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便是看在王唯一的面子上,傅子寒也不好让柳博立对王唯真动手。再怎么说,柳博立也挂着他弟子的名头,人家说起来多少都会牵扯到他的身上。
  王唯真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他虽然纨绔蛮横,但是,他跟袁小胖又不是同类型的纨绔,认真说起来,王唯真还算是个有格调有品位的,只是说话做事,很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而已。
  要说他是故意去撞柳桐言的,傅子寒都不会相信,而且当时跟柳桐言分手的时候,对方是怎样一种失魂落魄的状态,傅子寒也是看在眼里的,认真说起来,傅子寒反而觉得自己的责任更大一些。
  明知道柳桐言的那种状态,不适合一个人独处,他偏偏还因为关心柳桐言之后的安排,而忽略了他的精神状态。就算不能跟柳桐言一起回去,也该派个人陪他一起走才对。
  之前在傅立文和柳博立还没到医馆来之前,傅子寒也正在跟柳老太爷说这事。
  他将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柳老太爷是个很懂人情世故的人,他自是不可能将这事儿归结到傅子寒的身上,更别说柳桐言殿前失仪,说穿了也是他柳家教育不当而造成的后果。
  相反的,傅子寒给柳桐言制造了直接面圣的机会,这是他柳家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所以,柳老太爷也不会责怪傅子寒,反而会感激他为自己的后辈创造了很好的机会。并且还会对傅子寒更加好,以期在自己大限之后,傅子寒能看在他的老脸上提携一下柳家后人。
  这个时候,傅子寒还没有来的及跟柳老太爷说让柳桐言去四门就读的事情。
  实在是因为凭柳桐言现在的样子,他能够在入冬的时候恢复行走正常,就已经很不错了。但是最重要的是,如果柳桐言不能继续参与后面一系列的事情,那他的功劳就不足以让圣人开恩特许他入读。
  柳老太爷或许能够帮助柳桐言活动一下,可是要知道,柳家是个很大的家族,还有比柳桐言地位更高,能力更强的人。柳家的资源不可能朝着柳桐言倾斜太多,那样的话,柳老太爷也没办法服众了。
  并且,傅子寒可以肯定,今天柳桐言殿前失仪的事儿早就传遍了各大家族,可以说,如果这个时候傅子寒放话出去要换掉柳桐言,那么仅柳家想要来顶替柳桐言位置的,至少都不下十人。
  只是傅子寒也不是那种见利忘义之人,他既然这样努力的给柳桐言争取机会,就不会轻易的放弃他,不到实在万不得已,傅子寒一定会保留柳桐言的位置。更何况,目前来看,傅子寒所接触的人之中,拥有柳桐言那样的绘画技巧的人,还没有发现第二个。
  傅子寒开口给王唯真台阶下,对方也就朝着柳老太爷再次行礼,口中连连道歉,并且说一切花费都会由他家来承担,包括这养伤期间柳桐言需要的生活费用也都由他来负责。
  王家愿意承担这个责任,柳老太爷肯定不会替柳桐言拒绝,至于说再追究王唯真的责任,这倒是不必。毕竟也有一部分的责任在柳桐言自己身上,再加上柳桐言家里的确不太宽裕,多一点赔偿日子也能好过一些。柳家虽是大族,可除了固定该公中支付的,其他的花销还得自己负责。而柳桐言家很显然不太会经营,是以才有柳桐言去街上帮人代写书信挣钱的事。
  他们这边处理完之后,刚好柳桐言身上的伤口也包扎完毕,脸上的擦伤也敷了药,柳老太爷让小厮跟着药童去取药,之后就让人带着柳桐言回去了。
  傅子寒父子跟柳老太爷在医馆门口作别之后,转身去了方尚书府上拜见他姨娘方夫人。
  第70章 有喜了
  圣人背着双手在宫内慢腾腾的溜达, 目标是后宫某处不惹人注意的僻静宫室。
  “渝夫人今日功课做完了?”
  “已经做完了, 知道圣人要过去,渝夫人还特意给圣人做了甜汤。“
  圣人脸上露出笑容,脚步也稍微加快了一些。等快到之时, 他突然又停了下来。
  “这两日渝夫人可有问起过傅子寒的事情?”
  “并不曾问过。”内侍低头,小心翼翼的回答, “不过昨日早上渝夫人身边的若何出宫了一趟,午时前回的宫。”
  他当然不知道若何去干什么了,但是想也想得到,若何出去一趟肯定会打听傅子寒大人的情况,这可比他们说给渝夫人听更加可信。
  圣人的表情没啥变化, 抬脚就进了渝夫人的宫室。
  圣人的后宫中诸妃皆按品阶分配宫室, 而渝夫人却是个特例。
  她不是圣人亲封的后妃,只尊称为夫人,可一应用具皆比照贵妃的等阶,便是皇后娘娘对待渝夫人的态度也是温和有礼,只是不怎么亲近罢了。
  宫室不大,有两个小配殿, 左边是宫女嬷嬷们的住所, 右边是一间香火不绝的道堂。道堂供奉的是道德天尊, 香案前摆了一溜儿的天灯。
  圣人进入宫室,渝夫人领着宫女在殿前迎接。
  渝夫人没穿道装, 但也是青衣素裳,发髻上也仅仅簪了一柄嵌了珍珠的乌木发簪。
  “渝儿你最近身体可还好?”圣人亲手扶起渝夫人, 拉着她进了内室坐下。
  在宫女们的伺候下净手净面后,渝夫人亲自给盛了一碗甜汤。就是很普通的那种甜汤,里面的桂花醪糟是渝夫人亲手做的,珍珠大小的糯米丸子也是渝夫人的近侍跟宫女亲手推出来的。
  “还好,就是天气闷热,最近胃口不太好。若何带着人做了糯米丸子,妾身偶尔也用一些。”
  渝夫人姣好的面容算不得倾国倾城,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婉约贵气,就算衣衫朴素也盖不住她本身的芳华。
  “昨日若何出去可给你打听了子寒的消息?”圣人不遮不掩,在放下碗后,直接问了出来。
  “要我说,你就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直接叫他进来拜见你不就得了,自家姐弟弄得见个面还要偷偷摸摸的,你也不嫌累。本来身体就不好,还操心那么多干嘛。”
  在渝夫人跟前,圣人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直率,就好像他们俩就是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
  渝夫人目光闪了闪,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不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以为我已经死了,若是知道我还活着,不知道得有多气恼。”
  一旁的若何想说什么,头微微仰了下,又低了下去。
  她斜对着的圣人刚好看到若何的表情,拍拍渝夫人的手,开口道:“若何想说什么?”
  “夫人,圣人,婢觉得子寒少爷不是那种会生气的人,若是夫人一直隐瞒不说,待得日后少爷知道了,恐怕才会真的生气。”
  圣人笑道:“你看看,你看看,若何都这样说了,你不如就直接见一见子寒好了。再说,你当真以为你还活着的事情其他人不知道?恐怕你那位姨娘就很清楚。”
  提到方夫人,渝夫人的脸色微微沉了一下,倒是没开口说什么。
  她曾经是很生气方大人方夫人的明哲保身,但是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也能理解他们夫妻二人的选择。但是能理解不代表能原谅甚至重新接纳,只能说大家最好相安无事相忘于江湖。
  本来行事颇为果断的渝夫人却偏偏在对待傅子寒这方面异常的优柔寡断,便是圣人也觉得她想太多,然而身为当事人的她若是一直放不下,其他人还真不好逼迫她做什么。
  渝夫人的纠结傅子寒并不清楚,他在每周一次日常拜访了方夫人之后,就带着儿子回了家。当然,在回家的路上,还没忘记给老婆女儿打包德善堂最新出炉的食疗小点心。什么茯苓糕山楂丸子芝麻核桃馅饼之类的。顺便还另外包了一份让家里丫头给老师师娘送过去。
  “爹是说,今年冬天最迟明年开春就回去四门教书?”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品茶糕点喝着小茶,美滋滋的。
  傅立文在母亲尹珂起身去查看晚膳离开后才开口跟父亲请求道:“那儿子可不可以转到四门去读书?”
  不是他对太学有什么意见,但是想到能去四门就可以天天跟父亲在一起,外加父亲亲自打造的泽地那边即将呈现的美景,傅立文顿时觉得天下学子心向往之的太学一点都没吸引力了。
  “不可以。”傅子寒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儿子的憧憬,“四门所面向的学生多是低阶官员的子女。父亲并不是说瞧不起他们,在他们之中天赋不弱于你们的不知凡几。你照道理说是该入四门的,但是一来,是圣上亲许你进入太学,二来,你在四门就读的话,父亲跟你之间的相处就容易惹人诟病。”
  因为柳老太爷跟文老先生是未来四门学堂的实际负责人,他去那里教授四书也是圣人亲自发话的,可如果傅立文再去了,岂不是爷爷父亲就是校长跟老师,哪怕你什么都不错,也会有人为此瞧你不顺眼的。更有甚者会放大任何一点小事,觉得自己遭受了不公平待遇。为了避免这类情况发生,立文还是留在太学比较好。
  给儿子简单解释了一下之后,立文哀叹一声,清隽的脸上露出气闷的神情。太久没见到儿子有小脾气的傅子寒很新奇的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听到丫头在旁边说尹珂晕过去了。
  顿时一家人鸡飞狗跳的跑了过去,待得请来大夫查看才知道,原来是尹珂怀上了!
  “这是咱家也有小弟弟小妹妹了么?”
  傅静姝趴在床边上看着咬唇害羞躲在床上不敢下来的尹珂,目光在她依旧平坦的肚子上逛了一圈,眼中有点小惊奇和小兴奋。
  经过这一两年的教导,静姝也不是之前那个缺爱的小丫头了,再说她跟尹珂的相处还挺融洽的,也在这段日子亲身体会到尹珂的单纯,对她也没了以前的排斥。
  “还,还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呢。”尹珂的声音小得跟蚊子声似的,也亏得静姝听力不错,闻言朝她绽开笑容。
  “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女儿一定做个好姐姐。”说罢她站起来,吩咐丫头去尹家的布庄要几匹细棉布,“跟三舅舅说,母亲有身子了,得给小少爷小小姐准备衣衫,让取了好的过来。还有绣线,也要最细最细的那种。”
  尹珂撑起身体靠在床头,看着静姝像只小蝴蝶似的在房间里转圈圈,感觉眼睛都花了。
  “得把母亲旁边的抱厦收拾出来做幼儿房。上次爹爹还说这些东西都得提前做好,也不知道他去找了工匠没有。”
  尹珂噗嗤一声,柔声道:“静姝你别忙活了,这些都是你爹该忙的事情。”
  “爹爹最近公务繁忙,都好几天没休息好了,这些小事也用不着他操心。放心吧母亲,有女儿跟宋嬷嬷在,保证给准备得妥妥帖帖的。”
  前些日子静姝在柳家的手帕交还请她过去看了才满月的妹妹来着。那香香软软的小团子特别漂亮,若是自己的弟弟妹妹,肯定会更漂亮的。静姝就是这么蜜汁自信。
  当天好消息就送到了尹家跟文府。
  第二天一早,孔师娘和二少夫人就在傅家门口撞上了。
  跟尹家其他几位少夫人不同,二少夫人出身也是官宦家族,自己也读过一点书,对孔师娘更是尊敬得很,礼节上也挑不出任何毛病,这些日子在京城,她借着妹婿傅子寒的名头,也上门拜见过孔师娘好几次,因此都算得上熟人了。
  “师娘您先请。”二少夫人亲手去搀扶孔师娘进门,态度很妥帖,“师娘,我家这妹子平日多亏您教导,这会儿她有了身子,日后怕还有更烦劳您的。”
  “说什么话,她是子寒的妻子,也就是自家的孩子,哪有什么烦劳不烦劳。”孔师娘对尹珂虽然还是有些挑剔,但接触得久了,对这个单纯的女孩倒也多了几分真心的维护。
  “京城里交往复杂,你平日里也要多留个心眼。这段日子别带着你妹妹出去应酬了,让她好好休息。”
  孔师娘自然是知道傅子寒会在工部这边事情结束之后就去四门自家老头子手下任教,待她看来,现在那些夫人们热衷跟尹珂往来应酬,也是看在傅子寒深得圣人看重的份上,图谋个未来罢了。等到傅子寒辞去工部职务,只怕那些人就会瞬间转变态度。
  未免转变太快让尹珂跟不上节奏而黯然神伤损了身体,倒不如提前抽身在家静养,便是有以后的波折,也影响不到她太多。
  当然这话是不可能跟二少夫人明说的,只能推脱到她年纪稍大,怀上身子得多加小心上来。
  自家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关系到她在傅家的地位,二少夫人肯定会重视孔师娘说的那些话,所以这会儿心里就在盘算着该怎么跟妹子说说,让她去庄子上静养比较好。
  毕竟这里是傅府,她也不能见天儿的来陪妹子,到了庄子上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搬过来陪伴她,等到头三月稳定了,再说搬回来的话。
  再说了,城里头闷热得很,傅府毕竟小了些,不比庄子那边宽敞凉快环境好。想来傅子寒也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傅子寒不但不阻止,还第一时间就请了二嫂跟孔师娘陪着尹珂去庄子上住段日子。他在十月之前还忙得很,怕是没什么心力跟精神陪伴尹珂,怕这傻姑娘怀孕之后东想西想伤了心神,所以干脆直接打包把她们都送过去,人多也热闹些。
  第71章 连累
  这两天傅子寒走路都带着股喜气洋洋的精神劲儿, 同僚们也知道他家要添孩子了, 左右都来恭贺过,就是祝大人也笑着说等孩子出生要来看看。
  离孩子出生还得八.九个月呢,傅子寒并没将这话当真, 不过还是表现出下属该有的态度。
  过了小半月,京郊新划定的蚕茧农庄终于投入了生产。集合了工部大人们和工匠集体智慧的新型一条龙生产的蚕茧农庄前所未有的大, 为此又划分了各个具体的生产区域,由专人负责。
  如此运行了七八天之后,产量稳定下来,成色也保持在较高的水准上。另有专门供给皇室的内造坊,出产的全是精品, 只供圣人和贵妃以上品阶的后妃使用。
  走上正轨之后, 后续的事情就不归工部管了。在跟户部来接手的官员交接之后,傅子寒回了衙门备案。这是他年终绩效考评的有效成绩,也是论功行赏的依据,轻忽不得。
  忙完蚕桑之事,时间差不多就到了九月初,泽地的建设也进入到基础设施的阶段了, 大致的景观已经能够窥见规模, 最先修建好的四门学堂占据了泽地以西风景优美的位置, 跟四门隔湖相望的,是皇家园林润园。
  润园是新建园林, 占地不如四门大,但是占据了泽地最好的地段, 周围芳草青青绿树蔼蔼,每日清晨,泽地上空因雾气缭绕,显露出一派仙家景象,加上成群的白鹭鸳鸯嬉戏其间,是个女人都会喜欢上这里。
  润园之后是一片树林,再往后才是诸位大臣提前拿下的修建别庄的地盘。
  这些住宅都是位于位置较高的地方,保证涨水时也不会被淹没,平日里还能在高处看到坡下的四门学堂的演武堂上的景象,说不得谁表现好了就能被贵人看重,所以四门的教授们也特别的有干劲儿。
  除开学堂区和贵人区,坡下另一边就是一般权贵可以租买的独院。院子不大,规制是两进,足够普通的富人跟官员家眷居住。再继续往外,也就是靠近原先三村的地方,是普通人居住的大宅院。回字形的院落可以分租给几家人,每三个院落共享一口水井。
  在这几个区之间,还有用以间隔区域又兼具娱乐功能的共享园林。都是小型的园林,有池塘有景观。反正泽地这边水源便利,引水过来还能顺带建一些小型沟渠用以灌溉农田,又兼具了洪涝时期的储水蓄水的功效,可谓一举数得。
  三村依然保留了三村的建制,但是人员更多了,因为建设泽地的时候,吸引了不少流民定居此处,加上一些工匠也将家人迁来,所以改建之后的三村被划分了三个区域,以前的村落还归农田。如此一来,既便于集中管理,又增加了农田旱田的使用面积,将以前无人问津的泽地也充分利用了起来。
  这里的改建一日日的进行,劳工和服役的平民们也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们也算是在给自家建设,加上户部这次没有克扣工钱,还管了白日一顿饭,虽然五天才有一点荤腥,但比起以往服役的情况好得不要太多。
  因为圣人之前的安排,傅子寒在忙活泽地的建设的同时,也在跟工部的同僚交接手上的事务。
  之前跟他搭档的那位王大人被发配去了赣州做知县,有生之年能不能再回京城还难说。总之若不是之前他有些功劳在手,凭他跟某世家联手想要坑钱的行径就足以被抄家了。
  王大人贬官去了外地,那个主谋的世家子也没捞到好处,虽然不至于直接杀了,但他这辈子想要出头的可能性也基本没了,更别说他家族为了保下他和家族的名声,付出了不少代价,这部分的代价也要他来承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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