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
  “不见。”
  这回不知道为什么,意志坚定,如何也不肯见。
  那姑娘是哪里惹到了殿下?还是说殿下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喜欢他,一点也不掩饰,纯纯粹粹的喜欢,别说是太子,就连他都看得出来,从早上册封到晚上酒宴,一直等在外面,中间未曾歇息半刻,也滴水未沾,难得有些大毅力,可惜用错了地方。
  无双跟了顾晏生也有一段时间,目前为止还从来没看过太子为别的东西动容,只除了何公子,若非何公子是男子,他都要觉得太子喜欢何公子。
  “那我去告诉她,让她将礼物拿回去吧。”无双底下脑袋,转身往外走。
  “等等。”顾晏生叫住她,“我再想想。”
  何钰会送他什么礼物?
  扳指,发簪,还是腰带?
  又或者亲自给他缝一套衣裳?
  那日他带回来的布料,多了许多,并非没有可能,可今日那个礼盒,小的只有两个手掌大,长倒是挺长,只不过不像装衣裳的盒子。
  里头放的是什么?
  好奇心作祟,顾晏生十分想看看。
  夜深露重,隔一个园子,里头高歌苼舞,外头寂静一片。
  红烟坐在御花园外的长椅上,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月光。
  她膝盖上放了一个锦盒,一只手无意识打开那锦盒,又合上,再打开,再合上,如此反反复复好些回。
  心中从开始的惊喜,到忐忑,不安,又回归平静,就像一碗水似的,有人伸手撩拨一下,荡起涟漪,过后又消失不见,表面一片光滑平坦。
  没见面之前,心中期待万分,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见他一面,现在终于有了机会,那人却不肯见她。
  当真讽刺。
  她眼巴巴的凑过来,觍着脸似的,他竟避她如虎如狮。
  算了,只当无缘吧。
  红烟‘啪’的一声盖回盖子,拿起锦盒准备回去,刚站起来,便听身后有人说话。
  “既然都等到了现在,为什么不再等一会儿。”
  红烟猛地回头,顾晏生站在明暗交接的地方,背后是光,身前却是暗的,照的他脸上一片阴影,颇显得几分深沉。
  “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红烟握紧了锦盒。
  “我只是来拿礼物。”顾晏生伸手,“给我吧。”
  红烟眼圈瞬间红了。
  原来……原来还是自作多情啊。
  她将锦盒交还给顾晏生,“恭喜三殿下册封太子,太子吉祥如意,幸福安康。”
  顾晏生接下那礼盒,随意点了点头。
  红烟待不下去,俯了俯身道,“太子大典繁忙,红烟便不添乱了,还请太子准许告退。”
  顾晏生轻轻‘嗯’了一声。
  红烟得到回应,微低下头后退,退到一定地方才转身离开,偶尔间回头看去,发现顾晏生依旧站在原地。
  背后是灯火阑珊,头顶弦月如钩,淡淡清风拂过,刮起他两鬓黑发,雾中看花似的,远山如黛,近水含烟。
  第169章 是生气了
  远山如黛,近水含烟通常是形容女子的,可用在顾晏生身上又十分合适。
  他本就是如此,像烟雾般飘渺,宛如细微的雨水,淋淋沥沥,离远了瞧有种朦胧的感觉。
  红烟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顾晏生打开锦盒,伸手进盒子里摸了摸又合了起来,嘴角微微勾起,一闪即逝,仿佛错觉,红烟再去看时,顾晏生已经转身回御花园。
  他步法很慢,仿若贵族,迈着沉稳的脚步,走的是一条直线。
  风吹过,卷起他的衣摆,脖子上的长命锁震动,响起叮叮当当的动静,一块手帕从腰间滑落,掉在地上。
  顾晏生并没有注意,径自进了御花园。
  红烟想了想,跑过去,捡起那条手帕,手帕做工精细,边角的位置绣了个‘生’字,代表这条手帕是顾晏生的,上面还带着他的体香。
  像是中药味,又像檀木香味,说不清到底什么味,总之很好闻就是了。
  红烟将手帕藏进自己袖中,迈开小碎步,也转身离开。
  月圆花好,何钰坐在凤秀宫,手里拿着一本书,却如何也看不下去。
  姐姐肚里的孩子,该如何解决,他至今没想到办法,发愁。
  “公子,夜深了,公子回去歇息吧,娘娘这里有我照顾。”晚霞朝他俯了俯身。
  何钰勉强勾起一抹微笑,“那姐姐就拜托你了,记得千万不能吃喝别人的东西,一应吃喝用度,皆要找人好好检查。”
  姐姐前面几次怀孕,都是因为吃了别人的东西,或者皇上亲手喂的,结果导致流产,吃一堑长一智,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人心。
  “公子放心,晚霞会注意的。”
  晚霞是姐姐从娘家带来的,与姐姐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她何钰可以放心。
  “那我走了。”他拍了拍坐皱的衣摆,起身去看望姐姐,发现她情况还好才走。
  天色确实很晚,顾晏生的太子册封宴会怕是也该结束,何钰开始没赶上,半路如果过去的话难免尴尬,他是故意拖到现在才回去的。
  一个人走在清静的路上,吹吹冷风,也好想办法。
  事实上何钰心乱如麻,回了书苑也没回寝室,绕着偌大的庭院走来走去,一直走到亥时,身上出了薄汗才缓步回去。
  先去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裳,只着单薄中衣,临睡前去看了看顾晏生的床榻,发现上面没人。
  他也没多想,只当宴会还没结束,顾晏生要应酬,回来的晚一些也是应当。
  何钰走回自己床边,掀开床帘正打算进去,突然一愣。
  黑暗里一个人躺在他床上,一身的酒气。
  顾晏生手边放着锦盒,蜷缩起身子,面色苍白,小半张脸陷进枕头里。
  八成是喝的太醉,都睡错了床。
  明早他要是知道了,一准又要闹别扭,这厮最爱干净,老是嫌何钰不干净,何钰的床更不干净,上面乱七八糟,穿过的,没穿过的衣裳堆在角落,瞧着便有几分邋遢的意思。
  何钰只在乎自己,把自己收拾妥当了便是,其它无所谓,床上也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虽然总被顾晏生嫌弃,不过他依旧我行我素。
  前段时间因为蚊子的事跟顾晏生挤一张床,后来又因为脏的事闹掰,何钰已经很久没有睡顾晏生的床,没想到顾晏生反而爬上了他的床。
  风水轮流转啊。
  何钰拉了拉被子,盖在他身上,也没打扰他,自己去了他床上睡,是他先睡错的,不怕明早儿争辩。
  他已经打好了腹稿,不过事态发展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第二天一大早,顾晏生一言不发起床洗漱,又一言不发的离开,何钰敏锐的发现他头上戴的玉冠是自己送的。
  太子有专门的太子冠,顾晏生昨天戴的便是太子冠,皇上的龙冠上是龙,太子的是蟒,民间说法,五爪为龙,四爪为蟒。
  他自己有冠不戴,反而戴别人送的,打什么主意?
  莫不是觉得太子冠太造谣了?想低调一些?
  也符合顾晏生的做派,他一向如此,能朴素便朴素,能简单便简单。
  何钰跟着起床,也没帮顾晏生收拾,昨个儿他惦记着姐姐怀孕的事,睡的少,现下还有些困意,手上无力,也懒得收拾。
  先去了一趟书苑,中午趁饭点休息去看望姐姐,没敢带吃的,怕一个不注意,叫姐姐吃错东西流产。
  姐姐数次流产,身体很脆弱,能再怀孕已然是万幸,若是有个不小心,便会害她再度流产。
  何钰到了凤秀宫,对待她就像对待瓷人似的,姐姐说想去院里坐坐,屋里闷,何钰连忙差人搬去贵妃长椅,上头铺了被子,还生了炭,准备就绪才扶姐姐出来。
  皇后哭笑不得,“这才哪到哪?刚刚初秋便生了炭,叫我冬天怎么过?”
  何钰嗨嗨一笑,“秋天生一盆炭,冬天生十盆炭。”
  皇后语气无奈,“你把我烤成人干得了。”
  何钰手抚在她肚子上,“姐姐不要笑,别吓到了宝宝。”
  皇后更加无奈,“正因为我有了宝宝,才更应该笑,常笑对宝宝有好处。”
  何钰似懂非懂,“姐姐比我懂的多,我是个门外汉。”
  他突然凑过去,想听姐姐肚里的动静。
  “太医说才两个月,哪来的动静?”皇后刚过了恶心想吐的阶段,上回生下死胎后,太医告诉她三年之内怕是都不可能怀上,她便当成是夏天天热,没胃口,吃不下饭,看不得油腻的东西。
  往年也有这种情况,太热了,人便懒洋洋的,没想到居然是怀孕,而且都有两个月了。
  上个月葵水没来,太医道是正常的,生下死胎亏损太大,最少三五个月来不了葵水,严重些的一年半载不来都是正常的,不用担心,她也便没去抓药,只多喝了些补品,身子也在慢慢恢复。
  “姐姐别动,叫我听一听也好死心。”何钰的目的其实不是听孩子的动静,毕竟他再没常识也知道这时候的孩子还是水样,人形都没有,他只是想感受一下,当母亲的伟大。
  孩子,也包括他,是从母亲的肚子里一点一点酝酿出来的,为了生孩子,姐姐几次流产亏损,依旧不顾自己,竟然又怀上了。
  她想要孩子,几乎想的发疯,其实这时候的她身体还没调养过来,不适合怀孕生孩子。
  若是现代,大多数女子会选择打掉孩子保自己,可对象变成了姐姐,何钰不敢有这样的想法,怕姐姐弄死他。
  既然她想,便成全她,做她幕后的支持者。
  “孩子啊孩子。”何钰戳了戳姐姐的肚子,“你欠了姐姐一条命。”
  何止是一条命,生育之恩,十条命也不够还。
  皇后瞧出他的不对,“我是自愿的。”
  何钰点头,“我知道。”
  正因为是自愿的,才更难能可贵。
  何钰抬头瞧了一眼姐姐,几次怀孕流产,消耗了这个女子的全部青春和健康,面容看着憔悴不少,人也更瘦了,孩子两个月竟然半点也看不出,倒觉得她又瘦了许多。
  其实细摸还是能感觉到,姐姐四肢纤细,唯独肚子,微微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