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节
  是啊,一定会的。
  十公主皱起了眉头,抬手捂着胸口有些纳闷的低声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些日子,总有些心神不宁的。”
  傅悦神色一动,很快敛去,只微笑道:“出了这样大的事,你心有余悸也不奇怪啊,何况,孕妇都是这样,多思多虑,你别多想就好了。”
  见傅悦一副正经的说着这些话,十公主倒是忍不住笑了,揶揄道:“表嫂怎么说,好像挺有经验的样子,这段时间也总是头头是道的宽慰我,连孕妇该注意什么禁忌什么都清楚,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表嫂这是经验之谈呢!”
  傅悦一听,顿时绷起了脸,瞪着她没好气道:“胡说什么呢?我也是班门弄斧好不好?”
  十公主吐了吐舌头,难得的俏皮。
  然后,她很快就有一脸郁闷起来,
  傅悦忙问:“你这是又怎么了,还有心事?”
  十公主闷声道:“我在想,好几日没见到母亲来了,父亲是不是病得很严重啊?”
  自从那日回去后,谢夫人再没来过,就派了身边的人日日来看她。
  傅悦摇了摇头,轻声道:“也不是,只是一些小病,年纪大了总是会容易生病的,你是知道谢家的,一直不太平,谢国公一病,他们就蠢蠢欲动,这次也是,谢夫人便不好离开谢家,她不是日日都派人来看你么?而且,她也是相信你在这里会被照顾得很好,才放心不直接来的。”
  闻言,十公主立刻一脸懊恼,没好气道:“一群不自量力的东西,就算父亲病了,还有夫君,还有我的孩子,谢家家主的位置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
  她嫁到谢家一年半,对谢家那些人可谓深恶痛绝,平日里却还得维持表面上的融洽,可心里早就烦透了,特备是那个二婶,每次看到她,都想把她嘴缝起来!
  傅悦点了点头道:“虽是如此,鱼临死前都得垂死挣扎一下,何况他们,也总是想要蹦跶几下才甘心的,不过你放心,等谢国公病愈了就该消停了,翻不起什么大浪的。”
  “也是,父亲那么睿智,定然可以化解。”
  傅悦笑道:“不过你若是想谢夫人来看你,我可以派人去请她来陪陪你……”
  十公主当即否决道:“不用了,我其实就是担心他们有什么麻烦,既然没什么大事儿,来不来也没关系,反正我都知道,母亲是惦着我的。”
  傅悦这才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陪着十公主唠嗑了一下午,傅悦才离开,走出外面之后,站在那里,重重的吐了口气。
  随即问清沅:“我刚才没露出什么端倪吧?”
  她一直努力的让自己谈笑自若不动声色的跟十公主聊天,可心里却还是紧张,特别是说到谢家和谢蕴的时候,小心翼翼,就怕露出破绽。
  清沅低声道:“自然没有,公主一直表现得很自然。”
  傅悦点了点头:“那就好。”
  说着,她转身往一边走去。
  “公主去哪啊?”
  傅悦头也不回的道:“舅舅应该回来了,去问问那边的情况。”
  清沅闻言,忙跟上去。
  ------题外话------
  十公主……
  第20章 以彼之道,不会动情
  谢国公虽然已经醒来,情况也有所好转,可是年纪大了,这次又大受打击,卒中比较严重,歪着嘴说不出话,身体也十分僵硬,要治好得花一段时间了,急也急不得,现在也只能让燕无筹日日过去给他治,再看情况了。
  至于谢家的内乱,谢国公病着,谢蕴尚不知生死,也只有谢夫人勉强撑着,可看情形,也撑不了多久,偏偏这种情况,别说傅悦,就是皇后也不能干涉太多,何况外面已经议论纷纷,都说谢国公命不久矣,谢蕴又已经死了,这种情况下,谢家二爷代理掌权乃是名正言顺,又有皇帝撑着,现在也只能随他们闹着,反正谢国公掌管谢家三十多年,早已把谢家紧紧攥在手里,掌控实权的都是谢国公的心腹,这也不是他们短时间内说夺就能夺走的。
  临近八月的时候,北境再传回一道传书,让傅悦本就忐忑忧患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楚王府和谢家以及安国公都派人大肆搜寻了十天,都没有找到谢蕴,但是,却在遇刺之地十里外的一座深山之中发现了带着血迹的破衣和腐肉残躯,虽然辨不出是否是谢蕴,可是也在尸体附近发现了谢蕴随身佩戴片刻不离身的玉佩,上面还染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所以,谢蕴十之八九是已经……
  傅悦根本不敢让谢夫人知道此事,谢家北境的人传回的传书她也都从中截下,只让人告诉谢夫人还在搜寻尚无消息,但是,这个消息却还是很快就在外面传开了,傅悦只能让谢夫人身边的人死守着别让她再听到这些流言蜚语,可根本不顶用,有了确凿的消息,谢家二房和旁支的人逼得更凶了,就跟要逼宫一样……
  本就一团乱的谢家,因为谢蕴的死讯,更是雪上加霜……
  皇后无奈,又不能日日出宫,只能让太子和宜川公主日日到谢家探视谢国公为谢夫人撑腰。
  与此同时,东越炤都。
  两日后就是立后大典了,秦国的送亲仪仗队和东越的使团在十天之前就已经抵达了炤都,而东越的立后大典却是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在准备的了,如今临近帝后大婚,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宇文焯刚从宫里回来,手下就交给他一道刚收到的传书。
  秦国来的。
  他接过,打开看完,原本平和儒雅的面容冷肃了几分。
  然后,深思片刻,把纸往手心一揉,吩咐手下程贲:“去请国相来。”
  “是。”
  宇文焯这才走去书房,处理皇帝交给他的政务,待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的时候,曹国相便来了。
  “参见殿下。”
  “国相免礼,请坐。”
  曹国相这才坐在下首,待下人上了茶水后,喝了一口茶水,才道:“老臣本来也打算明日来见殿下的,却不想殿下今日着人来请了,倒是不知所谓何事?”
  宇文焯眉梢一挑,含笑问:“国相想找本王,怕是因为三姑娘吧?”
  曹国相当即有几分意外:“太后娘娘是与殿下说了?”
  宇文焯道:“是皇兄,前两日皇兄说打算赐婚婥婥于本王为王妃,待问过国相的意思,国相若是允了,待他大婚之后便下诏赐婚。”
  曹三姑娘名为曹羽绰,乃是曹国相的独女。
  曹国相是个纯臣,一辈子都在忠于君上操劳国事,先帝时期就备受信任委以重任,后皇帝登基,也不管任何质疑的忠于当今陛下,一心只想着为君分忧为国办事,算是宇文煊这些年最倚仗的重臣,本人并不热衷于女色,所以妻妾子嗣都不多,膝下只有两子一女,儿子皆已成家,孙儿都十多岁了,他教养儿孙十分严厉,所以儿孙与他故来不亲近,曹羽绰是他的老来女,最受疼爱,也最是与他亲近,算是他的心头肉,这不,如今都十七八岁了,他都舍不得嫁出去,只因寻不着满意的女婿。
  曹国相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今日下朝后太后召见老臣,便是提及了此事,说是让老臣斟酌,如若允可,便让陛下赐婚。”
  宇文焯忙问:“那国相的意思呢?”
  曹国相一时间并未表态,静坐着沉思。
  宇文焯今年他已经二十四岁,性格温润谦逊,样貌才能亦是上乘,在皇族子弟中,名声是最好的,也是皇帝的弟弟,与皇帝兄弟情深并未虚假,炤都之中的名门闺秀,不知道多少想要嫁给他,可他却他一直不娶,其实倒也不是一直不取,他曾有过一个未婚妻,先帝定下的,是侯府千金,可惜那未婚妻命薄,及笄那年便病故了,也就前两年的事情,他的婚事也就耽搁下来,加上本人不重女色,身边侧妃都没有,而他的性格如此,加上曹家地位稳固,不管以后如何,不管他对曹羽绰是否有情都定当不会亏待,曹国相爱女,所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对这样的女婿其实是满意的。
  难得有这么一个满意的。
  可是……
  曹国相其实心里不大乐意,一旦有了这份姻亲,曹家便失了纯臣的基本立场,而他原本也不想女儿嫁入皇家,否则以他的权势地位,他的女儿早就是皇后了。
  见曹国相犹豫不言,宇文焯温润笑道:“国相若是不愿,本王会与母后和皇兄去说,国相不必为难。”
  曹国相也晓得宇文焯的好意,他若不愿直接去回绝了皇帝太后,总归让那两位心里不悦,虽然应该不会驳了他的意,可终归难免会失了为臣的本分。
  宇文焯去说就不一样了,恶人也当是宇文焯来当。
  曹国相点了点头,然后问了一句:“殿下,老臣倒是从未问过,您对小女有何看法?”
  宇文焯和曹羽绰自然是认识的,且并不生疏。
  宇文焯沉思片刻,坦言道:“不瞒国相,本王之前其实从未想过娶三姑娘为妻,所以,之前只当三姑娘为妹妹看待,若说情意,现下怕是没有的,不过,若是真娶了她,本王自当极力善待于她,此生绝不相负。”
  对宇文焯的坦诚,曹国相倒是满意得很,斟酌了片刻,才道:“殿下,且容老臣再多加思忖,问待过小女的意愿再做定夺,如何?”
  宇文焯点了点头:“如此也好,那本王便等着国相和三姑娘的答复。”
  曹国相这才转了话题:“此事便先不说了,殿下找老臣来,怕是还有另外一件事吧?”
  宇文焯这才面色凝重起来,颔首道:“后日便是皇兄大婚,本王已经做好了安排,应当是万无一失的,只是国相之前对这件事一直不置一词,似乎另有看法,本王总也有些不安,便寻来国相问问。”
  曹国相道:“老臣只是觉得,与秦国赵氏的人联手,无外乎与虎谋皮,毕竟赵氏之奸猾此次我们也是领教了的,且不说那赵禩身边高手如云不易得手,诚如殿下所言,如若那赵禩当真是秦皇属意的继承人,他若是死在东越,怕是秦皇不会罢休,何况,那荣王能否成事也还不得而知,成于我们并无益处,不过出一口气,若是不成,却是大大不利的。”
  宇文焯绷紧了脸色,压低了声音阴郁道:“国相此言差矣,就算荣王不能成事,秦国如今早已外强中干,内乱不休君臣离心,表面上又和我们越国为姻亲,秦皇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可能再敢轻易对我们出手,何况,这也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此次他们竟然如此卑鄙,让我们越国吃了那么大的亏,总得让他付出点代价才好,如今我便是要他一个继承人的命又当如何?”
  这次虽然宇文煊并没有责怪他办事不利吃了那么大的亏,可是他却咽不下这口气,他这一生,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既然两国联姻,那真定公主嫁来了东越为皇后,他们举国上下自当敬重,也不会因为之前秦国所为而迁怒于一个无辜女子,可是与秦国的这笔仇,也是要清算的!
  和安自被送回来后,已经被囚禁于宫中抱病,虽并未被赐死,可疯疯癫癫的也跟死没有区别,到底是从小疼到大的妹妹,他自然是十分不忍的,而这笔账,也有一半要算在赵氏头上!
  曹国相苍老浑厚的声音提醒道:“可是殿下,您莫要忘了,我们越国并不太平,靖安王等人还在虎视眈眈呢。”
  宇文焯顿时一默。
  曹国相道:“这次联姻之事看似圆满,可与初衷大有不同,不仅不得不立秦国公主为后,还损了一个和安公主,朝中和民间皆多有猜疑不满,如若此事再节外生枝,皇室脸面扫地,给了靖安王一党发难的理由,朝中乱起,那才是兹事体大得不偿失,为长远计,老臣以为现在并非与秦国为难的时机,来日方长。”
  宇文焯对曹国相的顾忌倒也深以为然,其实他们只要稳住国内形势,好好筹谋除掉内患,等着秦国自己内部腐朽落败,他们都看得出来,秦国内部斗争激烈,且怕是还有的乱,他们只要等着,以后总有报仇的一日,所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到底是他这次气盛冲动了。
  宇文焯叹了一声,道:“可事已至此,本王已做了部署,又与荣王暗中联手,如今只待时机了,怕是难以收手了。”
  “殿下是说荣王也派了人来了?”
  宇文焯点了点头:“嗯,原本他打算来的途中就动手,可一直没有机会,且我以为送亲途中出了这样的事极为不妥,便否决了他的意思,这才拖延至今。”
  曹国相闻言淡淡笑了,抬手捋了捋胡子道::“既然他派了人来,想必亦是准备万全了的,那殿下便无需尽全力而为了。”
  “国相之意……”
  曹国相笑而不语。
  宇文焯深思一下,便是明白了曹国相的意思。
  宇文焯立刻笑道:“本王明白了,多谢国相指点。”
  曹国相对此不置一词,倒是问了另一件事:“听闻陛下这些日曾见过几次那秦国公主,对她甚为中意?”
  宇文焯点了点头:“确实,皇兄与真定公主一道游了几次御花园,对其性情与才貌皆甚为满意,又与之还算投契,就连母后对她也都十分满意。”
  不同于其他的联姻,真定公主是已经定下且不日入主后宫的皇后,所以,不仅从秦国来的一路上受的都是皇后的待遇,一到炤都,也是没有住在使臣驿站,而是直接住进了宫里,住在皇后住的凤藻宫,皇帝有空会去看她,与之在有婚约散心说笑,她也会日日去给太后问安,与宫里的人亦是和善,抛开与秦国的恩怨不谈,这个皇后还是可以的。
  曹国相面色有些凝重,一时并未言语。
  宇文焯见他这般,又叹声道:“本王知道国相对秦国此次所为甚为不满,这一路来对真定公主态度便可见一斑,可虽然秦国此次行事卑劣,这位真定公主却是无辜,皇兄并非狭隘之人,真定公主又是定下的皇后,皇兄自然不会迁怒于她,只要她无过错,她这一生都是我们越国的皇后,所以,国相切莫因此耿耿于怀了。”
  曹国相是典型的耿介忠臣,又是一心为了东越筹谋,虽然分得清是非大局,可其实还是不愿皇帝娶一个秦国公主为后的,秦国皇室之人大多卑劣,殊不知这个公主是否也如此,皇妃可以品行卑劣,可皇后却是不得的。
  他淡淡的道:“殿下所言老臣岂会不知?只是她毕竟是秦国公主,人的品行如何是难一眼看透的,何况又不知此次奉旨嫁到我们越国心思为何,老臣只希望陛下不要对她……”
  动了情意。
  秦国公主为后倒是不打紧的,怕就怕皇帝对这个公主动了心思,被迷了心窍,日后怕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