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
  周明隽微微倾身,直勾勾看着她,慢慢笑起来:“下次你要吃醋的时候,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一声?我好先捋一捋到底有没有这门醋能给你吃呀,你说你又晕倒又哼哼,到头来吃一场飞醋,亏不亏得慌呀?”
  第134章 守护
  绿琪很是不懂,为什么出门之前是殿下在生气,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皇子妃在生气呢?
  闵祁从厨房溜出来,对绿琪道:“殿下在帮皇子妃准备汤水,绿琪姑娘,你能不能帮忙让皇子妃消消气?”
  绿琪摸着下巴:“消气?意思是让皇子妃不再跟殿下置气?”
  闵祁点头:“正是。”
  绿琪莞尔一笑:“这还不简单。”
  房间里,孟云娴气呼呼的双手托腮看着镜子里发脾气的自己,绿琪小心翼翼的奉上一杯热茶:“皇子妃,您是怎么了?”
  孟云娴撇撇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绿琪明知故问:“难道殿下还在为您会梳男子的发式生气吗?”
  孟云娴哀嚎一声,趴在桌上很是愁苦,她拉着绿琪将端宁县主向周明隽投怀送抱的事情小孩告状似的说了个全。
  绿琪越听越想笑,她眼珠子一转,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认真道:“小姐,奴婢知道你和五殿下是一起长大的情意,感情深厚,可是五殿下到底是五皇子,您细细想一想,如今除了年幼的六殿下,其余几位殿下除了正妃之外,都有侧妃或妾侍。”
  “尤其是侧妃,四殿下成婚之时,是同是册封的正妃和侧妃。那位侧妃您或许还认得,就是穆阳侯府的那位吴小姐。”
  孟云娴愣了一下。她差点忘了,绿琪自小长在宫里,见惯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皇亲贵胄妻妾成群。多女共侍一夫在她看来,应当才是最正常的事情。
  “殿下痴情,旁人看在眼里,所以成亲之前,殿下执意等着您,旁人不好自讨没趣。可是现在您和殿下已经完婚,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旦太子继承大统,殿下要在京城立足,少不得要多建立一些关系,最简单的莫过于姻亲。到时候无论是侧妃还是妾侍……小姐……应该早些做好准备才是。”
  孟云娴在绿琪的话中渐渐沉默起来。
  年幼之时的兄妹之情可以不参杂任何贪心的欲念,可是做了夫妻,有了男女之情,那种霸占的心思就浓厚了,至少在孟云娴的心里,就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一点。
  绿琪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语气依然认真严肃:“皇子妃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奴婢只是想让皇子妃明白,这新婚夫妇的日子最是甜蜜无忧,不该用在小事上置气。若有朝一日殿下身边也有了侧妃和妾侍,皇子妃想起与殿下单独相处的日子是全都在置气,岂不是很可惜。”
  “什么很可惜?”周明隽端着汤盅走进来。
  绿琪即刻住口,对着孟云娴使了一个眼神,然后很懂事的退下了。
  周明隽对绿琪的眼力一直都很满意,他把汤冻子放到桌上,转身走到孟云娴面前蹲下,顺势握住她的手,忍俊不禁道:“不吃醋了好不好?换吃汤冻子。”
  孟云娴的脑子里盘旋着绿琪的话,终是将那点酸意给压下去,被他牵着走到桌边坐下,直到盅子的盖子打开,香气扑鼻时,自第一次吃到汤冻子的惊艳再一次复苏,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飞醋陈醋,立马要舀一勺尝鲜。
  “在外面过年的时候我就特别想这一口,馋死我了。”她享受的吃起来,美滋滋的眯眼。
  周明隽在一旁陪着她吃,“既然想,为什么不回来?”
  孟云娴的眼睛刷的睁开,撞上他的目光时,有点不自然的避开。
  瓷白的勺子舀着鲜香的汤水,少顷,她俏皮一笑,用骄纵的模样道:“若我就是故意不回来,想看看你到底能等我多久,会不会趁我不在的时候收她七八个偏房妾侍,你要如何?”
  周明隽笑了一下:“还没有等到我把持不住收七八个偏房妾侍,你就先把持不住回来将我霸占,很不甘心吧。”
  孟云娴失笑:“我才没有不甘心!”
  周明隽:“嗯,你没有,是我不甘心。若你再不回来,我哪有闲工夫娶什么妾侍偏房,当务之急是出去抓你。”
  汤水将她的唇瓣润的红润光亮,周明隽说话时一直盯着,最后还是没忍住,凑上去轻轻啄了一口。
  她愣愣的:“嗯?”
  “尝尝咸淡。”
  不等她再反应,周明隽已经伸手在她的头上扫了扫:“有胡思乱想的功夫,不如多吃点好吃的,回侯府看一看。”
  提到侯府,孟云娴的表情怔了一下。
  “怎么了?”周明隽给她盛了第二碗汤冻子。
  孟云娴看着放到面前的汤冻子,若有所思道:“忽然想起来出嫁之前的那段日子,父亲时常告假,不上朝也不上值,称病待在府里,时不时地给我们做吃的,与我们说话。你知道吗,他竟然还研究起汤冻子的做法,可惜他的手艺比不上你万分之一,即便是老谋深算聪明绝顶的荣安侯,在厨艺上实在笨拙了些。”
  周明隽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盅盖子:“侯爷这几年的身体每况愈下,可是他自来示人都是半真半假,原本我都以为他是真的病了,如今看来,只是为了偷懒耍滑,在你成亲之前多争取一些与你相处的时间。毕竟你一走就是三年,带着当初并未化解的恩怨的和误会离开。即便你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用重逢的喜悦和思念冲淡过去的事情,可你觉得荣安侯这样心如明镜之人,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孟云娴低着头搅动勺子,并没有答话。
  周明隽的声音低醇温柔:“若你不想将过去的事情扯开来说清楚,并没有人会逼你这么做,可是云娴,正如父亲与母亲对待孩子时的方式从来都不同,为人子女,也不该以为解决与他们之间的矛盾是一件一劳永逸的事情。”
  “对于母亲来说,离别之后的重逢之喜或许能冲淡那些远久记忆带来的伤痛,你们一同珍惜当下过好余生。失而复得,可以让她们再也不计较任何事情,只求眼前的安稳和平顺。但父亲未必如此。”
  孟云娴忽然松开勺子,发出一声脆响。她抬眼望向他时,笑容明朗:“从前你就喜欢对我说教,现在还没改了这个毛病呀,难道我在你眼里还是那个只要没被你点拨,就想不明白事情的小傻子吗?”
  周明隽哼笑一声,不发表意见。
  “这几日我还能陪着你,想一想回府时能带些什么,等到你回门之后,我会有些忙。”
  “忙什么?”
  周明隽抬手揉了揉眉心,苦恼道:“我的皇子妃,为了这场婚礼,我可是放了许久的公务,比起你英勇奋战不畏艰辛立下的功劳,为夫真是汗颜的很,如今娇妻在怀,若是还要继续旷工,岂不是会被人耻笑。”
  孟云娴笑着去搓揉他略显疲态的脸:“那可真是要辛苦你了——”
  周明隽飞快捉住她的手,将人往自己的怀里一带。孟云娴遭过一回殃,现在鸡贼的很,感觉到他眼神都变了的时候,她立马想逃开,可惜周明隽没给她这个机会,抓着领子就往床上拖。
  “周明隽你适可而止呀!”她扒拉着落地的灯架。
  周明隽将灯架移开,继续拖。
  “呜呜呜,人家还很累啊……”她跪在床边不肯上床去。
  周明隽直接弯腰把她抱起来,直接丢。
  “改日!改日!”她手脚并用往床下爬。
  男人的身体已经覆盖上来,将她压住,温热气息喷涂在她的耳畔:“想得美。”
  在她又羞又愤的挣扎中,周明隽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这应该是阻止她胡思乱想最好的法子了。
  ……
  虽说周明隽厚着脸皮声称自己如今是在享受和朝中官员一般的结亲休值日,但是他留在府里时并不是无所事事,只会寻男女之乐,孟云娴甚至很佩服他的体力,前脚刚刚折腾完她,后脚就能精神奕奕的穿戴好去书房看图纸,反倒是她,翻个身就熟睡了。
  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孟云娴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舒坦的午觉了,可想而知今晚恐怕又要彻夜难眠了,做点什么好呢?
  “殿下呢?”
  “殿下自皇子妃您睡着之后就去书房了。”
  孟云娴穿好鞋袜,又整理了一下仪容,快步往书房去。
  盛禧园的书房是刚刚收出来的,几乎是确定了要在盛禧园住下之后,闵祁就张罗着人把五殿下的书册和图纸全都搬过来了。孟云娴一路小跑到书房门口,正准备敲门,却被闵祁拦了下来。
  闵祁示意孟云娴小声一点,静悄悄地请她移步到窗边,把半掩的窗户打开。
  孟云娴从窗边看进去,刚好能看到周明隽的书桌。
  黄昏的夕阳将书房染成一片橙红,周明隽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厚厚的一沓图纸,他身上披着一件衣裳,应当是正在看图纸,却不胜疲劳的睡过去了,倚着靠背的身子微微倾斜,手落在身前,手里的图纸滑落在了地上。
  闵祁将孟云娴请到一边,这才低声劝和:“殿下为了准备婚事,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他亲自过目的。皇上指责殿下不务正业,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殿下是真的紧张与皇子妃的大婚,所以根本没有心思做任何事情。这几日殿下一定是累坏了,所以若是与皇子妃闹出什么不愉快,还请皇子妃念在殿下的一片真诚之心,不要与殿下置气。”
  孟云娴偷偷的给绿琪传递了一个眼神。
  绿琪会意,立马将闵祁拎走,边走还边斥责:“你胡咧咧什么!皇子妃何时就跟殿下置气了,你一个打单棍的不懂夫妻间的小情趣就不要胡说!”
  孟云娴见提着裙子悄悄地溜进书房。
  这个时节气温都还没有回暖,稍有不注意就会着凉。孟云娴弯腰将地上散落的图纸捡起来,粗粗的扫了一眼。
  工部涉猎之多,她也未必全都懂。但见这图纸早已经不再是简单的什么机括构造,更有河道整治,开山采石提脂的粗略图,便知道这些事情没有一样是省心的;而河道挖掘、山石石脂一类的开采,又讲究一个勘测。她曾见过有专程用来勘测山体各种特质的工具和机括,的确一个个都是构思精良闻所未闻,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到这样的法子,发明这样的东西。
  曲氏一脉曾是吴国最有名的匠人,巧夺天工的秘技根本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奈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孟云娴小心翼翼的将图纸一张一张整理好,无声的放在桌子一角,看着周明隽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什么天赋异禀才能过人,即便真的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若无勤勉上进之心,如何能有条不紊的掌控全局做好这些事情?
  世人只见他风光无限巧技夺宠,又何曾想过其实他也是从无到有,日复一日的研读图纸典籍呢。
  孟云娴凑到他的身边,看着他闭眼时垂下的长长睫毛,又借着夕阳看他呼吸间鼻下微动的细微汗毛,忽然觉得这样看上一整日都不会腻。
  心道:若是你永远这样睡着也很好,不必操劳,不会伤心,也不用担心谁会针对你暗害你。我便可以一直在这里瞧着你睡觉。
  你问我会不会心怀怨恨,那你呢?
  这样不顾一切的上进努力,究竟真的想要夺回一些小时候失去的父爱,还是……想夺得更多的东西?
  其实想夺也没什么,本就是他欠你的。
  不止是欠你,还欠你母亲,欠整个曲氏一族。
  只是……
  那时候的一切会不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打头一个,就是你不再是谁独一份所属了。
  憋着想了想,孟云娴忽然笑起来,她很大胆的伸手去摸他的头。
  碰了一下便狂喜着缩回手,像是得了一个很大的逞一样。
  “没关系呀,这一次,本就是换我来护着你。”
  “只要是你决定的,我都支持你。”
  周明隽沉沉的睡了一觉,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从前的小山村那个时常与她一起看日出日落的山头,她穿着最喜欢的竹青色带绣纹的裙子坐在那里,笑着朝他招手。
  “又不穿鞋子!”他发现她光着脚,立马皱眉斥责,想要拉她回去。
  “等等呀周哥哥,我们看日出呀!”她拉着他不许走,一定要看日出。
  “看什么日出,你瞎了吗?看不到那一大片黑云?”
  随着他这句话,原本只是稍微阴沉的天空瞬间凝成一片可怕的黑云,狂风大作,甚是骇人。
  “走啊!走!”他伸手去拉扯她,却没想原本轻松就能提起来的人竟然重如磐石,怎么都挪不动,她也发了狠,抱着他的胳膊不许他走,一定要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