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他住在这里, 那他现在可在里面?”
  随后响起来的女声不同于先前的那个, 她的声音更为的娇柔, 听起来也更加的动听。
  “左相并不在院子里。我听别人说,这左相一到凉州,连咱们的施府都没进,便直接到了城中。”
  “他去城中做什么?舟车劳顿的, 竟然也不歇歇?”
  “小姐竟然不知?这洪水过后,算是生灵涂炭,城中的难民都直接集聚到了城中所在的高地处。左相大人从国都携皇命而来,自然是以赈灾,安抚百姓为重中之重。眼下,他正在城中视察民情,布衣施粥呢……”
  “你知道的倒是详细……”
  丫鬟轻轻一笑,“小姐,奴婢这不都是为了你才了解的这些。我知道了,也就相当于你知道了,这样,你也可以更好的接近左相大人啊……”
  “你小声一些……”
  “小姐可是害羞了?哈哈……奴婢明白,奴婢以后会注意的。”
  “你还说……”那声音已经有些羞赧娇嗔之意。
  “不说了,不说了,奴婢不说了……”
  这么的一段对话停下来,挽碧算是明白了院子外那一对主仆想要做什么了。
  那小姐喜欢裴瑾之,那丫鬟便帮她的小姐打探好了一切的消息,好让她家小姐能够如愿以偿。
  挽碧歪着头,好一会儿,突然轻笑出声。
  想不到像裴瑾之这样的,脾气那样坏的人,竟然有这施家的小姐爱慕他……
  大概是因为……是裴瑾之是一个好官?
  虽然他脾气很坏,但是因为他是一个好官,老天不忍心看他孤独终老,所以给他许了一个施家小姐?
  越想便觉得这个可能性越大。
  挽碧点点头,心里突然对院子外头的那对主仆生出了一些兴趣来。
  也不知道,那施家小姐,漂亮不漂亮……
  她再认真的听了听,但是却没有再听到任何的人语声。
  想来,那对主仆大约是已经离开了吧。
  毕竟裴瑾之都不在院子里,她们也是知道的。
  左等右等,天色将近擦黑的时候,挽碧等到了回来的竹叶。
  竹叶回到院子里来,不过是才喝了几口水,收拾了一些东西,又要出门了。
  挽碧跟着他的身后,亦步亦趋,“竹叶,你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竹叶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也要去?如果我说不行,你是不是会自己偷偷溜出去?”
  挽碧露出一个甜美乖巧的笑容,“是。”
  竹叶:“……”
  与其让她一个人偷偷的溜出去,还不如把她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比较安全一些。
  竹叶点点头,答应了,“好。但是你到了城中,不能四处乱跑。”
  挽碧脚步轻快,“知道了知道了,我会乖乖的。”
  到了城中。
  挽碧跟着竹叶的身后,当看到那一大片的星星点点时,她的心里不可谓是不震撼的。
  那她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
  数以百计,或者说,数以千计的棚屋,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大片的空地上。
  数量虽然很多,但是却并不显得凌乱,反而还很有规划感。
  随着竹叶从棚屋之间相邻的小路上走过的时候,她好奇得东张西望。
  每间棚屋里,都住着数量不等的几个人,最少三个,最多五六个。
  棚屋内的设置简陋,有些人还躺在木板上,身子微微蜷缩着,不知道是已经睡过去了,还是生病了……
  她并不清楚,到底一共有多少人住在这些棚屋里,但是每一间棚屋里点起来的蜡烛,却把相邻棚屋之间的缝隙全都填满了。
  听竹叶说,因为洪水冲毁了那些百姓的屋子,也冲走了他们所有的财产,那些百姓现在是一无所有。
  但是随着不日到来的赈灾物资和赈灾饷银,这一切的不幸会渐渐的散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挽碧有注意到,竹叶在说起来这一切的时候,脸上并无半点信口开河的轻浮,他的眼中有光,很坚定,大概是因为对于自己所追随的那人,有着无可撼动的信任。
  夜风冰凉。
  裴瑾之负手站在原地,看着另一方向的棚屋烛火,兀自凝思。
  忽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沉稳之中又夹杂着某种欢快轻盈……
  他眉梢微微一动,转过身来,目光轻轻的落在那个浅色的身影上,“你怎么来了?”
  挽碧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大自在,往后竹叶的身后躲了躲,“我在施府很是无聊,你们又久久不回来,我只好来寻你们了。”
  裴瑾之不置可否,“我派人送你回去。”
  挽碧有些急了,“我不回!”
  裴瑾之正要说她,竹叶却把手里的东西呈送过去,“公子,这是你要的东西。”
  裴瑾之看了竹叶一眼,沉默须臾,接了过来,点头,“去棚屋。”
  “是。”
  棚屋里有烛火。
  裴瑾之坐在烛火旁边,低头认真的看着手里的那本类似于折子一样的东西,眉头轻蹙,俊容紧绷。
  难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挽碧下意识的看向竹叶,却发现竹叶也是一脸凝重的看着裴瑾之手里的折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气氛不对劲,挽碧本来想要和他们说几句话的,但是最后却不敢开口,只好安安静静的坐在他们的身旁,默默的等着裴瑾之打破这份安静。
  并没有等多久的时间。
  裴瑾之合上手里的折子,眼底似乎有墨黑的风暴卷起,但是表面上却依旧是面无波澜的,他的音调偏冷,“继续收集证据,就这里的这点证据,还不够分量。”
  “继续保密,不可打草惊蛇。眼下正是关键时期,虽然那人所为不大,但是先处理好当前的灾情才是正事。”
  “是。”
  裴瑾之说完这几句话,又问了一些有关于救援的具体情况,竹叶一一回答。
  情况在好转,他紧蹙的眉头才轻轻的松了些。
  不知道裴瑾之和竹叶又说了些什么,挽碧不过是走神走了一会儿,再次回过神来听他们的对话时,她惊讶的发现,他们说的事情,她已经听不懂了……
  不过,听不懂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竹叶听完吩咐准备要离开的时候,裴瑾之叫住他,“等等。”
  他有些奇怪的回头,“公子,还有何事?”
  裴瑾之的视线轻扫过旁边一脸认真的在发呆的人,“你把她带回去。”
  竹叶有些为难,“这……”
  挽碧抿着唇,样子有些倔强,“我不回去。”
  裴瑾之手边碰着一杯茶,凉凉的,他本来是想要喝一口茶的,但是眼下茶凉了,他也没有了喝茶的心情,“你不回去,在这里又能做什么?”
  挽碧凝眉,“一定要能够做什么才可以留在这里吗?”
  裴瑾之点头。
  挽碧想了想,目光很真诚,语气也很诚恳的看着裴瑾之道,“虽然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些什么,但是你可以说说看,如果我可以做到的,我会去做的。”
  竹叶在一旁也帮忙说了几句,“公子,挽碧一个人在施府也是闲着,你留她在身边,有些她力所能及的事情,你吩咐她一声便行。”
  “而且……”竹叶的声音里有些担心,“与其让她乱跑,还不如放在身边稳妥一些。”
  气氛开始僵持。
  几个眨眼的时间过去后,裴瑾之看向挽碧的目光里面满满的都是怀疑,“她有什么事情是力所能及的?”
  竹叶:“……”
  挽碧:“……”
  居然被这么明显的嫌弃了……
  挽碧努力的挺了一下自己的小胸膛,摆出一副很有底气的模样,“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有很多啊,看书,写字,磨墨,端茶递水什么的……”
  裴瑾之:“……”这些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不再理她,裴瑾之看向竹叶,“你去忙吧。”
  竹叶点头,“是。那挽碧她……”
  裴瑾之看了一眼某个一脸不甘心,正在盯着他看的人,心里无声的一声轻叹,“罢了,她迟点随我一起回去便是。”
  竹叶走后,裴瑾之把手里的茶盏递过去。
  挽碧先是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她笑着把茶盏接了过来。
  十指娇嫩,纤纤如葱。
  她一手托着茶托,一手推开茶盖,微微一低头,露出修长的后颈,与此同时,她那粉色的唇瓣印在杯沿,一白一粉,看起来亦是相得益彰,赏心悦目。
  那情景本是美好,奈何……裴瑾之的脸色却突然之间不大好了。
  茶盏中的茶已经凉透,味道更添苦涩。
  挽碧喝的那一口茶,在口里转了一圈后,她不喜那味道,本来是想要吐出来的,可是裴瑾之皱着眉头看她,那目光……好像还带着几分隐忍和不满。
  她心一惊,喉咙不由自主的松开,那口茶便顺理成章的滑落肚子里去了。
  待喉咙里的那股苦涩的味道散去后,挽碧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茶盏,评论道,“这茶不好喝。”
  “大人,我不喜欢喝这样的茶,有没有茶是不苦的?”
  “大人?大人?大人你怎么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