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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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叫的同时, 宫怿也‘看’了过来。
  秦艽就见他袍子上也沾了很多点心渣子, 衣袖上发梢上都是, 一看就是十五弄的, 这小破孩欺负殿下看不见。
  再听十五那小毛孩咋咋呼呼叫自己小宫女, 秦艽的脸直抽搐。
  “小宫女, 你站那儿干嘛?张学士布置的功课, 我一个字没写,你快帮我写写,不然我明儿没办法交。”
  “那是张学士布置给十五殿下您的, 就是让您自己完成,奴婢不能帮您写。”秦艽进来后,曲膝给两人行礼后道。
  “你都帮六哥写, 为什么不能给我写?”十五说得理直气壮, 胖嘟嘟的小脸儿,不符合的跋扈, 让人见了又想疼又想打。
  “那是因为奴婢是六殿下的伴读宫女。”
  “那你给我当伴读宫女吧, 六哥都那么大了, 要什么伴读。”
  秦艽实在不想理他, 她对这种年纪的小孩从来没耐心。在家里的时候, 她那两个弟弟她都不待见,别的姐妹都是让着他们, 说欺负也就欺负,唯独他们惹到她头上, 她必定揍他们。
  揍得他们哭爹喊娘, 就跑去找奶奶告状,不然她奶也不会那么不待见她。
  不过秦艽是个宫女,肯定不能揍皇子,再加上十五来到紫云阁就是客,就得把他侍候得好好的,再安安稳稳送走,翻脸也是不合适的。没看见刚才小绿快崩溃的样子,也就是殿下脾气好,一直陪着他也不发火。
  “奴婢是紫云阁的人,自然不能给十五殿下当伴读宫女了。您看您点心也吃了,茶也喝了,婕妤娘娘那边肯定等着您回去,奴婢帮您收拾收拾,让人送您回去。”
  秦艽边说边就去长案四周的地上,把十五带来的杂物往他书袋里塞。都是些笔墨纸砚书之类的物什,散的一地都是。
  “我不走,我不走,我就不走嘛!”十五嚷着,往地上一躺。
  “十五殿下,您带来的人呢?”
  毛孩子被转移注意力,坐起来问:“什么人?”
  “宫女、内侍,您出门不带人的吗?”也好把你带走。
  “母妃说了,来紫云阁不用带人。”
  这话说得就有点意味深长了,不带人进来就是把十五皇子完全扔给了紫云阁。
  是因为放心紫云阁里的人吗?
  不是,而是笃信六皇子不会让十五皇子在紫云阁出事,也是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这位婕妤娘娘让十五皇子来紫云阁是来道歉的,可能还有别的寓意,秦艽还没分析出来。
  秦艽一直知道肖婕妤是个聪明人。这个观念只是通过分析宫里大局面而得知,并没有具体的感悟,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肖婕妤的‘聪明’。
  提起这个就要说说肖婕妤的人生经历了。
  这位婕妤娘娘是宫女出身,一次陛下醉酒后将之临幸,事后封了个采女。谁知此女运气极佳,一朝临幸竟然怀了身孕,又生下一个皇子。可惜出身太低,长相也不算貌美,且德行不佳行为粗鄙,闹出过许多笑话。也因此明明生了个皇子,却并不得元平帝的宠爱,连九嫔的位置都没坐上。
  大抵也是心知恩宠以后是不用想了,只能指望十五皇子,肖婕妤对十五皇子极为宠爱,那是要星星绝不给月亮,才养成了十五皇子小小年纪就跋扈嚣张的性子。
  这母子俩在皇宫里就是一道泥石流,别人要体面要尊贵要矜持,他们不。因为六局克扣份例之事,肖婕妤敢跑到尚宫局去大闹,跑到凤仪宫去大闹,闹得所有人都下不来台面。
  类似这样的事,她干过不少,脸皮厚不说,还是个滚刀肉的性格,因此在宫里有个绰号,人称鬼见愁。
  这个鬼见愁其实带着贬义,不是惹不起,只是没必要。十五皇子到底是龙种,肖婕妤又是钦封的婕妤,这没家世没背景的母子俩在宫里也碍不了谁的眼,何必与这等粗俗卑贱之人计较。
  于是粗俗卑贱之人一直顺风顺水活着,反正直到梦里秦艽死的时候,肖婕妤和十五皇子都还活得好好的。
  “那奴婢让人送您回去。您看殿下陪你坐了半下午,也该去休息了,您也回去休息。”
  “我不休息,功课不写完,张学士明儿去肯定要训我。”
  你也知道功课写不完要挨训?那张学士不同其他人,乃是弘文馆的馆主,历来受元平帝看重,命其教谕皇子,有责罚之权。不是看着十五皇子还小,就他这样的,估计手板都挨了好几次。
  “那你就回去写功课,光在这儿缠磨也没什么用。”
  “你帮我写,你都帮六哥写!”
  十五似乎也看出秦艽是个不好说话的小宫女,转头去求宫怿,拽着他的衣袖胡乱摇。本来宛如谪仙般的人儿,这会儿衣裳被拽乱了,袖子上还沾了很多点心渣子,现在秦艽总算知道殿下衣袖上的渣子是怎么来了,都是这么来的。
  宫怿很狼狈,狼狈的他格外有一种无辜感。
  他清了清嗓子,模样尴尬:“小艽,要不你就帮他写这一次?”
  “你看六哥都答应了。”小毛孩阴谋得逞,笑得灿烂。
  秦艽咬着后槽牙,甜笑:“只此一次,没有二回。”也看出宫怿被这小破孩弄得焦头烂额,她主动柔声道:“殿下,奴婢看您的衣裳脏了,要不您去换衣裳,十五殿下这里奴婢陪着就成?”
  “那好吧。”宫怿扶着案,站了起来:“小艽,你好好照顾十五皇弟,别让他磕着碰着。”
  “是。”
  *
  宫怿离开后,书房中只剩了秦艽和十五二人。
  已经有人来收拾过了,方才一团糟的地方现在变得整洁一新。
  秦艽问清楚十五的功课是把一篇文章抄十遍后,在大案上摊开宣纸和书,又摆好砚台,磨了墨。她从笔架上拿下一支自己惯用的小狼毫,又把十五带来的那只笔润湿了递给他。
  “我帮你写,你自己也要写。”
  “我不写。”小毛孩拒绝得很果断,并站起来想去玩,他还是知道些规矩的,六皇子在时一直忍着,这会儿六皇子走了,他解放了。
  可惜却被秦艽拽着衣领子按住了。
  “不写不行!”
  “好哇,小宫女你敢威胁我,我要去找母妃告状,说你欺负我。”
  “婕妤娘娘管不到紫云阁来。”
  “那我找六哥告状。”
  “你个小毛孩子除了告状还会干什么?我跟你说你今天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要么拿着自己的东西走人,要么老老实实写。”说着,秦艽给了他一个露出牙齿的甜笑,又一下子冷了脸:“别想着告状,这里在咱俩,你说出去的话没人会信。”
  “你——”十五被她变脸的速度吓到了,指着她:“你欺负小孩儿。”
  “你还知道你是小孩儿啊?”秦艽露出一个狞笑,压低了嗓子:“早知道当初就让你掉在水里不救你,因为救你的事,我挨了你母妃一巴掌,脸上的肿几天才消,今天出去被人跟踪。回来了,你这个混世魔王又来了,欺负了殿下半下午,还威胁我让我给你写功课。你知不知道我会打人,我打人还很疼?”
  十五被她吓到了,哭了起来,声音很小,正有渐渐转大的趋势。
  “不准哭!”
  他顿时被吓得捂住嘴,过了会儿才放下手,抽抽搭搭伸出小手去摸毛笔。
  秦艽见他被压服了,这才收回目光,提笔在砚台中蘸墨。这种猫憎狗厌的小毛孩,就该这么收拾,多收拾两回就老实了。
  “你好好写,写完了我给你拿好吃的点心。”收拾完了,还得有甜枣,两招交替才好使。
  “真哒?”
  “奴婢骗你干啥,又没有点心吃。”
  “那我要吃栗子糕、马蹄酥……”十五一边抽泣着鬼画符,一边报着点心名。
  秦艽看了他这字心想,让她帮她写,那张学士若是看不出才出了鬼。不过看出来才好,把他手打肿了,他就不皮了。
  “想吃点心可以,你要听话。还有,以后不准欺负六殿下,不准说他眼睛,下次再让我看见,我就把你拎到小黑屋里去关起来……”
  “什么是小黑屋?”
  “就是一间很黑的屋子……”
  ……
  殿外,宫怿已经又换了身长袍,身边跟着小安子,看样子似乎站了有一会儿。
  “殿下?”
  宫怿转过身,小安子忙上前一步扶着他离开了。
  “既然小艽把十五皇弟照顾的不错,我们就不要进去了。”
  这叫照顾的不错?
  好吧,殿下说不错,那就不错了。
  *
  好不容易把十五送走,秦艽也累得精疲力尽。
  萍儿叫她吃晚食,她刚回屋坐下,只能又起来去后面的小厨房。
  紫云阁设有单独的小厨房,所有人的饭食都是出自这里。这在宫里是极为罕见的,一般就算哪个主子单独在宫里设小厨房,宫女太监们的饭食也是从司膳司里提,唯独紫云阁例外。
  据说是因为紫云阁地处太偏僻,若是去司膳司取膳,等拿回来也都凉了。六皇子殿□□恤下人,才专门向萧皇后开了口讨了这个例外。
  宫女内侍的饭菜都一样,不过像王瑜芳姑姑倩儿这样的,厨房会单独开个小灶。自打秦艽和文琼来到紫云阁,因两人是萧皇后专门赏下来的伴读宫女,所以也有这一份特殊。
  秦艽去打饭时,倩儿也在。
  她最近少在六皇子身边服侍,所以一般都在厨房这里吃。见秦艽来了,她身上就很明显散发出一种不悦的气息,秦艽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性格,两人互相不搭理正好。
  她打了饭刚走出去,被倩儿叫住了。
  “看不出来,你倒是会巴结拍马屁,眨个眼的功夫,把十五皇子的大腿都抱上了。”
  自打那次倩儿想赶走秦艽没成功后,也不知是不是六皇子训斥过了她,她现在极少在人前和秦艽起争执,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张冷脸,最近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总拿话去刺秦艽。
  什么难听说什么,反正有时候秦艽挺佩服倩儿了,觉得她天生脑回路就和人不一样。一般人都知道把人往死里得罪没好处,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可她从来不考虑这个,见谁怼谁,并乐此不疲,一副不把她得罪死不罢休的样子。
  “倩儿姐姐过誉了,我只是听从殿下的吩咐,照顾好来做客的十五殿下,不存在巴结什么的事。”
  “别拿殿下吩咐当幌子,你想什么全在你脸上,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秦艽笑了笑,端着碗越过她想走,谁知倩儿两步上去又拦住她。
  “你以为你笼络了殿下,又巴结十五殿下,你就得意了?贱婢就是贱婢,天生就路子不正没想好事,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让你得逞。”
  “倩儿姐姐,我怎么总有一种你故意想激怒我的感觉?咱们和平相处不行吗?”
  “我故意激怒你?”
  虽然倩儿的冷笑很合格,但秦艽一直盯着她的脸看,自然没错过她一闪而过的眼神。那个眼神很奇怪,秦艽还分析不出里面的意思,总之就是很奇怪。
  难道她不小心说对了什么?
  “难道不是?”
  说完这句,秦艽紧盯着倩儿。
  倩儿似乎也看出秦艽在看自己,十分不自在,不过那股不自在旋即就转为了冷笑。
  “我故意激怒你,我为何要故意激怒你?你多大的脸,我激怒你,太可笑了。”
  秦艽想了想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