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她又问我是哪个洛,哪个玫,我一一地回了,她便点着头对我笑:“那我叫你小玫可以吗?”
  小——
  我萧瑟地抿了抿唇,态度很决绝:“你如果不是我娘亲,就不能这样叫我。”
  “那我肯定是了。”她却又是一笑,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信心,末了还唤了声,“小玫。”
  ……
  一定是我太紧张了。
  所以才一度容忍这个人。
  等言大夫端着兑好的药水过来,还排开他那密密麻麻全是针的针袋,我摩挲着自己的手指,难得的怂了。
  言悔让我先来。
  大风大浪也闯过来的我,此刻,却干笑着对言大夫撒娇:“十指连心啊,戳一下都疼啊,真的疼。”
  言大夫一脸的不信,更重的伤也不是没见你受过,这点算什么。
  见我一再拖延,言大夫抽出一根针,就往自己的食指扎了一下,顿时冒出一滴血来,我一把抓过他的手指,皱起了眉:“你干嘛?”
  他一本正经地将出血的手指抽回去,说:“不疼。”
  ……
  我无语了一下,装模作样地捂着自己的胸口,也一本正经地回过去:“我心疼。”
  咳——
  王后有点看不下去了,她轻咳着理了理自己的鬓发。
  不知为何,我莫名的脸红起来,咬着唇兀自装傻,方才不是我不是我。
  言大夫的脸皮毕竟是要厚些的,他笑着对我催促道:“好了好了,你快点的吧,有我心疼,不怕。”
  还有样学样的。
  我拿过他手里的针,心疼了一下我的手指,然后面无表情地戳了下去。
  啪嗒——
  一抹血色绽放在药水中。
  我含着手指头,默默站到了一边,接下来就该白轻衣了,她朝我伸手,我愣了一下,啊,哦,针针针。
  随意将手指在言大夫衣袖上擦了擦,我拿着针递过去,看着她,几分局促地说:“不疼的。”
  她表情一滞,随即浅笑着点点头,正要接过。
  内室的门却被突然推了开,走进一个人来,他一面皱着眉,自言自语,这外面的两个丫鬟怎就偷懒犯困了,一面抬头,却看见屋里的人围着桌子,站成了一圈。
  “这是在做什么?”国主老头儿兴致颇好地问,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
  听外前儿的宫女说,言大夫来这儿了,他便急急地迈了进来。
  这倒是我第一次瞧见病愈后的国主,他看上去有生气多了,走起路来,虽仍是有些乏力之态,可也不似之前倒在病榻上的羸弱模样了。
  偷偷地打量着他,我心下一动,这可能就是我的爹啊。
  ☆、第47章 你是谁呀
  说来,国主老头儿今儿不是留宿御书房么,怎么就突然变了动向。也是怪我太过专注于这头,放松了警惕,才没有及时探出他的动静来。
  常言道,以不变应万变。
  所以言大夫和我都是神色坦然地站在原位,见着国主,是规规矩矩地一行礼。
  至于白轻衣,她脸色微变,突然嬉笑着坐了下去,又似那天真样,伸手便去捞言悔放在桌上的针袋。
  这把国主吓得,几个大步就跨了过来,将王后的手及时拽住,嘴上一阵无奈的斥责:“轻衣,这可碰不得啊。”
  白轻衣摆出不高兴的模样,鼻间哼哼,脚下一阵跺:“玩儿,要玩儿。”
  ……
  真是变换自如啊。
  国主老头儿哄着人,眼睛一瞟,瞧见桌上那碗漫着血液的药水,对着言悔恍然道:“对对对,空口无凭,是要滴血验亲的。”
  ……
  不知是国主老头儿太过信任言悔的缘故,还是因着旁的。
  他问着譬如言悔为什么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又为何找王后滴血验亲之类的心中疑惑,却都被言大夫轻轻巧巧地应付过去了。
  总结下来不过一句话,为王后的病情着想。
  滴血验亲仍要继续。
  “这滴是谁的血?”他问。
  我暗暗地捏了捏被针戳过的手指头,悄悄看向言大夫。后者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我的。”还看似不经意地露出食指上凝结的小血点。
  国主老头儿点点头,因着心疼自己的王后,他二话不说,就取了自己的血,滴进药液中。
  啪嗒——
  屋里的四人,都屏住呼吸,盯着那一碗药液。
  我的心,开始怦,怦,怦。
  一下重过一下。
  碗中的两滴血液逐渐靠近,犹如一曲红霓裳的旋转舞步,彼此交织在了一起,千丝万缕,而后慢慢地,相融。
  一切,尘埃落定。
  国主老头儿早就接见过言悔,一应的心理准备都是全的,如今这八九不离十的关系又进一步地得到了证实,他那微悬的心是彻底落了地。
  而在国主一脸舒心,直叫好好好的时候,白轻衣则默默地看着我,一双眼睛又忍不住地湿润了。
  是她的孩子。
  真的是她的孩子。
  那细细的柳眉一颤一颤的,嘴角终是安心地勾了起来。
  小玫。
  她无声地动着嘴型,盯向我的双眸也热热的,碍于目前的状况,她已是极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怔在原地,至于国主老头儿将言悔拉过去又说了什么,我都听不见。
  只想着,那是我娘亲,这是我爹爹,言悔在这儿,我在这儿,一阵出神。
  直到国主老头儿觉得他们一家团聚,却多出一个我来。
  “你是谁呀?”他心情颇好,眉眼皆带着笑,连问话也慈爱起来。
  我是谁?
  我是四魂幡的长老。
  是杀人不眨眼的一枝玫。
  是——你误以为的那个小皇子。
  所以,我该是谁。
  这理所当然的一问让我不知如何作答,看王后娘亲的样子,当年的事怕是有着不小的隐情,现下,我是无法将自己暴露给国主爹爹的,那么,我要如何是好。
  言悔看出我陡然生起的不对劲,连忙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很是郑重地对国主爹爹说:“她是我的娘子。”
  白轻衣一愣,装疯地顺手给了国主几拳。
  我则咬着后槽牙,猛地抬眼盯着身边的言大夫。
  又来这招?
  国主爹爹看了看我,分出神一把抓住王后娘亲乱挥的拳头,问言悔:“你已娶亲?”
  “尚未。”言悔很是深情地望向我,“但已认定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别人。”
  一人的独唱。
  三人的沉默。
  也许是长久的别离,让国主爹爹对那个孩儿满是亏欠,所以对言悔的一切,他是数不尽的包容理解,而这其中一个,便是我。
  国主爹爹说:“随你吧。”
  然后板着脸对我嘱咐:“可别辜负我儿子。”
  话落又是被王后娘亲一顿乱打。
  ……
  我看着王后娘亲想袒护我却又不得不装疯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心里一时松懈了不少。国主爹爹真是笨,竟只当王后娘亲是情绪激动,失控发泄,抱一抱,哄一哄,也就过去了。
  言悔却是认真地看着两人,说:“定不辜负。”
  国主爹爹懵了一下,以为他是在替我回答。
  王后娘亲却明白的不行,这句话,是在对她保证。
  不过日久方见人心。
  她脸色微缓,却还是对言大夫意见很大。
  认下宝贝女儿的当日,就同时被一个陌生男人宣布了归属权,这口气,她实在是咽不下去。
  于是,她就索性,将这些气统统发在了自己夫君的身上。
  我看着国主爹爹被一顿一顿的揍,深表同情,估摸着他自己也觉得有些挂不住面子,一面安抚着怀中的女人,一面对言悔解释:“我这一病,也没能来看她,可能你母后因此怨怼于我,才会这般……”
  王后娘亲扯了扯嘴角,更不安分了。这人出了性命攸关的事儿,居然还瞒着自己,虽然她是一副疯样子,可内里却是清醒得不得了。
  万一真的进了鬼门关拉不回来了,要怎么办呢。
  就这么一无所知的守寡?
  一波怨怼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