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
  可眼下,并非什么感慨之际。
  ……
  田七算是明白了我为何要止下他抹喉的举动,却更加不解我这突来的多此一举,故而生问:“你明明可以抢了镖一走了之,何以——”
  何以偏偏要留给他可觅的踪迹。
  是羞辱吗。
  犹豫着,这话他没能问全,我却是听出了大概。挪开手,纱帘复又落下,一张脸再也不见。
  但声音仍是无所阻隔地,慢慢悠悠地穿了出去。
  “不是说了么。”撑着膝盖站起,脚下有些发麻,扭着脚踝俯视着人,日光让我挡下一片阴影,罩在了他的身上,“你这人我瞧着顺眼,江湖义气,还是可以跟你讲一点的。”
  复杂的视线掠过来。
  田七想。
  倒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
  可若是真讲什么江湖义气,干脆就不劫镖了怎么样。
  莫名读懂了他的眼神,我环着胸,扬着下巴接着道:“但如你所见,我到底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所以,镖头你可别得寸进尺呐。”
  尾音落,田七终是没了话。
  虽然还是不想面对,但当下,便已是定局了。
  该恨。
  还是该谢。
  他突然掂量不出来,只知道,即便自己斗不过一枝玫,这趟镖,日后都是一定要讨还回来的,哪怕至死,方休。
  ……
  金不易被小白踹飞在较远的地面儿上,半晕半醒,于这方的一切,连半点都没听着。他也清楚此时回天乏力,但那心里却还抱着几分侥幸。
  这来劫镖的也就俩人。
  可镖物却有足足二十来个笨重的大箱。
  怎么想,都搬不走全部的吧,而这多少留点儿,总好过被人剐了个溜儿净啊。
  他倒还琢磨了,若是人打算使唤他们当搬运工呢,也不差,这可正好给了他们再抢回去的机会。
  左右都不是死路。
  说到底,金不易的自大,使得他全将过错归结到了误事儿的酒上,而不曾觉得是自个儿实力不及。
  可惜了。
  他确是想得美好,但现实,只会接二连三的,打击得他不想做人。
  ……
  一切肃清,想干架的小白也已过了劲儿,我朝着他丢去一个眼色,后者点点头,曲指抵上唇缝,便吹出了一声清亮的哨音。
  紧随着入耳的,则是树叶的沙沙作响。不过片刻的功夫,便从林子里,稍显紧密地掠出了十来道身着夜行衣的身影。
  那都是这回被我顺带着捎上的,帮里的兄弟。
  拦路的荆棘条是他们整来的。
  见目标来了,把本来打着瞌睡的我给推出林子的,也是他们这群兔崽子。
  念起这一茬儿。
  我盯着人的眼神可就不大友好了。
  这些个家伙倒是知趣,一个个的,全都聚在小白那头儿,且老老实实的,就等我接着发话。
  田七看着这一幕,不由扶额,原来,从头到尾都不止俩人,现在这别说吱个声了,他连呼吸都想打住了。
  而相隔了一截距离的另一人,以及倒在地上的一干人。
  除了目瞪口呆。
  再做不出旁的表情来。
  所以刚刚,这些人就插着手,蹲在林子里看热闹吗?金不易撑起上半身,才打量了几下,就止不住的眼前发黑,给刺激地晕了过去。
  这打击。
  也是非常的猝不及防了。
  ……
  命人腾出一架马车留下,且将其上载着的三个木箱分到旁的车上,我粗略地扫过四下,然后在对上田七时,微微颔首。
  镖头。
  记得好好活着来讨镖啊。
  我等着。
  ……
  收工走人。
  不再管身后的那一片狼狈,我攀在某个箱子上,想想方才验过的好东西,只觉收获颇丰,这乐呵得,直让旁边那小兄弟都发寒了:“长老,求你别再笑了,我怕。”
  啧。
  笑一下而已嘛,怕个毛哟。
  往人脑袋上敲了一记,我绷住脸道:“少废话,好好驾你的车。”
  话刚落。
  紧接着又是一句:“走快点儿啊。”这捡来的大便宜,我可得回去跟言大夫好好地炫耀一番。
  ☆、第241章 他败家,我持家
  得了这么一大笔的财宝,自然不能招摇过市地给搬进仁王府去。
  好在我作为长老,在帮里的大宅里,怎么也是分有敞亮居所的。于是这些东西,都自地道运进了我私人的小库房。
  随着一路的臭小子们放下箱子还不肯走,非是要跟我讨什么搬运费去吃酒。
  得。
  那田七都还没寻过来讨镖呢,眼前这些个精明的就先跟我打起小算盘了。而这点花费,本长老还是出得起的,总不能显得太过小气。
  只这抬手往衣兜里摸索了几番,却是仅掏出来十几个铜板,囊中实在羞涩。
  本是该揣着钱袋子的。
  可今个儿又不是出门瞎逛的,故而,这厚实的银两吧,压根儿就没带在身上。
  握着小堆铜板,已然伸出去的手有些不好再收回,且示意人先勉强地分一分,我是想着,等他们接下了这一丁半点儿,然后我再去随便撬个劫来的箱子,大方地散个小财。
  奈何话没说清楚。
  人以为我便要这么简单地将他们给打发了。
  这一个个瞅着我摊在掌心的寒酸,起哄声不约而同地歇了下去。就这么几文,吃酒是没盼头了,但面前人所爱的糖葫芦,倒是可以整个几串。
  可他们又不好那口儿,就这小钱儿,接不接都没差的呢。
  微妙的氛围中,之前还跟我说着怕的某男,没忍住地吐了槽:“长老,你也太抠了吧。”
  ……
  不是。
  我这还打算开个宝箱给他们分呐,怎么就说我抠门了,果断是误会本长老了吧。
  叹着气,正要解释几句,偏又被小白适时打断。这小子条理分明地指出,无论是我,还是那些个小子,都是被他请来帮忙的。
  所以——
  “喝什么玩什么,全记我账上。”白江豪爽地放了话。
  而有了这两句,一帮兄弟伙儿高兴地嚎了几嗓子,勾肩搭背的就出去了,至于我,完全来不及挣扎一下所谓的抠门。
  片刻的沉默后。
  那些遭人嫌弃的铜板全让我塞给了小白。
  傻小子哟。
  这除了跟人干场架,旁的好处愣是半分都没得,现在更好,还倒贴了钱出去,啧,就算程妖养得起,也不带这么败家的吧。
  虽是这么念叨。
  我却没想过慷慨地,要将镖物分他一半。一来,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讲好了全给我,那我全要了,一点儿毛病也没有。
  二来,他小子败家,我可是要持家的。
  对吧
  ……
  待白江前脚离开,我跟着也要出帮。
  现下还挺早,而言大夫的济世堂今日正好开诊,我都不用回府,直接去那处寻他就行了,还可以顺便蹭顿午膳。
  然而这还没迈出去呢,便叫冒出来的又一个小子给拉住了。等扭头看清了人,我不由得哎哟了一声。
  竟是许久不曾相见的今海。
  嗯,瞧上去倒是壮实了些,隐隐,还蹿了截高的样子?
  多少是从杜师傅那儿知晓了这小子被扣在家里的事儿,所以这小子,是溜出来的,还是给放出来的。
  结果还没问出半个字。
  人就眼含热泪地对我说:“呜哇,师父啊,我可想死你了。”
  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