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呵呵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四周被朦胧的白光覆盖。斯碧弗震惊地看着,威海利,里哈内,还有加沃,他们一个个跑过她,站在前头,笑着回头叫她。
  斯碧弗,快来。斯碧弗,太慢了,不等你了。
  别……等等我……
  汗水大颗大颗砸落,头痛,似锤子在狠厉地凿。但脚步不能停,不然那些人会跑没影。斯碧弗踉踉跄跄地往前,白光之中的威海利仿佛唾手可得。
  “小心!”
  一阵嘀嘀车鸣叫醒斯碧弗,周遭白光悉数褪去,斯碧弗回归现实的最后一秒,看见急速而来的悬浮车朝她开来。
  好慢,好慢,女孩子就是慢,不等你了羞羞脸。
  幻想中的男孩们还在嘲笑,但斯碧弗已没力反驳。
  帝国的女秘书失魂落魄地从小巷子冲到道路上,被没防备的悬浮车撞个正着,于空中划过弧线,摔在地上,扑腾几下,死了。
  可怜肥胖的司机拼命挤下车,对围观的群众手忙脚乱地解释,是她突然跑出来的,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追到一半的埃文听到外面传来异常吵闹的声音,混乱的超感无法耐心捕捉,但埃文知道那块地是交通密集的马路。
  该不会——
  心脏砰咚砰咚直跳,埃文往那边赶。
  人群过于密集,讨论声杂乱,埃文只来得及匆匆看一眼,就被前面的人往后挤。不,埃文不敢相信,整个人落在人群最后浑浑噩噩。
  她怎么能——
  愤怒涌上心头,埃文咬牙切齿地念着女秘书的名字。
  他还没有教训够,没有逼她承认,听她道歉与忏悔,甚至于,他都没有像她对科林那样对她,斯碧弗怎么能够就这样轻易的死?
  不可能,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埃文再次挤入人群,想要把躺在血泊中的斯碧弗摇起来,如果她不起,他要当着大家的面卸了她一只手臂和一条腿。
  市民通讯叫的士兵来了,几个穿着制服的在现场拉起黄线。
  一只手将魔怔了的埃文拉回来,褐发哨兵在泥沼边缘徘徊,转头时,模糊的眼睛里涌出了微弱清明。
  埃文感到疲惫,浓厚的,它们层层包裹,无孔不入。
  太累了,失去目标的精神在空虚地乱叫,麻痹摧毁他的一切。过度使用的反噬开始,埃文连拉他的是谁都没看清,就眼睛一闭,散失所有意识,陷入层层黑暗。
  爱森抱住埃文,哨兵重量不能支撑,女向导只能托住埃文的头缓缓坐到地上。
  她现在已经不哭了,但眼泪的痕迹还在。
  爱森麻木地看待眼前一切,觉得这所呈现的像个笑话。全部都没了,策划一切的主谋死了,而她也感知不到埃文的精神领域。精神结合太过脆弱,哦不,应该是就算身体上再怎么亲密,两颗心不在一起,同样没有任何用处。
  爱森感觉自己在走一条满面是白的道路,没有路标,没有尽头,她茫然无措,不知去哪。
  “小姐。”一位士兵礼貌地走到她面前,询问她是不是要帮忙,又震惊于埃文脸上的血迹,想着是不是要先拨通医院。
  爱森手一颤,下意识地抚了抚埃文的头发。
  尔后,她低头细细端详躺在膝上的男人,再抬头时,眼睛里闪过了几分决绝。
  爱森把手撤离。
  “这位是凯奇家的少爷,麻烦派一辆车送他回去,凯奇老爷会感谢你的。还有,请给琼斯老爷打个电话,说他的女儿在这里等他,请他快点来。”
  “好的。”士兵离开。
  爱森如泄了气般瘫软在地。
  我要走了,埃文。她想,我不想再那么患得患失下去。你不属于我,我不想在你身上继续浪费时间,都结束了。
  *
  维兰多走到黄线那儿,士兵粗鲁地询问他是谁。维兰多自动家门,士兵诚惶诚恐地让他进去。
  男向导跪到斯碧弗旁边,掀开一角黑布。
  整个过程他很冷静,可手是颤抖的,当他真正看见斯碧弗的脸后,那只手抖得更加厉害。
  精神联系断裂非常非常的痛苦,在来之前维兰多已经感受到。但他还是心存一丝侥幸。如今真实看见,强韧的克制力终于不敌天性和悲伤,维兰多伏在她的身边,像头失去主人的小狗般呜呜叫唤。
  他整个身体都在痛,骨头仿佛被人一点点的摁碎,而大脑如同千万根针扎。脑海中斯碧弗的影像在悉数退散,精神触丝连接的那片地方原本是温暖而充满活力,现在冷如冰窖。太煎熬了,一个向导要独自忍受专属哨兵的死亡。
  维兰多明白,对此他心甘情愿。
  疼痛使他无意识地咬破嘴唇,血液流下和汗水化作一起,氤氲开来。
  维兰多抬不起身,仅能借由扭曲的姿势望着斯碧弗的脸。这时的她看起来没有那么盛气凌人,很乖巧,很脆弱。
  斯碧弗在夜晚总是害怕一个人。
  即便她白天顶着秘书的身份耀武扬威,到了夜晚,她就会在漫长回忆里痛不欲生,维兰多经常安慰她。
  现在的你是不是又害怕了?
  别担心,我会来陪你。
  维兰多一点点用力,终于把本来很容易拿到藏在裤子里的小刀抽出来。
  银光夺目,有眼尖的市民看见后惊叫:“注意那个向导,他要自杀!”
  士兵们回头,已经来不及,维兰多双手握住,奋力往心脏处插去,很决绝,基本一步到位,鲜血弥漫出来,维兰多倒在斯碧弗身上,不断痉挛。
  眼前景色迅速流动,他仿佛看见十几岁还不懂规避锋芒的女生快步走过长廊,金子般的阳光打碎在她飞舞的马尾,那一刻,他对她一见倾心,并发誓,要守护她,满足她一切愿望,不惜任何代价。而此后,他被系统分配给斯碧弗做向导后,简直要高兴的发疯,即使成熟的女哨兵成为了帝国一架最冰冷的机器。
  真好呢,维兰多想,能死在一起。
  不管人间地狱,我都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附一张伪装成酒吧老板娘的斯碧弗,感谢船长大大的画,美爆了(=口`=)
  第97章 九七 断裂
  穿过中心区依畔的广袤森林, 来到所查证的坍塌点。
  遥远的战火在这里几乎听不见,威海利和阿莱茵站在坍塌点的入口,年轻哨兵略有些紧张地搓了下指腹。他穿得是军绿色的哨兵服, 臂上绣有非常明显的蔷薇花标志。只要进去,里面的人十分轻松的就可以知道他们俩的身份, 并当做敌人来对待。
  如威海利之前所描述的,这个坍塌点很偏僻, 立于边境处,且没有士兵把守,似乎是想把此处伪装成彻底荒废的姿态。如此侥幸的心理到现今都没有改变, 不过也许是个陷阱,里面部署了很多兵力。又也许是基曼星球分|身乏术,毕竟蔷薇帝国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对象。
  阿莱茵控制着呼吸频率,仿佛面前的不是房子的废弃物, 而是低伏密林间的一头猛兽。杀他父母的凶手温索布·加沃就在里面,心间要复仇的喜悦愤怒与对未知困惑的情绪复杂的缠绕在一起, 阿莱茵有些无所适从。
  他短促地拉了拉旁边威海利垂落在身旁的手, 威海利释放出所剩无几的精神触丝安抚。两人靠近,接了个没掺夹任何情|欲的吻, 如同在为彼此鼓劲, 同时,寄托着依依不舍和企盼平安的心愿。
  分开后,他们正视前方,换上了严肃认真的表情。
  天空一片灰蒙蒙, 周围树木的残影在依稀后退,他们走进那道半倒未倒的铁门,身穿绿裙子的小精灵詹妮芙从威海利的精神领域分离出来,在漆黑的过道上翩翩飞舞,撒下细碎的荧光。
  很安静,精神体同样一言不发。
  阿莱茵觉得他们简直在走一条漆黑无光的黄泉路,心情连带着脚步都越发的沉闷。随着光亮闪过眼眸,阿莱茵明白他们快到达入口。
  “等等。”詹妮芙察觉情况不对,出声提醒。
  阿莱茵与威海利委身于一侧,悄悄往里面探。
  他们看见了一批士兵端着枪守在门后。
  很遗憾,幸运之神没有眷顾,他们抽中的是前者,这是个陷阱。
  *
  即便如此,情况没有难倒蔷薇帝国的哨兵向导,况且还提前所知。他们在暗处,士兵在明处,是个格外好发起攻势的机会。
  威海利借由詹妮芙扰乱,通常未达匹配的哨兵向导是很难察觉其他同类的精神体,所以本来摆好队列的基曼星球士兵会碰到突然枪支不受控制地往旁一歪,或者佩戴好的帽子在空中调皮地跳起舞等怪事。
  现场乱作一团。
  威海利和阿莱茵趁机出击。
  即便帝国对他们给予重任——即消灭基曼星球的致命武器,黑暗哨兵加沃,可上头所供的武器却是缺缺。可怜的威海利与阿莱茵必须要自己想办法。
  纵然如此,在面对数量庞大的士兵,威海利和阿莱茵还是能做到解决他们这项任务。只是时间比以往用的长。期间士兵的子弹差点打到威海利,那个角度恰好是向导的盲区,多亏阿莱茵的帮忙,他才能勉强躲过,可脸上也挂了彩。
  当威海利扭着最后一个士兵的手将他制服在地时,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仿佛再次回到硝烟弥漫的战场,四周是瘫倒在地的敌人,而他浑身浴血,好似从地狱苟延残喘地往上爬。
  “威海利?威海利?”
  威海利回过神,阿莱茵来到面前,用指腹抹掉他脸上的血迹。
  他们都受了点伤——战斗留下的痕迹。
  “我们快走吧,速战速决。”
  威海利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在迈脚的一刹那,他踉跄的几欲摔倒。大动静打斗的后遗症在扩散,身体在经过变异兽事件后越来越糟糕,刚刚也是,要不是有阿莱茵在,他完全收拾不掉那么多士兵。威海利咬牙,吃力地跟上阿莱茵的步伐。
  詹妮芙感受到,皱着眉在威海利身边绕了一圈,没有多说什么。
  研究室里安静得可怕,此前威海利来时碰到的那些白大褂现在一个都没出现,大概是提前撤离了。那么,装有加沃的玻璃棺——
  威海利一阵紧张,害怕加沃被撤走,忙指引路径。
  待来到那间实验室后,阿莱茵退后,让了解的威海利上前,威海利悄悄推开一条缝,放詹妮芙进去探测。
  所幸加沃还好好地躺在原处,在所装容器的外壳中,连接了许多线及器皿,兴许这就是他撤不走的缘故。战争阶段,哪里还能找得到设备这么齐全的牢笼来供着这只半死未死的“金丝雀”。
  威海利松了口气,此时无疑是最好动手的时刻。
  正当他们要推门而入,原本安静的研究室突然激烈震动起来。周遭墙壁分崩离析,碎石俱掉。威海利和阿莱茵被动静引得无法站稳。紧接着,无数可怖的深绿藤蔓从地面钻出,纷纷袭向门前两人。
  威海利动弹不得,记忆中的畏惧再次翻涌出来。
  之前他无意掉进科学家们研制的藤蔓池中,在爬出来时已被拔了一层皮。
  原来这些拥有生命力的藤蔓才是最致命的武器,它们拖延时间,使加沃借此得到喘息时间复活。而假如让加沃复活,一切都完了。
  威海利陷入两难。
  经历过才能明白这些藤蔓的可怕之处,单留阿莱茵对付是不可取的。但是——
  “阿莱茵,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