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中午杨孟英回来看见谢昀来了,也是高兴不已,心中不由得感慨,自家闺女的桃花朵朵开,八字先生算得真不差。
  吃完午饭,裴静姝下午准备做点柚子糖,昨天张大嫂又给她背了不少柚子来。她这几天忙着处理那几百斤猪肉,也没有时间做柚子糖,明天萧长风就要来拿剩下的十斤糖了,她还没开始做呢。
  李光和谢昀也不忙着走,下午就在金沟村看她做柚子糖。
  恰好下午又下起雨,杨孟英等人也没去地里做活了,一群人围在裴静姝的厨房中,有说有笑,气氛比过年还热闹。
  不过这两天顾大娘那边也挺热闹,她这几天在扩修猪圈外面的小棚子,请了几个人帮他做活。其中自然有她的三儿子,还有几个则是曾家的。
  顾大娘原本也不想请曾家的人,奈何现在整个生产队都巴结着裴静姝,她去请另外的人,别人只说最近太忙,没时间帮她。
  顾大娘气得在心中唾了几口,什么没时间?还不就是想讨好那只狐狸精,想想以前顾明轩在的时候,只要自己开口,哪个会不给她面子?
  现在自己的大儿子走了,这些势利眼就落井下石,像墙头草一样倒向狐狸精那边去了。
  这曾家也就是冯绍珍的老公儿子,这顾大娘不想请他们,一是因为冯绍珍当初牵线裴静姝和叶云岑,二是因为这曾家父子口碑不好,是典型喜欢偷懒耍滑的那一类。
  现在也是逼不得已,实在找不到别的工匠,才只好请他们。
  顾大娘也不知道冯绍珍和裴静姝到底是怎么闹翻的,裴静姝连张慧英都接纳了,冯绍珍当初只是给她介绍一个叶云岑,怎么就结怨了?就算那叶云岑和她没有走到一起,也不该关媒人冯绍珍什么事。
  当然,顾大娘是不会知道她以前的儿媳妇早就已经被冯绍珍的“神药”害死了。
  而生产队没人愿意帮她修房子,也确实是生产队的人都很忙,以前大家只需挣工分,现在他们除了挣工分,还要做小吃,逢九还要进城。帮她修房子,伙食开得差不说,还要耽搁赚钱时间,傻子才愿意答应她!
  顾大娘的房顶需要木料,她又想从顾老三那边占点便宜,非要顾老三把林子里的柏树砍给她做房梁。
  张慧英气得要死,那顾老三又是一个愚孝,两口子因此还吵了一架。现在张慧英最喜欢找杨孟英抱怨这些,两人在怼顾大娘的话题上非常有共鸣。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曾老二就说:“顾大娘,我们今天收工吧,这与下着,我们也没法做下去了。”
  顾大娘心中不高兴,面上还是不显,只说道:“老三砍了一株柏树,他一个人也抬不回来,你们去帮他抬一下。那柏树既然已经砍了,要是不搬回来被人偷去了可就不好,我还指望着那柏树用来做房梁。”
  “只是一块木头而已,谁会去偷呀?”曾老二也不想冒着雨去抬什么树,这雨下得这么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出去一趟回来这一身衣服肯定就湿了。
  “哎哟,你可别说没人偷,我们村里顺手牵羊的人多着呢!老三那株柏树也是长了好几十年才长起来的。”顾大娘说。
  柏树本来就长得很慢,几十年也没有多大一株,不过这种木料比较结实,在他们当地比桉树木料好许多。
  金沟村的人那么多,要是谁半夜偷偷摸摸的抬了去,那他今后用什么来做房梁?可不要小看一根柏树木,在这金沟村,就连一根好柴火都有人偷。
  顾大娘都这么说了,曾老二他们几个也不好意思不去搬,只好去了。毕竟顾大娘现在才是给他们开工钱的人,他们要是不把事情做好,到要工钱的时候,这人迟迟不给他们开工钱,那也懒得和她扯皮。
  顾大娘看不起曾家这几父子,这几父子也看不起顾大娘,因为顾大娘在他们生产队也是出了名的墨迹,给的工钱少,生活开的差,要做的事还特别多。
  没想这一去就出了大事儿……
  第44章
  “唉哟!张慧英, 你怎么还在这里吹牛?”刘明秀匆匆忙忙赶过来。
  “怎么了?”张慧英不明所以, 听刘明秀语气严重,心中也有不好的预感。
  “你家老三和曾老二摔山沟里去了, 恰好我和我大哥从那里路过,我这才赶紧回来通知你!你去看看!”
  张慧英一听, 脚下一软, 差点没站稳, 原本和她吹牛的杨孟英赶紧扶她一下。
  “老大, 你和你爸快过去看看!”杨孟英吩咐裴静龙。
  张慧英不由地想起隔壁何婆婆的儿子,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了,到现在都还没能下床。要是今后顾名仁也瘫痪了, 自己该怎么办?
  她虽嫌弃顾名仁过于老实,没个出息, 可那到底是自己的丈夫, 是这个世上唯一可以相依为命的人,家里大事还是要靠他。
  裴家两父子闻言便赶在前面先去了,李光和谢昀也紧跟而上。裴静姝换了雨鞋,和杨孟英扶着张慧英出了门。
  家里便剩何婆婆照看两个小孩子, 锅里还正在熬着糖,燕丽看这情况, 便按着裴静姝之前做糖的步骤把备好的柚子皮倒入锅中翻炒。
  现在的雨下得挺大,不带斗笠披蓑衣, 一会儿就要变成落汤鸡。
  刘明秀跟在她们后面, 叹了一口气, “下这么大的雨,还赶着做什么活?这长山坡的路又陡又滑,再怎么急,也不急于这么半天吧?”
  张慧英听得更是满心怨念,但她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和别人吐槽顾大娘了,她还不知道老三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万一像何婆婆的儿子那样瘫痪了,她这一辈子怎么办?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长山坡的山脚,两个壮汉正躺在地上痛|吟,他们旁边还有一根大木柴。
  顾大娘正在那里大声说着:“你们怎么不小心一点?还能不能起来?不能起来就赶紧去找西周村的草药医生过来看看。”
  “草药医生好像不在家,去丈母娘那边还没有回来。”有人说道。
  这里已经围了好些人,那顾大娘又说:“那赶紧背回去看看。”
  “还不就是你这个死老太婆!我爸都说了等雨住了再去抬,你非要我们冒着雨去,这么大的雨,这么滑的路,你现在还怪起我爸不小心!”曾老二的儿子怒火冲天,要不是顾大娘执意让他们今天去抬回来,哪里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怎么怪到我的头上?我花钱请你们干活,你们推三阻四,又不是我把你爸推下去的……”
  “你以为我们稀罕给你干活!我和我爸什么时候推三阻四了?你给我们吃的是什么?顿顿都是青菜和红薯稀饭,还要从早干到晚,连下这么大的雨,也还要逼着我们去给你抬木材。你让大伙评评理,这到底是谁缺德?”曾波大声说道。
  顾大娘觉得是那曾家父子故意摔倒来讹她,现在她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你们现在在这里争执这些没有用,赶紧先把伤患送到街上去医治,可不要耽误了时间。”谢昀劝道。
  “顾大娘得赔医药费,先把我爸抬去医院检查,这些医药费要你去开支。你现在就和我们一起上街!”曾波十分强势地说。
  “又不是我把他推倒的,怎么就是我摊上了?”顾大娘哪里肯给钱,她也不知道曾老二摔得怎么样。
  “老三!”张慧英哭着跑过去,“你摔到哪里了?你可别吓我!我说你是个死脑筋的草包你不信,下这么大的雨,做什么活?砍的是我们树林里的树,工钱还不给你,现在又把你摔成这样……敢情你是后娘养的……”
  张慧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大家听着也觉得顾大娘实在过分。
  顾大娘气血上涌,“老三还没有死呢,你在这里哭什么哭?!我养他这么大,砍你们一棵树也不行?张慧英,你别在这里道是非!”
  裴静姝看他们还在争执不停,都没说把伤患先抬到街上去医治,不禁皱起眉头:“都别吵了!你们打一架又有什么用?赶紧去找两副担架,先把他们送去医院。”
  “你哥你爸和刘家老大已经去找了。”有人说道。
  “哎哟哎哟!”地上的曾老二还在痛吟个不停。
  “顾大娘!你今天可得给我们说清楚,我们一家老小给你做活,你就这样把他们当牛当马的使唤,让他们光着脚冒着雨去给你抬木料,你就这么着急着做你自己的棺材!”
  一道大嗓门老远就气势汹汹地传来,冯绍珍带着曾家一群人赶过来。
  “你今天必须给我们增加一个交代,不然我家那口子伤到哪里,我们就让你伤哪里。他断一条腿,你也断一条腿,这样才能作数。”
  曾家虽穷,但人丁旺。在这种落后的乡下,还有很多宗族观念,要是同宗的人被欺负了,团结一些的,便会寻上门讨回公道。
  顾家在当地算是人丁比较凋零的,当年顾大爷也有一个兄弟,但那兄弟还没结婚就夭折了。顾大娘和顾大爷也只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以前政策鼓励大家生育,像顾家这种三儿一女的家庭实在算不得人丁兴旺。偏偏顾家最得力、最有话语权的顾明轩已经不在,也不奇怪曾家现在来势汹汹的态度。
  顾大娘慌了,她只是嘴巴狠,真要动起手来,绝对要吃到亏。
  “你们要做什么?现在还有没有王法?把队里的干部叫上来,我们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我听干部的话。”顾大娘立马怂了,不敢再推卸干净,眼下只有叫干部来处理,对她才是最有利的,至少可以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曾家的人发话道:“我们不管那么多,我们曾家的人来你家做活时是好好的,现在我们也要好好的人,你要做不到就只有以命偿命!”
  就在扯皮时,李建国和刘老大等人把担架拿过来了,众人合力把两个伤患放到担架上。曾家的人抬起曾老二上街,又有几个虎背熊腰的壮汉逼着顾大娘拿钱出来。
  顾大娘现在也没得选择,她虽然爱钱,但也更惜命,只好跟着他们去街上付医药费。
  顾老三则是裴建国两父子和刘老大顾老二轮换着抬,张慧英一路哭,一会儿责备顾老三,一会儿又骂顾大娘,这一路也是闹腾。
  现在那顾大娘已经彻底怂了,连她一贯最看不起的三儿媳妇骂她,她也不还嘴。
  顾明春和夏金桂也跟在队伍后面,顾明春心中沉重,她妈糊涂,现在遇上这种事儿,这次铁定要被曾家讹去不少钱。这事还不知道会怎么解决,要是她大哥在就好了。
  夏金桂听着张慧英的哭声,嘴巴上劝她不要伤心,心中却在暗忖:现在顾明轩死了,顾老三也又出了这档子事儿,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要是顾老三落下什么残疾,或是伤得更厉害,那今后顾家的家产自然就是她们二房的。
  裴静姝原本不想跟着去的,曾家和顾大娘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但顾老三这个人确实老实巴交,只会埋头做活,平时也帮了她许多。
  裴静姝家里的木质家具全是顾老三做的,从桌椅板凳到衣柜床等,顾老三开的价钱也很低,平时给她做些厨房的小工具,顾老三也没有收她的钱。
  至于张慧英,这个女人虽然有些心机,喜欢东家长西家短,但帮她做活还是非常勤快,不是那种偷懒混饭吃的。
  现在也不知道顾老三伤得严不严重,要是没人帮衬这两口子,只怕一会儿这笔医药费还要他们自付,裴静姝便也跟着去了。
  到了卫生站,医生给两人做了检查。医生初步判定曾老二脊椎骨折,顾老三伤得严重的地方是腿。
  不过比较起来,还是曾老二的伤势比较难处理,这种伤必须动手术,如果不动手术让他自愈的话,至少也要躺半年,不能起床,而且还未必能够自愈。稍有不慎,就会落下终身瘫痪。
  曾家一听这个结果,就要上前去打顾大娘,顾老二和顾明春赶紧去劝架。裴家父子和李光也上前帮忙,怕闹出人命。
  曾家那边的人太多,顾大娘在慌乱中被人推下台阶,也摔折了手臂。
  谢昀和裴静姝去报了警,直到警察来了之后,这事才终于暂时平息。
  现在这样子让顾大娘拿钱出来也是不太可能,张慧英哭着找上裴静姝:“大嫂,你借三十块钱给我,老三的腿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今后砸锅卖铁也会还给你的。”
  裴静姝看她经常嫌弃顾老三,把顾老三骂得一钱不值,现在又见她这样来求自己,倒是对这个吝啬小气又心机的张慧英有了些许改观。
  三十块钱对裴静姝来说倒不是什么难题,她前两天杀猪卖了一些钱,加上卖给萧长风的正好有三四十块,便都给了张慧英。
  张慧英付了医药费,医生给顾老三处理了伤处,让他回去躺床休息一个月。
  这个年代贫穷落后,医疗设施也不完善,河坎乡的卫生站基本上也不会留人住院,除了那些生孩子的。再者,现在的人基本都住不起院,就算再重的病也只能回家躺着听天由命。
  裴建国等人又抬着顾老三回了金沟村。
  第45章
  农历二十九, 又是忙碌的一天, 来金沟村的人络绎不绝。
  众人一到裴静姝的院子,都忍不住要问一句:“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红烧肉、樱桃肉,一块钱一罐!数量不多, 要定的人赶快!”杨孟英大声嚷道。她的声音尖细,还没走到院子的人都能听到。
  “今天裴静姝又出什么新品了?”排在后面的人看不到究竟,便问那些买了准备离开的人。
  “裴静姝前几天杀了猪,今天多出了红烧肉、樱桃肉、肉丝油辣椒,那味道太香了, 我看街上的饭馆也没有这么香的味道。”一名挑着两只粗陶罐子的老大爷津津乐道地说。
  问的人感兴趣了:“那卖多少钱?”
  “一块钱一罐, 一罐约莫一斤。”
  “竟然要一块钱!”问话的人顿时就沮丧了, “太贵了, 一罐肉要一块钱,我身上的钱可经不起这样买。”
  “你可以像我这样,买肉丝油辣椒,这个便宜,只比没加肉的多了一毛钱,味道也非常不错。”
  排队的人听他说味道不错、价格便宜, 又满怀期待。农村人虽然年底会杀年猪, 但大部分家庭杀过年猪的时候都是留一半卖一半, 卖掉那一半的钱, 除了用来补欠下的工分, 也要维持家庭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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