雅娴。披一件雪缎制成的披风,身后跟着侍从丫鬟,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
  听着孙良宜的话,她也不见尴尬和怯懦,笑着对他道:“谁说我跟着大人了,这路又不是大人开的,难道我走不得?”
  “郡主从东水街开始,已经跟了我一路了。”
  “我不过是跟大人恰巧同路罢了,正因为如此,大人难道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分。”
  孟季廷自然也看到了他们,对她解释道:“他身边的女子是昌萍郡主。”
  青槿正犹豫要不要跟孙良宜打一个招呼时,孙良宜也发现了他们,对他们颔了颔首,却并没有过来打招呼的意思,然后像是为了躲避那位昌萍郡主,转身离开了。
  昌萍郡主也看向他们的方向,对着孟季廷微微行了一礼,然后赶忙领着侍从丫鬟追上了孙良宜,跟着他离开了。
  孟季廷对青槿道:“孙先生在朝中不与任何派系来往,独来独往,所以才能得陛下看重,他不宜与国公府走得太近。”
  青槿知道他是怕她因孙良宜的疏远而心里不舒服,所以才跟她解释。她对孟季廷点了点头,笑着道:“我虽然不懂朝堂上的事情,但我明白的。”
  孟季廷又牵了她的手道:“等过完年,孙先生就会成为四皇子的师傅,由他教导四皇子读书。”
  青槿点了点头,又叹息时间过得真快,四皇子都快四周岁了,姐姐也去世快四年了。
  她站在那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着她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时光了。深深的叹了口气,不再去想,回过神后,转头去看身边的孟承雍,结果却并没有看到孩子的身影,忙问道:“雍儿呢?”
  纯钧回答他道:“三少爷刚刚看到一个摊子有卖水车的,说要去买。姨娘不用担心,承影跟着他呢。”
  青槿仍是不放心,对他道:“去将他们找回来吧,万一走散了怎么办。”
  这时,承影却突然一脸焦色的跑了回来,明明是寒冷的天气,却是一脸的冷汗。
  孟季廷见他身边没有跟着孩子,冷下脸来问道:“雍儿呢?”
  承影声音有些发抖:“爷,三少爷不见了,一错眼的功夫,三少爷就跑不见了……”
  纯钧听着脸上也是大惊,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生气道:“承影,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让三少爷不见了呢。”
  承影跪了下来,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爷,对不起,我罪该万死。”
  青槿听得身体摇晃了两下,几乎站不住,直至孟季廷将她扶住,她喃喃的唤了一声:“雍儿”。
  孟季廷的脸色也黑了下来,目光冷得像是要杀人,狠狠的剜着承影踢了他一脚:“你的命才值几个钱,我儿子若是找不回来,承影,你全家都不用活了。”
  接着马上转头吩咐纯钧:“你马上去京兆府,让他们马上出来帮着找人。”因害怕有拐子,又道:“通知皇城司,让把城门全部关闭,找到人之前不许放任何一个人出城……”
  青槿拉住孟季廷的袖子,急得眼睛带上了泪,声音颤抖:“就一会儿的功夫,雍儿走不远的,他肯定就在这附近……”
  她说着,望向周围拥挤的人群,大声喊道:“雍儿,雍儿,你在哪儿?”
  孟季廷虽心中也十分着急,此时不忘安抚她:“你先别着急,雍儿不会有事,我保证。”
  这时,孟季廷怀里的孟毓心一手拿着兔子灯,另外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的方向,对他们道:“哥哥在那里呀。”
  青槿循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听到了孟承雍大声回应她的声音:“姨娘,爹爹,我在这里。”
  青槿连忙拨开人群跑过去,然后就看到了被挤在人群里的孟承雍。因为个头太小,刚刚他们全部的视线都被人群挡住了,因此没有看到他。
  青槿连忙蹲下来扶住他,声音带了哭腔:“雍儿,你到哪里去了,你怎么能一个人走开。”,说着又四周去看他的身上,直到看到他毫发无损,才放心下来。
  孟承雍没有回答她的话,指着身后对她道:“姨娘,我捡到一个妹妹。”
  青槿这才看到,他手上还牵了一个比他还小上一些的小女孩儿。那小女孩手里抱着一个兔玩偶,长得玉雪可爱,额头上生了一颗红色的眉心痣,此时安安静静的跟在孟承雍身后,看到青槿,也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她,也不害怕。
  第一百二十八章
  捡到一个妹妹
  孟季廷走了过来, 看着跟前的孟承雍,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
  他放下孟毓心交给纯钧牵着,伸手在孟承雍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黑起脸教训道:“谁让你一个人跑开的, 爹爹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能一个人跑开, 你知不知刚刚你姨娘多担心你。”
  “等回去,你给我跪祠堂去,好好反省你自己的过错。”
  感觉自己劫后余生的承影也跪在地上, 伸手抱住孟承雍的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蹭在他的身上,哭着道:“三少爷,我的小祖宗,求求您了, 下次可别一个人跑开了, 您吓死我了。”
  刚刚他差点以为自己脑袋就要搬家了,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脑袋不稳,随时要掉下来。
  孟承雍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垂下头来,向父亲道歉道:“爹爹, 我知错了。”
  但他又辩解自己不是无缘无故走散的, 指了指身后的小女孩儿道:“这个妹妹与家人走散了,我刚刚看到有人要骗她走, 所以我过去帮她。”
  “你胆子真大, 你一个小孩儿, 你能帮什么, 那些人将你也拐走呢?你身边跟着承影叔叔, 你应该叫大人帮忙。”
  孟承雍再次垂下头来, 刚刚那些人还真的打算将他和这个妹妹一起带走,他于是再次向父亲道歉:“爹爹,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接着又指了指身后走远了的一个身影,向父亲道:“是那个叔叔救了我们。”
  孟季廷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然后就看到了孙良宜的身影。他大约见孩子已经安全回到他们身边,于是也没有与他们打招呼,转身已经混入了人流。
  孟季廷也没有叫住他,重新转头又对孟承雍道:“回去再好好教训你。”
  青槿看着儿子手里牵着的那个小女孩,问孟季廷道:“这小姑娘怎么办?”
  “送到京兆府里去吧,让京兆府帮她找一找家人。”
  小姑娘正抬头好奇打量他们,闻言他要送她走,抓紧了孟承雍的手,喊道:“哥哥,救命!”
  孟季廷低头又看了一眼她的脸,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
  他蹲下来,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父母叫什么名字?”
  “善善,我是善善,爹爹是徐,徐……”
  她歪起了头,一时想不起来自己爹爹叫什么名字。
  孟季廷抬了抬眸,明白过来,重新站起来后,对纯钧道:“将她一起带回府里去吧。”
  青槿有些奇怪的问道:“爷,您知道这是谁家的姑娘?”
  孟季廷道:“徐大家的。”
  徐大每次在他跟前,总喜欢“我家善善,我家善善”的念叨,再结合她说她爹姓徐,一猜就能猜着。他说这小姑娘怎么长得有些面善,原来是有几份像他爹。
  “不直接送回武安侯府上去吗?”青槿问道。
  孟季廷道:“就该让他们家急一急,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把人给看丢了。”
  孟季廷带着人回了宋国公府,让人先绑着承影打五十大板,承影被打得嗷嗷的大叫,纯钧看他可怜,往他嘴里塞了根木头。
  孟季廷又有心想让孟承雍长个教训,提着他让他跪到了祠堂去,对他道:“你今晚就在祠堂里呆着,明天才准出来。”
  杨氏听到消息领着人匆匆的就过来了,抱起跪在地上的孟承雍,急道:“我的雍儿,你没事吧。好好的出去,怎么能差点走丢呢,你真是想把祖母急死。”
  接着对着孟季廷骂道:“你们四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结果还能看不住孩子,让孩子差点走丢,我看要跪祠堂也是你这个老子先跪,现在倒还好意思罚孩子。”
  说完牵了孩子:“走,跟祖母回归鹤院去。”
  孟承雍对杨氏道:“祖母,今天是我错了,不应该一个人跑开的,当爹爹和姨娘为我担心。我听爹爹的话,在祠堂里反省。”
  杨氏弯腰抱了他在怀里道:“好孩子,你这么小你懂什么,是你爹和你姨娘不好。祠堂里多冷,在这里呆一晚上着凉了怎么办。”
  孟季廷也不想太得罪母亲,对孟承雍道:“今天的账先记着,你先跟祖母回去,下次再敢这样,跟你一起算。”
  孟季廷回到东跨院的时候,青槿正坐在榻上发呆。
  他在她身侧坐下,抱了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在安抚仍在后怕的她,然后才问她道:“那小姑娘呢?”
  “回来让人给她洗完澡,喂她吃了点东西。大概是累了,就打着哈欠睡着了。我让人将她和心儿放在一张床上睡去了。”
  “她没喊着要找爹娘?”
  青槿摇了摇头。
  “也是个心大的。”
  “爷让雍儿一个人在祠堂里?”
  祠堂里阴森森的,她都不敢一个人在祠堂里过一晚上,她怕孩子害怕。她又不想向孟季廷求情,这次的事情孟承雍的确需要吸取教训,也不想破坏孟季廷这个严父的权威。
  她对孟季廷道:“我去祠堂陪他。”
  她只是去陪他,应该不算坏了孟季廷对他的处罚。
  孟季廷拉住她道:“不用去了,母亲已经将他带回去了。”
  青槿这才重新坐回榻上,接着叹气:“今天的事情真是将我吓出一身冷汗,我到现在心都还慌着。要不是遇到孙先生,我都不敢想。他以后该怎么办啊?”
  孟季廷没有她那么担忧,对她道:“没有你想得这么严重,这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是大了些。但是胆子大,也是不可多得的品质。他年纪小,想得没有这么周到,以后慢慢教就是了。”
  何况这小子小小年纪,能看得出别人骗他,也能分晓得出人的好歹,不算笨。他的儿子,不管是雍儿还是晖儿,资质都没有差的。
  青槿却没办法放心,道:“有勇无谋,死得更快。”
  更何况,孟家对他的打算明显是要培养他以后上战场的,在战场上只有胆子没有谋略,那就是去送死。青槿甚至想,要不要干脆劝一劝孟季廷,不要给他这么重的担子了,以后分府单过的时候给他分点钱,平淡但好歹平平安安的过一生。
  孟季廷拉了她的手道:“好了,别担心了,我以后好好教他。”
  青槿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这件事,又说起那个叫善善的女孩:“爷真的不打算马上跟武安侯府说,他们家此时不知道该多着急。”
  “明天再说,让他们急一晚上,长长教训。”
  说完便进屋子,让人抬水给他洗漱准备休息,今天闹出这一场,连他都累了。
  孟季廷也没折磨武安侯府太狠,一大早就让人通知了徐大来领人。徐大爷是红着一双眼睛来的,脸上泛着青渣,明显是一晚上都没睡。
  到了之后,差点就给孟季庭跪下了,抱着孟季廷用力的在他背上拍了两拳,声音带着哭腔:“老孟,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我家那两个小子,昨晚带着他们妹妹偷偷跑出去逛花灯会,结果却没把他们妹妹看好,在街上给弄丢了,找不见了才跑回家里来说。”
  到现在那两小子还被他吊在祠堂里打。
  “要是没有你,我现在就该妻离子散了。我夫人昨晚上哭着说,要是善善找不回来,她就要跟我和离。”
  孟季廷推开他,扔给他一张帕子,嫌弃道:“你把眼泪和鼻涕都擦一擦。”
  徐大爷用帕子擦完眼泪和鼻涕后,接着又想到了什么,脸上不满的开口道:“不过老孟,你也太不讲道义了,你们昨晚上就捡到了我家善善,你昨晚上怎么不让人来跟我说?你知不知道,我府上昨天晚上鸡飞狗跳的,我求皇城司把城门封了,求京兆府以辑盗的名义一家一家的去找,我就差让人去掏全上京城的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