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非礼啊,非礼啊,来人啦,有人非礼啊,呜呜呜,放开我,放开我……”
  姑娘发了疯一样在包厢门外开始撕扯自个儿的上衣,转瞬间就衣衫不整梨花带雨了,活似被谁狠狠欺负受了大委屈一般。
  手下仍然坐在那儿没动,只是一脸惊异地看着她,活像是看着一个得失心疯的傻叉。
  这一嗓子没吓住堵住门不走的手下,反而把左右两个包厢里的人惊出来,呼啦啦地走出来一群。
  年轻姑娘见此咬咬牙,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猛地扑向了看门手下身上,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将人扯到了走道中央。
  “叫你欺负我,流氓!坏蛋!叫你非礼我!”年轻姑娘又哭又叫地扯住人拍打抓挠。
  看门手下受了无妄之灾,也有些恼火,“关我什么事,老王老李你们都看到了,我刚才根本没碰她一指头!”
  下属们出来时确实看到两人是分开没接触的,再说看门手下是他们的人,也不能凭白叫人家姑娘乱扯乱诬赖。
  几人正要上去把年轻姑娘拉开,另外一头跑来三四个中年妇女,后面跟着几个列车员,急急慌慌的跑过来。
  “我叫你欺负我家闺女,你这个流氓混蛋!老娘打死你个泼皮无赖!”打头的妇女一到,冲上去就给了看门手下一爪子,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干上了。
  跟来的其他妇女们也不甘示弱,瞄上下属们又抓又挠又咬的,不管谁对谁错,上去就撒泼。
  下属们争辩不能,说的话人家根本不听,又兼之对方都是妇孺,他们不能还手,缩手缩脚地对上女人们的打架招数,一时间陷入僵局。
  列车员随即赶到,气喘吁吁地加入劝架,不成想妇女们不依不饶,越劝越来劲。
  下属们渐渐感觉不耐烦,同时察觉出了不对劲。
  “你们在做什么?!”刘部长提着一壶热水,黑着脸从另一头走过来。
  下属们停下来面面相觑,动手甩掉了妇女们的纠缠,纷纷列队站在了一边。
  那个年轻姑娘还在嘤嘤哭泣,长脸的妇女抱住她安慰,其他两个中年妇女对视一眼凑到了她们旁边。
  列车员们擦了把汗,跟刘部长解释一切都是误会,说年轻姑娘精神不好,误闯了进来,搞了一出乌龙,没什么大事。
  妇女们围着姑娘怯弱地看向刘部长,或许是摄于他身上久居高位杀伐果决的气势,和刚才比起来一点都不敢闹了。
  “是是是,都是误会,我们弄错了,这就走这就走……”长脸妇女讪讪道了歉,拉上年轻姑娘就跑,剩下那两个跟着一起,转眼就跑远了。
  列车员脸色有点不好看,勉强堆着笑向刘部长和下属们鞠躬道歉,是她们的失职,竟然让普通车厢的人闯进了这边来。
  刘部长皱紧眉头摆了摆手,准备进包厢。下属们把列车员叫到了一边去。
  李婆子这时候扶着腰回来了,看到大家都站在走道里,奇怪地看了看,一眼过去数了下人数。
  “这是咋啦?你们都出来了,把我孙女一个人留在里面?”一个个大男人都不靠谱!
  刘部长浑身一震,疾步拉开了包厢门,床铺上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毯子皱巴地落在地上。
  空荡荡的包厢空间里,一目了然,小仙女不见了。
  门外两旁的下属们都看见了,齐齐僵住了身体,不可置信,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偷走了?!
  李婆子见势不对,猛地冲了进去,没头没脑地检查了一圈没找到人,眼睛立马红了。
  “福娃呢?我宝贝孙女去哪儿了?!”急切担忧的焦灼之下,她对着门外一群人嘶喊着怒吼。
  下属们顿时愧疚难言,他们一群大老爷们竟然连人都看不住,当时留下看门的那个更是自责不已。
  刘部长很快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虎目犀利地看了一圈,转到旁边不知所措的几位列车员身上。
  “把她们先押起来,去叫列车长过来。不找到孩子,谁都别想下车!”
  第86章
  荣锦躺在床上吸收功德之力, 顺便闭眼假寐。门口的乱子闹开后, 她感觉到包厢内跳进来一个人。
  车窗没关严,对方悄无声息地摸进来了。
  平时荣锦身边是不断人的, 如果不是门外的动静引走了大家的注意力, 另外两个包厢内也不会察觉不到情况。
  来人脚步很轻,蹑手蹑脚地走到床铺前,看着安静地睡着的白嫩女娃娃咧嘴一笑, 露出一口黑黄的牙。
  就在他将乌黑的手伸向床上的人时, 荣锦皱着小眉头睁开了眼睛, 眸光闪了闪, 一丝嫌弃倏忽而逝。
  对方没想到她能在这个时候醒来, 明显地愣了一下。
  荣锦状似无意的瞥了他一眼, 发现是那个在月台上奔逃乱窜的瘦子小偷, 再加上包厢门外妇女们吵闹不停的哭喊声, 说两者不是一伙的都不可能。
  不过荣锦没有发出动静,一副懵懵懂懂乖乖巧巧的小孩童模样,眼睛傻呆呆地瞧着某个方向懵懵哒。
  须弥球已经从生无可恋的饼状恢复了球形,正围绕着眼前之人转来转去, 蹦跶着确定对方身上也有主人的气息。
  它跳到荣锦头上,催促她快点快点。
  荣锦暗中翻了个白眼, 就她现在这样子的小孩身体, 能救谁啊, 还不如趁机乘个东风。
  不然的话, 她怎么可能表现的这么乖, 呆蠢地让对方顺利地偷走她!
  瘦小男人暗松了一口气,幸好孩子不认生,不然他就只能捂着她口鼻了,到时候一不小心再把人憋死憋坏了,那可就白瞎了这一番功夫。
  就在他愣神的空档,车窗外从上朝下探出一张大圆脸,脑后梳着圆圆的发髻。
  “咋恁慢哩?你磨蹭啥,快点啊!”经过她一声催促,瘦小男人反应过来。
  他上前掀开了荣锦身上盖着的毛毯,随意扔到了地上,然后抽出自带的破被单,飞快地将荣锦包裹起来递向窗外。
  圆发髻的妇女两手一捞就将简陋的襁褓接了上去,随后,瘦小男人紧跟着翻上去,又把车窗拉上了。
  荣锦封闭了嗅觉,以免闻到破被单和对方身上的酸臭味,经过一阵天旋地转,视野瞬间开阔。
  初秋的风微微地吹拂,刚下过的空气清新湿润,间或飘过一缕花草树木的清香,两旁的景物匀速地朝后退去,火车像一条蛇一样在铁轨道上蜿蜒前行。
  荣锦眼睛瞅了瞅,不用看也知道,他们现在正站在火车顶上。
  下一刻,遮盖在头上的被单被扯开,确认她没什么事后,两人开始在车顶狂奔起来,直到火车最后一节的尾部。
  那里已经有几个人在了,均是样貌普通穿着有反差的男女搭档,穿戴良好的妇女手中都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显然得手的都来此会合了。
  等了半会儿,车顶那头陆陆续续跑来十几个中年妇女,待到人集合完,随着其中一个小眼男人猛地呼哨一声,一辆驴车从铁轨边的树林里哒哒地跑出来,紧紧跟着火车屁股后面。
  “老郑,快点!”小眼男人连声警告道。
  眼看着车厢里听到乱起来的动静了,想必大家已经发现丢了孩子,他们必须尽快离开火车。
  赶车的老郑立即朝驴子狠狠甩了几鞭子,驴车瞬间奔腾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赶上火车的车厢尾巴。
  “跳!”小眼男人一声令下,先把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男的推了下去,恰好落在下方并排而行的驴车拉的草堆上。
  紧跟着是抱着孩子的妇女,与她搭档的男人先在下面接着扔过来的孩子,随后是那个妇女,就这样一对一对的动作迅速地跳车,没有一个人害怕胆怯,那副驾轻就熟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熟练,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
  荣锦也在空中飞了一段,被瘦小男人在草堆上稳稳接住。
  紧随其后的圆发髻妇女自己跳下来噗通一声在草堆上摔了个屁股蹲,瘦小男人光顾着荣锦,根本没顾得上接她。
  驴车上的人顿时发出一阵压着嗓子的嘻笑,让圆发髻妇女闹了个大红脸,差点跟瘦小男人呛起来,被长脸妇女拉住了。
  人全跳下来后,驴车立马转了个方向,与远去的火车背道而驰。
  等到终于看不到火车的影子了,挤在驴车上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开始说说笑笑了起来,主要是攀比着这次各自弄到的货物。
  “你们看看我这个,长的真壮实,那些家里生不出小子的最喜欢买这样好养活的。”坐在车头的花衣裳妇女将手上的孩子露出来,得意地炫耀道。
  “我这个也不错啊,你们看多水灵的小姑娘,山里找不到媳妇的光棍汉都愿意倾家荡产买回家一个哩!”
  “我弄到手的这个好,身子骨看着就好,还有一副好头面,肯定能卖不低的价钱嘞。”
  “就吹吧你们,说啥都没有我手上的货好,不信咱到了村里比比……”
  妇女们对这趟得手的货物得瑟个不停,离开了大路进入旷野后,她们的声音更是笑的肆无忌惮了。
  圆发髻妇女爬起来从瘦小男人手上夺回孩子,掀开了一直包裹严实的破被单,正对上荣锦大睁着的懵懵哒双眼。
  “这孩子……不会是个哑巴吧?偷出来时就是醒的,折腾了半路都不哭不闹没一点动静。”瘦小男人凑上来忽然担忧道。
  好不容易得手一个好货,如果是个有残疾的,那得少卖多少钱。
  “乌鸦嘴,胡吣个啥?也不看看孩子才多大,你这么大能说话?”圆发髻妇女记着刚才的仇,想也不想地将搭档喷了个狗血淋头。
  瘦小男人受不了地捂着耳朵躲到一边去,啥疑惑都想不起来了。
  荣锦眼珠转了下,适时地学着另一边醒来的小婴儿们啊啊了两声,消去了圆发髻妇女的狐疑。
  须弥球已经在驴车前后蹦跶开了,这车上明显还有它主人的味道,虽然很淡很淡,但是肯定与他接触过,证明它很快就能找到主人了啊啊啊。
  荣锦不管它有多疯,本色出演了一个懵懂乖巧还不会说话的小女娃娃,再加上出色的模样和底子,她的待遇很快升到最高。
  然而对于被人贩子作为货物的孩子,即使是最高待遇也只是不会被喂迷药或者绑着双手双脚,偶尔有水喝罢了。
  驴车慢悠悠地在乡间小路上走着,最后到达一个普普通通的荒凉小村落。
  进了村后,小眼男人吹响了口哨,路两旁的人家里纷纷开门跑出来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围着驴车走,一边嘻嘻笑笑地问这趟的收获如何。
  大人们看着妇女们手上脚下的‘货物’,眼中露出的是打量评估的目光,而大小孩子们则是天真好奇地望着,没有感觉到一点不对,对长辈们做的事相当理所当然。
  驴车最后到了一个院子,荣锦作为这批‘货物’中最好的,被抱出来展示了一番,惹得一群人稀罕的不行,稀罕能卖出个大价钱。
  晴朗的天空忽然阴沉下来,树上的叶子刮的哗啦哗啦响。
  渐渐的,在村子里的人欢呼庆祝的时候,上空的雷云遮盖了村落上方的整片天空。
  “轰隆——”雷声炸响,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围观货物的人们很快就被淋了个落汤鸡,一个个打着喷嚏告辞了,院落迅速空荡了下来。
  荣锦被抱进一间青砖屋子,身上淋湿的破被单被抽开扔到了一旁。
  圆发髻妇女相中了她身上那身好衣裳,想脱下来给自己孙女穿,被荣锦睁着眼定定看了会儿,她恍惚了下转瞬就忘记了刚才想做啥了。
  “奶,那个白小子发烧了。”一个三四岁小女孩不知何时趴在了门口,探头进来小声说道。
  圆发髻妇女恍惚过后一听,立即咒骂了一句,丝毫不耽搁地跟着小女孩离开。
  荣锦被孤零零地抛在床上,对方估计是看她太小,根本不担心她会逃跑。
  须弥球在屋里蹦跶了一圈,循着主人越来越浓的气息,一溜烟飞了出去。
  这下,彻底只有荣锦一个人了,她皱皱鼻子,看着脏兮兮的屋子感觉也不会好闻到哪儿去,索性继续关着嗅觉。
  只不过,一到这里,那人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了。
  荣锦能感觉到,他距离她很近,或许就在隔壁,怪不得须弥球兴奋又急切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