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节
  谢茂拍桌子骂娘,不免就会问候到马氏头上,衣飞石与衣飞珀一母同胞,不得不跪下赔罪。
  哪怕皇帝说了事情不与他相干——衣家出了事,衣飞石怎么摘得干净?
  “是臣失察,陛下息怒。”
  被皇帝从地上硬生生地扯了起来,衣飞石还是得躬身再次赔罪,想把衣飞珀捉来暴打一顿。
  谢团儿是衣飞石的弟媳妇,衣家规矩不像文官清流人家那么严格,可谢团儿自己从不出门,做伯伯的衣飞石也不可能专门回家去探望她。毕竟男女有别。
  前不久衣飞石还问过衣飞珀,家中如何,衣飞珀黑着脸说一切照旧。
  衣飞石知道二人关系不睦,照旧例让衣飞珀给谢团儿带了布帛绸缎宝石珍珠等女孩儿常用的东西,敲打衣飞珀不要太过分。
  这些年来,衣飞石除了给谢团儿送东西,也就是训斥弟弟对谢团儿好些了。
  衣飞珀闹着要纳妾的时候,衣飞石记着谢范的嘱咐,亲自去问过谢团儿,是否要和离。
  那时候谢团儿看着有些憔悴,身体也还好,只说不必。
  谢团儿不肯和离,衣飞石总不能强摁着二人拆了这一桩婚。
  他除了把衣飞珀叫来狠捶一顿,叫衣飞珀歇了纳妾的心思之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和皇帝没有子嗣,谁也生不出孩子来,关系也从来不差。所以,他理解不了衣飞珀的急切和不耐烦。想来想去,衣飞石觉得谢团儿和衣飞珀大抵还是感情不好,若是有他和皇帝那么彼此喜欢,有没有孩子又算得了什么?为这个吵架真是太可笑了。
  这世上夫妻不睦的家庭多了去了,谢团儿又不是小媳妇性子,她手里有钱,衣飞石也给了不少,身边也有心腹使唤,黑发狄人族的几个媪老带出了几个丫鬟,个个都不简单。
  何况,谢团儿那样骄傲自我的女孩子,倘若真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总会嚷出来的吧?
  衣飞石是真没想过她会吃亏。
  皇帝传见衣飞珀,等了两个时辰衣飞珀都没找见。
  内阁几位老大人吃了午饭吃晚饭,眼看着宫门下钥,几位大人抹抹嘴,散着步,跟皇帝磕了头就出宫去了……皇帝脾气发完就不着急了,反倒是衣飞石气得青筋鼓起:衣飞珀如今在兵部当差,衙门找不见人,也没告假,回家里问,家里说上衙门去了……他一连派了五波人去找衣飞珀,找不到。
  太后本想留谢团儿在长信宫养胎,谢茂想了想,说:“叫团儿住醒春山房。”
  亲妈好不容易找了第二春,女人一辈子能快活几年?没得叫太后给孩子让位置的道理。
  张姿才在长信宫住了一夜,太后就吩咐宫里要留宿郡主,叫他挪出去。他正收拾行李,大宫女又叫他不必挪了。他很惊讶,太后也不是朝令夕改的人,这是为什么?
  大宫女告诉他,皇帝钦命崇慧郡主赐住醒春山房。这其中的意思,该明白的都能明白了。
  张姿一向沉默厚颜,闻言脸上也透出一点儿红色。
  作者有话要说:
  衣飞石:夫妻吵架,就是感情不好。
  谢茂:……
  衣飞石:我和茂茂从来不吵架。
  谢茂:……(你还会撒谎了)
  衣飞石:从来没吵过,只有茂茂单方面骂我。
  谢茂:………………
  衣飞石:为什么我们只能在小剧情秀恩爱?
  谢茂:因为作者是个蠢藕。
  蠢藕:你们俩……都是大boss了……青铜小强才需要走剧情……下回让你们都去草根奋斗……最后一章才登顶………………
  第178章 振衣飞石(178)
  衣长宁在四岸县狠狠捅了皇四子谢泽一刀,回京途中,谢茂就收到了盐政总督衙门的奏折,听事司处也有了详情回禀。
  据查,大顺昌行确实是谢泽所有。
  皇子年纪大了,纳妃生子,处处都要花钱,想辙弄点零花也很正常。
  不过,这远在天边的买卖,谢泽也不可能亲自打理,大顺昌行是谢泽生母胡氏族人所经营。
  盐引也确实是通过衣长安的关系,从殷克家那一脉的关系网里勾兑来的。
  衣长安就更聪明了,他实际持股,代理人却是七弯八拐换了几层关系,倘若不是衣长宁烧县衙那一出,未必能顺藤摸瓜查到衣长安头上。和谢泽不同,衣长安人就在凉州,随时都能查账,家势又霸道,哪有人敢污他的银子。所以,衣长安根本不必自己出面去搞贩盐生意。
  总而言之,这是个不大容易被查出来的关系网。
  ——若非衣长宁一把火烧了县衙,谢泽勾结衣长安、联络殷克家的罪名,未必能全部坐实。
  这些查回来的线索,也越发证明谢茂和衣飞石不是冤枉了衣长宁。
  他就是故意要害谢泽。
  有个聪明伶俐的衣明聪在,谢茂还想立衣明聪做嗣皇帝,此时就不会拆穿衣长宁的小算盘。不过,他也没有如衣长宁所愿,大张旗鼓地彻查此事。
  他的处置很温和,明眼人看得懂,不解内情的人就是一头雾水。
  比如,莫名其妙接了赏赐的谢沃。
  谢茂赏东西向来是一碗水端平,谢沃有的,谢泽就有。谢泽有的,谢沃也不可能没有。
  如果是为了嘉奖二位皇子的学业品性等等,皇帝也不会直接赏赐皇子,而是赏赐皇子的师傅们。谢沃和谢泽都是同一批师傅。皇帝要表扬皇子时,就叫太监去上书房,云,某某皇子什么事做得很好,某师傅教导有方,赏金银锞子,文房四宝,折扇香包……碰上过年过节,还会赐饼赐肉。
  这回皇帝莫名其妙给谢沃赏了一堆东西,从金银器皿布匹香料到摆件家具奇珍花木,种类繁多数目也不少,多得简直夸张。几百个太监从内库搬了半天都没搬完,皇三子妃杜氏不得不找谢沃请示:“爷,咱们小库房放不下了,是不是把偏殿封一间出来做库房?”
  谢沃正在抠脑袋,茫然道:“倩儿,皇父是不是要让我出宫开府去呀?”给这么多东西!
  “爷,若是皇父要咱们出宫开府,这些东西可以等咱们出去了再赏赐。”
  搬两回不累吗?!
  反正,摊上这么个丈夫,杜妃心很累。
  与他比邻而居的皇四子谢泽,则坐在书房里咬嘴唇。
  谢泽没谢沃那么憨,他父王胡阳王也比谢沃那个傻爹思行王聪明多了,谢泽在宫中从不闭耳塞听,四岸县衙失火之事,他十六天前就收到了消息。他知道是有人故意要弄他。
  谢茂做了近二十年皇帝,不至于身边消息都管不好。
  所以,谢泽只知道四岸县衙被烧了,并不知道那一把火是衣长宁所纵。
  聪明人都喜欢自作聪明。
  谢泽不知道衣家出了个胆大包天的衣长宁,他想,这世上谁有本事在皇父眼皮底下火烧县衙?结合皇帝回宫之后大肆赏赐谢沃的动作,谢泽判断要弄他的人,就是皇帝。
  火是皇父放的。烧县衙是警告保全我,赏赐皇兄则是对我的惩戒。
  ——毕竟,用任何方式罚我都会引来朝堂震动,要达到打压我的效果,多多赏赐皇兄即可。
  我和外臣一起搞贩盐生意,皇父也不疑心我勾结外臣,仅仅是这样轻拿轻放提点于我!谢泽顿时被自己脑补出的谢茂那一片慈父之心感动得不行,越发觉得自己对太子位势在必得。
  毕竟,宫中就两个上了玉牒的皇嗣,谢泽头顶上的皇兄谢沃……也太憨了些。
  ※
  大半天没能把衣飞珀从宫外宣进来,眼看宫门下钥,衣飞石气得脸都黑了。
  谢茂劝道:“你这里干着急有什么用?事已至此。”
  他一下午也处置了不少事,先给谢沃放了赏,又在太极殿看了半下午折子,这会儿脖子有些僵了,不自在地伸臂舒展筋骨,衣飞石很自然地凑近他身边替他揉肩捏颈,手法甚为熟练。
  “臣想去看一看崇慧郡主。”衣飞石道。
  谢团儿怀孕这么大的事,之前衣家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如今在宫中养胎,得了消息的婆家人总得去关心一番。
  衣飞珀遍寻不着,马氏又常年“病”着无法进宫,思来想去,衣飞石还是打算亲自走一趟。
  ——从衣飞珀那边算,他是兄长不大好探望弟媳妇,可从皇帝这边算,谢团儿也就是当年牵着他衣角的小姑娘,这关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大防?
  不过,谢团儿住在后宫中,衣飞石轻易不好自己过去,指着皇帝带他走一趟。
  “天都黑了,朕吩咐郁从华赏了东西过去,待会儿再叫赵云霞来给你回话,你就不要去了。”
  很意外的是,皇帝居然拒绝了他的请求。
  衣飞石很少会向谢茂要求什么,通常他开口了,谢茂就不会拒绝。
  衣飞石稍微错愕之后,瞬间就明白了皇帝的打算,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滋味。
  他以为四岸县衙被火烧之后,皇帝就该放弃衣明聪了。
  现在看来,皇帝根本没把衣长宁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或者说,皇帝暂时还不愿放弃衣长宁与谢娴这个融合了两家骨血的儿子。
  固然谢团儿腹中也怀了衣家血脉,可她肚子里这个不知道是男是女,不知道是贤是愚,甚至也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会不会夭折?这样一个全是未知的小团血肉,哪里比得上快要五岁,长得结实机灵、聪明可爱的衣明聪?
  所以,皇帝不会在这时候亲自去探望谢团儿。
  让黎王出禁的旨意已经下到宗正寺了,最迟明后天,砌在黎王府的高墙就会被拆开。开禁的黎王府就是谢团儿的一层靠山,倘若再加上皇帝趁夜亲自探望,这恩宠就显得太过了。
  至少在此时,皇帝不会准许谢团儿越过谢娴,不会准许她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越过衣明聪。
  “陛下,”衣飞石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衣长宁被臣踢伤了心脉,呕血之症不会再好了。”
  衣长宁是不是真的伤了心脉不重要,就算衣长宁把伤养好了,衣飞石也能随时给他踹出个一辈子缠绵病榻呕血不断的伤势来。
  谢茂闻言就觉得衣飞石简直无赖,这不要脸的劲儿……哎哟,怎么越来越像朕了?
  “小衣,你这性子真是光风霁月容不得一点儿瑕疵。可是,你自己是好人了,就以为全天下都合该与你一样是好人?”谢茂握着他的手,让他在身边坐下来。
  这些年年纪渐长,衣飞石自觉做了长辈得有些体面,就不大愿意被谢茂随便往膝上抱。
  谢茂从前体弱,抱着衣飞石稍片刻,就觉得胳膊腰上没力气了,丝毫没有大丈夫的气概。前两年好不容易打熬好了筋骨,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偏偏衣飞石就不让他随便抱来抱去了。他极心爱衣飞石,舍不得欺负,不好强压着衣飞石搓弄,只得心中默默遗憾。
  “人皆有私心,人都愿向上。只要本性不是彻底坏了,何妨看开些?”
  谢茂习惯地玩弄衣飞石的手指,指尖像抚摸琴键一般亲昵地落在衣飞石修长的手指上。
  衣飞石却丝毫没能接收到旖旎暧昧的情思,皱眉道:“他事君不诚,出卖胞兄,如此不忠不悌之人,还不算彻底坏了本性?臣也知人皆有私心。若他今日遭身死辱妻丧子之祸,逼不得已也罢了,臣虽鄙夷他,绝不苛责他。如今只为谋利便行此事,臣容不得他!”
  “朕的小衣脾气越来越坏了。”
  谢茂看着他日益沉稳坚硬的容色,失笑道,“朕越来越喜欢。”
  衣飞石显然是真的被衣长宁气着了,提起就是怒气,谢茂要和他说道理,就不能让他在气势上下不来,这是刻意打断他的话,提醒他太激动了。
  衣飞石才意识到自己对皇帝态度不甚软和,稍微松下来,低声道:“臣冒犯了。”
  “他说大顺昌行是谢泽的买卖,他撒谎了吗?”谢茂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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