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于众人紧张焦急的等待中,舒知茵娉婷而立,微笑着平静的说道:“我不愿意。”
  一片的目瞪口呆!
  福国公主拒绝了景大人!
  景茂庭一愣,手一抖,眸中闪过深邃的痛楚,深深的看着她,可恶至极的她。
  舒知茵不与他对视,眼帘轻扬,明艳的容貌里浮现出与生俱来的骄傲,轻描淡写的说道:“此时此刻此地,我不愿意嫁给你。当我要嫁给你时,我自然会告诉你我要嫁给你。”
  闻言,景茂庭懂了,缄口不语。在异常寂静尴尬的氛围中,他背脊发麻,血液在渐渐凝结,却神色沉静,从容不迫的收起玉镯。
  齐媛赶紧奔过来解围,温婉的笑道:“婚姻大事,是需要给福国公主一点时间认真的考虑考虑,不能过于轻率的答应。”
  舒知茵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看了景茂庭一眼,干脆利落的转身,步伐轻盈的走出了人群,浑身洋溢着不可一世的高贵。她走进了寂然的秋夜里,空气中飘着桂花的冷香。
  景茂庭收妥了玉镯,点尘不惊,当舒知茵转身的同时,他亦转身返回席位,若无其事的执起细瓷杯饮着玉泉水,气度非凡。在围观的目光陆续移开后,他离席,经过舒泽帝身边时,耳畔响起舒泽帝沉声询问:“后悔没有选另一种药吗?”
  后悔吗?景茂庭沉默了片刻,恭敬的道:“臣先告辞,明日一早查案。”
  夜色深凉,舒知茵乘着香车宝马出了皇宫,她闭目端坐,思绪空空静静,连同她的心空落落的。
  良久,马车的速度放缓,如锦轻叩车厢,禀道:“景大人在前方的巷子口,挡住了去路。”
  舒知茵眼帘微抬的道:“让他去公主府南侧门等我。”
  “是。”
  当如锦折回后,马车继续前驶,驶入了公主府。
  舒知茵独自提着宫灯,踩着满蹊青草,走到多年未曾打开过的南侧府门前,慢慢解开缠绕住门闩的藤蔓,缓缓打开府门,临风而立的景茂庭像一束光那样赫然映入眼帘。
  把宫灯搁在门边,舒知茵笑盈盈的迈出府,走到他面前停下,抬首瞧清他冷沉得吓人的神情,轻笑问:“怎么了?”
  她笑得好得意,问得好无辜,景茂庭冷声道:“你让我当众向你求娶,而你当众拒绝我,很愉快?”
  舒知茵轻声道:“不愉快也不悲哀。”
  景茂庭寒声道:“是吗?”
  “在那样的时刻我选择心甘情愿嫁给你,在这样的时刻我选择不愿意嫁给你。”舒知茵从容的笑了笑,扬眉道:“任何时刻,我高兴怎么选择就怎么选择。”
  “你真善变!”
  “对。”
  “你在玩弄我?”
  发现他眸中凌厉的危光,舒知茵沉默。
  景茂庭定睛看她,一丝不苟的问道:“那日你说你心甘情愿嫁给我,可是真的?”
  舒知茵不禁想笑,笑意刚起,便听到景茂庭极冷锐的语声重重压下:“不准笑!”
  她受惊的一怔,笑容定格在脸上。
  景茂庭迅速闪身去府门边提起宫灯,将宫灯移近她脸边,照亮她明艳容颜,仔仔细细的观察她的神情,正色道:“回答我。”
  舒知茵双睫一眨,抬手欲挡住刺眼的光亮,她的手刚一动,就被他的大手抓住,不轻不重的握在掌中。她心弦一颤,默默用力抽离出手,她抽离手用多少力道,他握住她手的力道便是多少,她增他增,她不动他亦不动。
  “回答我,那日你说你心甘情愿嫁给我,可是真的?”
  “你相信了?”
  “我相信了!”
  “你相信了。”
  “我相信了。”
  舒知茵笑着提醒道:“下次再要挟别人时,可要再谨慎点。”
  景茂庭面罩冰霜,克制住将她拥入怀里揉碎的冲动,语声低沉:“舒知茵,你让我以后还怎么相信你?”
  “你为何要相信我?”舒知茵云淡风清的道:“世人多虚伪奸诈,你不是深谙此道吗?”
  景茂庭一字一顿道:“那日我说我心甘情愿娶你,是真的。”
  舒知茵平静的道:“我知道。”
  “今日我说我爱慕你,也是真的。”
  “我知道。”
  景茂庭的眼睛一亮,心里猛得溢满欢喜,她知道就好。
  舒知茵慢慢的抽离出手,捊了捊的吹散在脸颊上的发,便捉住他提着宫灯的手腕,使光亮更为移近她的脸,让他更为清晰的看清她的神情,笃定的道:“只有我决定要嫁给谁,我才会嫁给谁,任何真诚的付出和虚伪的伎俩都影响不了我的决定。”
  景茂庭默不做声的将宫灯挪开,以免烤伤她细嫩的肌肤,迎着她清冷的眸子,沉声道:“我知道了。”
  舒知茵笑了笑,自他手中接过宫灯,朝府门走了几步,回首问:“太子府幼女案沸沸扬扬,是你所为?”
  “对。”
  “因太子对齐媛的伤害,让他吃些苦头?”
  “这是其二。”
  “其一呢?”
  景茂庭抿嘴沉默。
  舒知茵眉心一蹙,可想而知的道:“为了我,让太子尝尝名声受损的感觉?”
  “对。”
  “明日开始挽回太子的名声,让他更为依赖敬重你?”
  景茂庭沉默。
  舒知茵提灯迈入府内,站在门前轻轻飘飘的望着他,处于主动的道:“过来,拥抱我。”
  景茂庭一愣。
  见他纹丝不动,舒知茵漫不经心的一笑,霍然转身。
  她刚一转身,景茂庭箭一般的冲过去,大手抓住她的胳膊猛得把她拉入怀中,紧紧紧紧的拥住。
  第29章 适合
  太子府,正殿。
  “茂庭,你怎能当众求娶福国公主?!”舒知行的脸上流露出无法接受的惊愕,他昨晚因此郁闷的难以入眠。
  景茂庭神色如常,不语。
  齐媛赶紧接道:“三哥这样做,是为了帮我们顺利的倾轧福国公主。”她轻叹口气,故意说道:“三哥在求娶前曾告诉过臣妾,因福国公主常拒人于千里之外,唯有娶了她才有接近她的机会。臣妾劝三哥再认真考虑,是臣妾没有及时告诉太子。”
  “啊……?”舒知行更为惊愕,难以置信的盯着景茂庭。
  齐媛诚然道:“三哥忠于太子,如今内忧外患,形势紧迫,三哥不得已求娶她,先将她拉拢为自己人,麻痹她,为我们所用,再在合适的时刻不留痕迹的毁了她。”
  舒知行见景茂庭保持沉默,不解释亦不掩饰的样子,俨然是像默认齐媛所言,他如释重负,道:“我知道茂庭的一片忠心,但实在没必要娶她,娶妻是极重大之事,我断然不能让茂庭为我委屈的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齐媛说道:“三哥娶她,即可借助她谋取更多的便利,也可在她没有利用的价值时令她掉以轻心的被害,不失是个好计划,确实太委屈了三哥。”
  “茂庭,放弃这个计划!”舒知行冷鄙的一哼,道:“你不能娶她,你娶她是她的光荣,她不配!她竟然不留情面的当众拒绝你,真真不识抬举,像她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委屈!”
  齐媛附和道:“三哥只是看重她有供我们可利用的价值,这种价值是别人无法给予的,才决定娶了她,她着实是薄凉,臣妾也难以想象她会当众直截了当毫不犹豫的拒绝。”
  舒知行坚决的道:“她是有可利用的价值,但比起让茂庭娶她,那点价值太微不足道,我们宁愿不利用她,直接摧毁了她即可!”
  齐媛探究的眼神望向景茂庭,见他依旧保持着沉默,缓慢说道:“好在福国公主没有接受,此事就当过去了。”
  “太难堪!太尴尬!奇耻大辱!”舒知行愤愤不平的道:“想起她当众拒绝茂庭的那副嘴脸,我就生气,她有什么可骄傲的,一个皇妃所生的公主,仗着父皇的宠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景茂庭说话了,平常声道:“她的拒绝理所当然,臣未觉不适。”
  “你的修为好,不放在心上,但悠悠众口可不知道怎么议论,满京城乃至全天下的人很快都会知道你当众求娶福国公主被拒绝,得不偿失,反倒误了你的名声。”舒知行语重心长的道:“求娶这么大的事,你应该先跟我商量。”
  景茂庭不语。
  齐媛圆场的接道:“太子说的是,重大的事,我们要事先商量,充分考虑利弊。”
  舒知行拍了拍景茂庭的肩膀,尽管不理解他的行为,但明白他是为了全局着想。然而,娶妻……?舒知行忽地灵光一闪,兴奋的道:“既然你打算娶妻,不如娶金谷。”
  景茂庭拧眉。
  “金谷倾慕你已久,数月前,她就提出嫁给你为妻,父皇和我都认为你此生不打算娶妻,当即说服金谷改变主意。”舒知行笑道:“知道你打算娶妻,想必父皇很愿意将嫡公主金谷嫁给你。你娶了金谷,我们就亲上加亲了。”
  见景茂庭欲直言拒绝,齐媛连忙抢先道:“娶金谷为妻最好,最为合适。不过,依臣妾之意,要暂且缓一缓,昨晚三哥刚被福国公主拒绝,太快将金谷和三哥的婚事提上议程,恐会对金谷和三哥的名声都不利。”
  舒知行想了想,道:“言之有理。”
  齐媛如释重负。
  舒知行又自言自语般的道:“况且,金谷两年内无法嫁人。可在一个月后,让金谷向父皇提出愿与茂庭为妻,由皇上做主,将婚事悄悄的定下,等三年期满后成婚。”
  齐媛见景茂庭又要拒绝,再次抢先道:“太子说的是。”话毕,转移话题道:“三哥,你已接手太子府幼女案,有何完美的计划?”
  闻言,舒知行赶忙道:“是啊,有何计划?只有你尽快证实传闻是假,才能为我洗清名声。”
  “臣已草拟通缉令和悬赏令,午后会全国下达。”景茂庭正色道:“稍安勿躁。”
  齐媛接道:“嗯,听闻三哥已接手此案,坊间的百姓都得以宽慰,对真相水落石出信心满满,相信三哥调查出什么结果,天下人都会信服,太子的名声必能洗清。”
  舒知行很信任的道:“我不急,有茂庭在,我放心。”
  景茂庭告辞道:“臣要进宫了,为昨晚当众求娶一事,给皇上一个说法。”
  舒知行问道:“想好说辞了?”
  景茂庭点点头。
  齐媛柔声道:“相信三哥自有恰当的说法。”
  舒知行提醒道:“切记告诉皇上,既然福国公主无意,你已全然放弃此念头。”
  景茂庭不语。
  齐媛接道:“三哥,我送你出府。”
  景茂庭阔步出殿,走至府门前,齐媛示意侍从们都退下,才终于忍不住焦虑道:“三哥,你真的想娶福国公主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