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帝屋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知道,忘了,都是些早该死的人。”
  林木眉头皱起来,终于还是伸出了右手,看着帝屋拿着那根尖锐的玉石在他手腕上轻轻一印,一道血痕就浮了出来,汇聚成一小段血迹,流入了帝屋手里的玉瓶里。
  手腕有些凉,麻麻的,但一点都不疼。
  “杀人不对。”林木小声嘀咕了一句。
  “哦,你心疼人类啊?”帝屋说完敷衍的点了点头,“也是,你是半妖。”
  林木看了看逐渐满上的玉瓶,说道:“那有我的血就用不着去杀人了。”
  “这你就别管了。”帝屋摆了摆手,轻轻拂过林木的手腕,那道伤口马上就愈合得连一丝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帝屋收好了手里的瓶子,告诫道:“你自己注意点,血不能随便给别人,头发丝儿都不行,头皮屑也不行,你身上任何东西,包括你经常穿的衣服,也不能随便给别人。”
  林木看着帝屋,点头。
  “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帝屋顿了顿,又问道,“你多大了?”
  “二十三。”林木乖乖回答。
  “真小。”帝屋说完,越过前面的座椅,给林木塞了张信用卡,“拿去花。”
  林木一愣,赶紧推回去:“我不要!”
  “不,你要。”帝屋拉开林木的衣领,把卡往林木衣领里一扔,然后打开车门,把这个小半妖一脚踹了出去,“记得花,不花我半夜爬去找你。”
  这话说完,帝屋“嘭”的一下关上了车门,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林木揪着自己的衣领,把衣服下摆从裤子里扯出来,看着滑落到地上的那张副卡,弯腰捡了起来。
  大黑在屋里闻着了一丝浓郁而香甜的血气,浑身一震,汪汪叫着冲了出来。
  林木愣愣的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事……就是,我有个长辈找过来了。”
  大黑不听,他围着林木嗅了半晌,的确是闻到了血腥气,但林木浑身上下又没有伤口。
  “真的没事。”林木把卡收好,牵着大黑往里走。
  等到老太太的事情处理好,下午已经过了一大半。
  林木牵着大黑往回走,给等了大半天的妖怪们处理了一下工作,剩下的扔给了神采奕奕的大黑,自己上了资料室。
  这一次他查的是帝屋。
  帝屋跟帝休一样,同样是树,高高的直冲云霄,叶片的形状像椒,生着倒刺,可以用来抵御凶灾。
  是非常厉害的祥瑞之树。
  帝屋的资料远比帝休要多得多,因为帝屋成妖,并在数千年前是大荒里颇为出名的一个独行者。
  因为自身特性的关系,跟那些有恶果的妖怪相冲突,交际关系始终不怎么样,甚至经常在两方妖怪冲突的时候路过,仗着御凶的特性一个打一群,打完拍拍屁股走人,招了一身的仇恨。
  后来帝屋没事跑到中原来溜达,被大荒和中原两边的妖怪和人类勾结,阴沟里翻了船。
  帝屋是多好的材料啊!
  本体分割开来可以供给无数无法抵御妖鬼的人类做山门、做武器又或者是当成什么别的材料。
  魂魄镇在哪儿,哪儿就能阴阳无鬼,海清河晏。
  把帝屋的妖力单独炼出来,更是能保证一大片辽阔的地域灵木花药放肆生长,还不愁被妖气和鬼气污染。
  于是在帝屋翻车之后,人类要走了他的本体和魂魄,那些妖怪要走了他的妖力,把他一分为无数份,分别镇在了中原和大荒各处。
  而得了帝屋的好处之后,贪心不足的那些人和妖,又把目光投向了上古时留存下来的奇花异草和神木。
  帝休就是因此而被死死护住了。
  林木看完这些,深吸口气,意识到自己的爸爸就是因此才连成妖的消息都被护得密不透风。
  他沉默的合上资料,安静的下了楼。
  林木推开楼梯间的门,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个好看得要命的狐狸精,正背脊挺直的端坐在凳子上,微微皱着眉,听着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吴归说话。
  “是帝屋。”吴归对晏玄景说道,“他破开镇压他的那些印法,出来复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帝屋:我出来了!乌拉!.jpg
  第16章 等你怨气没了,我带你去见你那个娇弱的崽。
  吴归说道:“最近半年里,中原这边人类和妖怪的死亡数量也高得不正常,大半是帝屋做的。”
  “哦。”晏玄景点了点头,声音十分平静,“是他啊,那不奇怪。”
  林木感觉自己被这声音一勾就要跑没了魂,赶紧把门一拉,杜绝了视线之后感觉好了不少。
  晏玄景察觉到一股熟悉的妖气,转头看了一眼那扇只留了一条小缝的门,刚要收回视线,就嗅到了一股浅淡的血腥气。
  九尾狐豁然站了起来,更加细致的收敛起了自己的妖气,眉头微微皱着,一把拉开了那扇门,跟林木正对着打了个照面。
  林木跟晏玄景对视了两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妖力变得强大了些,只觉得有点飘飘然,不再像之前一样瞬间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林木忍不住盯着晏玄景看了好一会儿,再一次确定了这狐狸精真的长得超好看。
  连皱眉都好看。
  就是板着一张脸气势有一点点吓人。
  “你受伤了。”晏玄景说道,声音听着冷冷淡淡的,伸手直接握住了林木的手腕。
  这里的血腥气最重,但并没有伤痕。
  但晏玄景跟大黑不一样,大黑成精才几年,很多东西都不清楚,晏玄景却是明明白白的。
  林木手被伤过,然后有人以特殊的手法使之愈合了。
  血气上来看绝对是被人取走了为数不少的血。
  晏玄景眉头皱得死紧,沉声道:“谁拿走了你的血?”
  “没有啊……”林木说完,在晏玄景的注视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把手抽了回来,想了想,说道,“无偿献血去了。”
  晏玄景沉默地注视着林木,摆明知道他在说谎。
  林木抿着唇,眼一瞥发现吴归和晏玄景面前的杯子都已经空了,赶紧说道:“你们聊,我给你们加点水啊。”
  晏玄景看着溜走的林木,拧着眉头半晌,看着林木拎着水壶过来了,才缓缓的从他身上收回了视线。
  不说就算了,谁都有秘密。
  九尾狐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林木把另一杯茶交给吴归,收获了对方的道谢之后也坐回自己的工位,竖着耳朵听那边的讨论。
  吴归抿了口茶,说道:“帝屋被埋的时候我还没成精,现在也只能靠记载和星象得知一些情况,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应该比我知道更多。”
  晏玄景也不介意被办公室里另外两个妖怪听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大荒里那个应该不单纯是他,气息不对。”
  吴归微微皱起眉来:“怎么说?”
  晏玄景说道:“大荒里只有他的妖力。”
  妖力是不可能自己动起来的。
  “而且,如果单纯是他的妖力的话,应当不会伤我才是。”
  当初帝屋翻车的时候,跟他一些关系好的妖怪不是没跟那些玩阴的妖怪厮杀过。
  但是能从帝屋的力量里分得一杯羹这个诱惑实在是大,过了没多久就倒戈了大半,最后以帝屋那些真心朋友溃败为结尾。
  他们只能转而去护住别的一些跟帝屋关系不错,却被那些家伙盯上的已经成妖或者即将成妖的奇花异草和神木,以免他们步入帝屋的后尘。
  晏玄景的父亲晏归,就是这些朋友中的一个。
  帝屋打天打地杀遍了妖魔鬼怪也绝对不会打的其中之一,就是九尾狐。
  晏玄景十分冷静:“还请您再仔细卜上一卦。”
  “那帝屋的事?”吴归微微皱着眉。
  “冤有头债有主。”九尾狐声音冷冷清清的,“谁作的恶,谁得了利,因果轮回本该如此。”
  吴归身为一个专窥天机的卜卦师,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他摇了摇头,并没有强行要求晏玄景插手这事的意思,只是说道:“中原处理公事的妖怪都是清白不沾恶果的,我们倒是不怕,只是他这么杀,容易杀出事来。”
  晏玄景顿了顿,大概猜得到吴归说的是什么事。
  距离帝屋被分而封印已经过去数千年了,作下这种恶行的人和妖自然无法成仙,更是会因为犯下的恶行而前路坎坷,多半早已尸骨无存。
  留下来的都是他们的后代,这其中也许有知道当年的事的,但过了数千年,妖怪先不说,人类却已经传下不知多少代了。
  如今的人类之中,就连修仙和妖怪这类事情都已经彻底销声匿迹,更别说当年的事情了。
  搁大荒里,这种血海深仇,就算当事妖死了,仇家掘地三尺挖了他坟,把他那一支连拽带扯上至老祖下至呱呱坠地的小妖全宰了,那也是活该。
  但在中原这边不一样。
  人类的寿命短得很,妖怪记在心上数千年的仇,几代过去压根没有人知道这回事。
  吴归说的会杀出的问题,就出在这里。
  在大荒里,妖怪数千年可能也就两三代,基本上个个都知道上两辈的仇怨,以方便自家小崽子在遇上仇家的时候赶紧跑路。
  在明知道是罪孽的情况下还从中取得利益,那死了,是正儿八经的因果两清。
  但人类不同。
  人类这少说几百代过去了,谁手里拿个祖传据说很灵验的护身符揣身上,那都是得利者。
  再往大了说,帝屋当初被埋的那些地方,那些地方所有生活过的人,都是得利者。
  帝屋要把所有沾上因果的人都杀了,那这世上人至少减个半数。
  但那些人并不知情,而且因果实在太分散了。
  当初干这事的那批人和妖,估计就是打着这种分散因果的恶毒主意,让那些一无所知的人和妖也背上他们本不该有的恶果。
  而这些人和妖,在死去进入地府接受审判的时候,这份因果是会算进刑罚里去的。
  每一份刑罚判下去,因果就会减一分,再过个数千年,哪怕帝屋出来了,也已经找不到能复仇的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