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节
  少商很想说您可以不用来旁听(吃瓜)的,可她没胆量。
  “子晟。”太子朝后面的霍不疑道。
  霍不疑躬身道:“殿下先行一步,臣随即赶来。”
  太子瞥了眼少商,轻哼一声,甩袖离去。
  少商甚是警觉,当太子和霍不疑说话时就快步走向外面;霍不疑与太子告别后,立刻左手一拎衣袍下摆,迈开长腿赶上去,紧赶慢赶,在女孩要迈下石阶时抓住了她。
  “你做什么!快放开!”少商手腕上一圈灼热,她不安的左看右看。
  霍不疑仅扣女孩的左手:“我有话对你说,此处……”
  “霍不疑,你意欲何为!”石阶下方等待的袁慎看见这番情形,吃惊到眼珠都快瞪出来了,赶紧撩起衣摆奔上石阶。
  霍不疑依旧平心静气:“我有话对少商说。”
  “说什么说,有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么!”袁慎是斯文人,平日在论经台上辩驳经文是一把好手,可惜此刻发挥欠佳。
  霍不疑看了会儿袁慎,笑道:“也好,袁侍中一道来吧……”
  什么?!——袁程这对未婚夫妻一起傻眼。
  “不过此处不便说话,我的马车就在下面,我们先上车再说。”说着,霍不疑一手扣着女孩的手腕,一手搭上袁慎的肩头,双手微微用力便推动两人。
  袁程两人手足无措,愣愣的被霍不疑往前推着走。
  刚走下一半石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油滑浪荡的声音:“哎哟,这是谁啊!让本王看看,哟哟,这不是高雍侯,袁郎官,还有程宫令嘛……”
  三人停下脚步,只见五皇子眉开眼笑的走到近前,手里晃着一把花里胡哨的五彩羽扇。
  “五殿下怎么在这里?廷尉府又不是能随意溜达的,您犯事了?”少商道。
  “呸呸呸!你就不能说话吉利些!”五皇子迭声恼道,“本王不是来廷尉府,本王是刚从前边的宗正府出来的……”他得意一笑,“父皇要给本王封藩了!”
  “哦,那恭喜殿下了。”少商毫无感动,“再会。”
  霍不疑继续推人。
  “诶诶额,别走啊!本王来时骑马,此刻疲惫,想坐车回宫,请十一郎送我一程吧!”五皇子摆明了一脸看戏,不住在他们三人身上睃来睃去,“再说了,相逢即有缘,本王不久要就藩了,以后还不知何时能见呢!”
  袁慎面无表情:“若殿下在藩地所行不轨,便会被召回问罪。如此,就又能见到殿下了。”
  五皇子脸都绿了:“袁善见,你会不会说话啊!”
  “五殿下真要坐微臣的马车?”霍不疑道。
  五皇子大声道:“不错!”
  “好。”
  片刻后,四人坐在霍不疑那辆新打造的庞大的玄铁马车中,回想适才廷尉府门口众人惊异的目光——袁程脸色阴沉,五皇子阳光灿烂,霍不疑神情如常。
  “霍侯究竟要对妾身说什么。”少商一脸晦气。
  霍不疑凝视她,诚恳道:“少商,你与袁慎退婚吧,然后嫁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两汉的六郡良家子,是一个很有趣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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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郡良家子并不是真的平民老百姓出身,至少要小康水平的人家,至少能养得起儿子,并且养的身强力壮,不能饿的面黄肌瘦,而且直系亲属不能有罪犯。
  西汉的皇帝们拣选六郡良家子,主要是为了防备勋贵坐大,掌控军权。
  西汉比较有名的六郡良家子就是李广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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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们这个时代看来,无论怎么讨论,白手起家出身的六郡良家子总是正面人物,含金汤匙出身的世家子弟属于反面人物,然而历史很喜欢跟我们冷幽默,西汉有外戚的卫霍,东汉有世家子弟窦班,都是旷世奇才,几千年历史中也能算上名号。
  而在同样抡刀子上阵的条件下,世家子弟能获得的教学等条件相对优异,是以六郡良家子的表现并不那么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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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汉时代的世家子弟血气方刚,刚烈矫悍,打起仗来大多也不要命,六郡良家子未免难以以军功出头。
  以东汉为例,最有名的六郡良家子,大家一定想不到,就是董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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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卓是典型的六郡良家子,小康的清白人家出身,先入选羽林,干几年后,领军去凉州戍羌,累积战功成为凉州刺史,因为猪头大将军何进的昏招带军进洛阳,然后一番乱七八糟,大权在握,换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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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我已经说过,东汉有很多权臣,但是做权臣必须有底线,比如跋扈将军梁冀毒杀幼帝,所以梁家被彻底灭尽;比如董卓,胁迫少帝刘辩自尽,另立汉献帝,非常标准的乱臣贼子格式。
  第157章
  车厢里似乎弥漫起一层静默的雾气,隔绝了耳目知觉——袁程二人神情茫然,只五皇子用五彩羽扇遮住下半张脸,露出两只兴奋期待的眼睛。
  “霍不疑你欺人太甚!”袁慎终于回过神来,随即勃然大怒——这在他迄今二十七年的人生中可谓绝无仅有。
  少商好像看妖怪一样瞪着霍不疑:“你别是疯了吧!”
  霍不疑无惊无怒,语调自然:“此言纯自肺腑,少商,你再好好想想。”
  “本王以为她想过了,然后挑了袁慎。”五皇子笑嘻嘻的摇羽扇。
  少商直着脖子,怒吼回去:“想什么想,我从来不用想,也没什么可想!你将我当做何等样人了,你吆喝一声我就立刻退亲嫁你,那我当初干嘛另觅郎婿,直接去西北找你好了!”
  霍不疑道:“你心里气我,怎么会去找我。”
  “你知道就好!”少商大声叫道。
  五皇子轻声道:“他自然知道,不过还是要抢婚。”
  “你你你,你未免太不将我胶东袁氏看在眼里了!竟敢当着我的面说说说出这等胡言乱语,你简直……简直狂悖荒唐之极!”袁慎气的全身发抖。
  “袁郎官。”霍不疑语气诚挚,“我知道你此时必是气愤难言,不过万请稍歇怒火,听我一言。少商与你并非良配……”
  袁慎觉得满都城的勋贵子弟都不会有这等奇遇,自己今天也算长见识了。他冷笑连连:“我与少商并非良配,你与少商就是良配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当初怎么不去对蜀地僭主公孙氏说‘你并不堪为帝’,看看他是否立刻缴械投降!”
  “其实去年我在檄书中说过这话,不过公孙氏没听进去。”霍不疑道。
  少商袁慎:……
  “随后就开战了。”霍不疑补充。
  五皇子躲在羽扇后拼命憋笑。
  “是以如何?”袁慎忍怒,“霍侯莫非也要与我开战!”
  霍不疑忽然笑了下:“我怎会如此,如今我盼你多福多寿还来不及,不然我与少商如何成就姻缘。”
  五皇子插嘴:“袁侍中精通六艺,我曾见过他在演武场参与骑射校练,甚是了得,你们真打起来未必……”他兴奋的不行,觉得今日真是没有白白挤进马车。
  “殿下住口吧!”少商瞪着眼睛,“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当心有兴致看戏没腿去藩地!”她手心发痒,觉得过去五年中打这货打少了。
  五皇子一愣:“为何没腿?”
  “因为我会禀告陛下,说都是你挑拨他俩打起来的,看看到时陛下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你胡说!”五皇子唰的将羽扇拍在腿上,怒目以对。
  少商斜眼乜他:“是呀,五殿下明明看见我们三人有话要说,硬是挤上马车,回头您跟陛下说只是碰巧,你看陛下信吗?”
  五皇子面色变了几转,咬咬牙:“好好,你不仁我也不义了……”他朝霍不疑笑了下,“十一郎,有件事你兴许还不知道,我不能看你蒙在鼓里……”
  少商眼皮一跳,心中大叫不好,袁慎犹自不明所以,五皇子已流水般说下去了,“十一郎啊,你知道么,程少商她曾向东海王求过亲?!她让长兄娶她!”
  袁慎脸色一沉,心想这事五皇子怎么知道;少商心中呻吟,以手捧额。
  五皇子得意洋洋:“怎样?十一郎你没想到吧!程少商她居然会做出这等事来,简直天下奇闻……”
  “后来呢?”
  “啊?”五皇子一愣。
  霍不疑面不改色,耐心的再问:“后来怎样。是东海王没答应,还是少商半道反悔了?”
  五皇子呆呆的:“呃,是大皇兄没答应……”
  霍不疑点了下头,侧身凝视女孩。
  少商被看的心发慌,用力挽住身旁袁慎的胳膊,加倍大声道:“五殿下别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我怕人家说这事啊!我做的出,就不怕人家说!再说了,这事我早告诉善见了,殿下你别枉费心机了……”话虽这么说,但她的眼神心虚的四下游移,也不知在怕什么。
  “少商,为何你要如此行事。据我所知,你非但不喜爱东海王,甚至颇多非议。”霍不疑神情冷静,半分吃惊羞恼都没有。
  少商哼了一声,强装声势的将头扭开:“此事与你无关!”
  袁慎适才差点被女孩扯倒,幸亏及时撑住车壁;他无奈的看了眼未婚妻,叹气道:“之前淮安王太后身体不好,说要看着少商出嫁才能安心;于是少商就去寻觅婚配人选了。”说着,他还是不满的瞪了女孩一眼。
  霍不疑嗯了一声:“这倒也是。少商是看东海王温和柔善好拿捏,成婚后还能继续服侍宣太后,所以才向他求亲吧。”他虽不曾过少商辩解,然而猜起来竟八九不离十。
  五皇子对霍不疑的反应大是不满:“十一郎也不说她两句。虽说古人亦有女子主动表白心意的诗歌,可女子终究还是端庄淑雅些的好……”
  “五殿下适可而止吧!”少商恨恨的瞪过去。
  五皇子视若无睹——其实他俩之间有一桩隐秘,而他笃定程少商不敢说出来。
  “要责备少商也该我来责备吧。”袁慎冷冷道,“只要我不介怀,五殿下何必枉做小人。”其实这回他倒不反对五皇子抖出这事,说的卑鄙些,他如今巴不得霍不疑对程少商失望。
  “你都被程少商吃定了,哪会责备她!”五皇子哼声,“十一郎,你真的没话要说?”
  霍不疑侧头出神,似乎在想什么:“……臣有话要说。”他转回头,“五殿下,隔了多久少商又向你求亲了?”
  啪嗒一声,五皇子的羽扇重重掉落。三人齐齐心惊,不过各有不同——袁慎是毫无防备的大吃一惊,少商和五皇子则是‘他怎么知道,我谁也没说啊’?!
  五皇子心中发慌,强笑道:“这是怎么说的,十一郎说笑了……呵呵,呵呵……”
  霍不疑静静的看他。
  少商慢慢缩到袁慎背后,谁知被气急败坏的袁慎一把揪出来:“你真这么干了?”
  见未婚妻一脸讨好的傻笑,形同默认,袁慎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自从和程少商定亲,他的人生简直日日精彩。
  “少商起初向东海王提亲,应该并未思虑周全。东海王只是表面看起来好相与,实则他性柔而固执,何况嫁他之后麻烦也不少。我猜少商很快就想明白此中关节——幸亏东海王回绝了她,否则她也得事后反悔。”霍不疑道。
  “那你怎么猜到她又向五殿下求亲了?”袁慎问。
  霍不疑睃了女孩一眼:“她这人,行事奋勇直前,不屈不挠,绝不会只为一点点小挫折就偃旗息鼓。既然打算要嫁人,必是要四处找人来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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