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他一早知晓晏晏身边跟着两名暗卫,三名侍女,瑶玉自然不能得逞。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陈文遇抬腿朝水榭走去,目光挪向正扑腾着往上爬的婢女,嗓音细凉:“这是怎么了?”
  乍然响起一道阴冷声音,诸人纷纷偏头朝来人看去,瞧见来人是东厂督主陈文遇时,瑶玉周身僵硬不能动,方才她设计推福寿入水,不会被这个阉宦看到了吧?
  梁上的陵玉和陵山见到来人,如临大敌,目光死死盯到了陈文遇身上。
  嬴晏神色微微惊讶,十分意外陈文遇竟然在此,她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忽然,一道极细的丝线,缠上了嬴晏脚腕。
  恰在此时,那名落水的婢女手掌也搭到了石台边缘,离嬴晏很近。
  嬴晏只觉得一股很大的力道,将她往水里扯去,猝不及防间,她砸入池中,呛了一大口水,饶是炎炎夏日,骤然落水,也只觉周身阴冷。
  嬴晏的腿一下抽筋了,她纤细的胳膊扑腾着,披帛却绕上了荷叶根茎,身子用不上力,直直地往池水下沉去。
  惊慌失措间,她又呛了两口水,面色愈发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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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冰凉的池水灌入口鼻, 嬴晏头脑一片空白。
  偏生双腿用不上力, 只凭本能扑腾着手臂,不多一会, 嬴晏便觉身体被冰凉的池水淹没,周遭一片黑暗, 莫大恐惧与惊慌倏地涌上心间。
  她要命折于此了吗……
  嬴晏脑海中划过最后一道清晰念头,心底浓浓不甘, 却只能任凭身躯无助地坠往水下。
  恰在此时, 一道身影扎入水中,极快地游到到了她身边,伸出手臂, 将她捞出水面。
  嬴晏下意识地拽住肩颈, 细白的手指紧攥衣衫,直到勒出一道道褶皱,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将人死死地抱紧。
  夏天-衣衫料子轻薄,湿透了之后仿佛蝉翼贴在身上,隔着冰凉的池水,陈文遇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身体是怎样的温暖与软绵。
  她紧紧地抱住他,好似他是她此生唯一的救命稻草,不敢松手。
  陈文遇眼帘垂下, 眼底情绪诡谲而疯狂,一直如此依赖她不好么?就像现在一样。
  他会对她很好,只要她想要的, 他即便拼尽一切,也会捧到她面前,可是为什么还要离开他?
  陈文遇低头,瞧她娇美的小脸,此时苍白脆弱,如易碎琉璃,卷翘的睫羽轻颤,有水珠卷落,顺着白皙的脖颈往下,一点点划过胸前雪白。
  抹在她肩颈胸前的妆粉被水晕湿了,露出遮掩的青紫痕迹,陈文遇瞳孔蓦地一缩。
  他非不谙世事的男子,自然懂得那是什么,是谢昀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他都没舍得尝过的滋味,竟然被谢昀横刀夺去了,陈文遇眼底阴霾涌现,原本轻揽住她腰肢的手蓦地收紧,嬴晏痛咛。
  她勉强睁开眼睛,便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陈文遇倏地掩盖阴霾之色,幽黑狭长的眼底只余焦急不安,落入嬴晏眼中,便是一副清俊关切模样,他皮肤很白,湿透的发丝贴在脸颊,稍显狼狈。
  嬴晏意识回笼了几分,神色茫然:“陈公公……?”
  陈文遇“嗯”了一声,一手揽住腰肢,另只手划水游动,不忘低声安慰:“别怕,我带你离开。”
  说罢,便带着人朝水榭石台上游去。
  嬴晏耳朵翁翁的,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脱离了冰凉池水一刹那,嬴晏觉得更冷了,忍不住地打冷战,意识模糊间,她抱着他的身躯愈紧,渴求一点点温暖的感觉。
  瑶玉已然被方才惊变吓傻了。
  她本想将嬴晏推下去,等她扑腾几下害怕了,便叫人把她拉上来,当作小小惩戒,算是报仇,不想方才情况那般惊险,嬴晏竟也不挣扎,任凭自己往水下沉去。
  落水的婢女已经游了上来,她战战兢兢跪在一旁,脸色惨白。
  云桃面色焦急,圆圆的眼睛微红,狠狠瞪那名婢女,“等殿下救上来,一定问罪你九族!”
  落水的婢女闻言,身形摇摇欲坠,明明是三九艳阳天,却如坠冰窟。
  按照先前的计划,她撞完福寿公主立刻躲开,事后再一头扎下水,将福寿公主救上来。
  到时候即便福寿殿下追究是谁撞她下水,念在救命之恩,也不会计较,甚至会赏赐于她。
  原本缜密的计划,竟发展成了如今模样。
  不对,不对,婢女一脸惊恐,方才她手掌刚刚搭上水榭石台边缘而已,绝对没有去扯福寿殿下。
  是她自己故意跌入水里的!
  是福寿殿下陷害她!
  不是她蓄意报复福寿殿下!
  可是……
  那婢女脸上惊恐散去,化作灰败,她跪在青石板地面,仿佛没了三魂七魄一般,即便是福寿故意陷害又如何,方才水榭边上那么多人看着,她百口莫辩。
  另一边。
  嬴宽看到嬴晏与瑶玉同处,迟疑着往这边走,看到两人一同用点心、喂鲤鱼,似是相处融洽,少年不禁暗暗皱眉,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嬴宽脚步顿下,犹豫着要不要转头离开,忽然听见“噗通”落水之声。
  再过一会儿,十四妹也跌入了水中。
  嬴宽拔腿朝水榭跑来,神色急切慌张。
  ……
  素秋几人亦是捏紧了手指,神色忧切不安,见陈文遇抱着人游上了岸,忙走到嬴晏旁边。
  素秋语气焦急喊:“殿下、殿下。”
  嬴晏半昏迷着,听见有人喊她,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只是紧紧拽着陈文遇衣衫的手却没松开。
  落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很是依赖。
  陈文遇眼神温润,手掌落在她脊背轻抚,“别怕。”
  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小,瞧见有人落水,已经有不少宾客朝这边走来,素秋目光落在嬴晏身上湿透的衣衫上,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纵然本朝民风开放,殿下这般模样被人看了去,少不得闲言碎语,于名声有碍。
  而且燕京城里世家子弟们,一向自诩风流,最爱题写艳诗艳曲,若是瞧见殿下如此模样,怕是第二天就会有香艳诗词,流传街头巷尾。
  只是事有轻重缓急,殿下性命更要紧。
  方才云真已经被派出传太医,素秋也顾不得自家殿下还被陈文遇抱在怀中,只得求助道:“陈公公,能不能把殿下抱到一处干净的屋子。”
  陈文遇颔首:“好。”说罢他抱着人,正要转身快步离开。
  嬴宽出现在水榭,瞧见双眸紧闭,面色苍白的十四妹,吓得惊慌失色。
  再瞧嬴晏浑身湿透,嬴宽也无暇面羞耳红,只伸手极快地解了腰上勾带,露出里面中衣,脱下的外衫披在了嬴晏身上。
  “给我。”
  嬴宽伸手想要接过嬴晏,却被陈文遇不着痕迹地躲开,只是嬴宽一向脑子一根弦,直楞的很,哪有心思分神去留意陈文遇。
  他只觉得十四妹如此被一位太监抱在怀中,既不妥当,又不安全,伸手又去接。
  素秋心思反应极快,在嫡亲兄长与陈文遇间,她也不踌躇,开口道:“陈公公,不如让燕王殿下来抱吧。”
  陈文遇眼神冷了一瞬,偏生他得一副关切模样,这话合情合理,他无法拒绝。
  嬴宽神色焦急,哪管陈文遇应不应下,只一点点强行掰开嬴晏手指,将她抱了过来。
  感受到落入另一个温暖怀抱,嬴晏凭着本能,下意识地再次抱紧。
  陈文遇眼神更冷,拇指死死地压在食指骨节上。
  嬴宽抱着她转身,朝另个方向的屋院走去,边走边焦急问,“传太医了?”
  素秋与云桃跟在身后,“已经派人去了。”
  嬴宽稍安,快步急行,留下一路蜿蜒水迹。
  素秋跟在身后,没走多远,忽然顿下脚步,她面容严肃,冷声吩咐云桃:“看着那位婢女,一会儿二爷来了,押去北镇抚司问审。”
  云桃一愣,先前一直担忧殿下,倒忘了那罪魁祸首,她连忙应下,转身折返。
  云桃提裙,匆匆回了水榭。
  水榭。
  瑶玉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见人离去许久,还没缓过神来,她身子发颤,问身边另一位婢女:“福寿表、表姐……死、死了吗?”
  另一名婢女亦是面色惨白,磕磕巴巴道:“奴、奴婢不知……”
  陈文遇望着人离去的身影,面色幽幽诡谲,他一向懂得攻心为上的道理,晏晏性子看似温软,实则倔强,强行囚她在身边,必会鱼死网破。
  他只能一点点、一步步挽回她的心与信任。
  陈文遇缓缓收回视线,也顾不得浑身湿透,转身朝婢女走去。
  他还有事情需要解决。
  池水顺着陈文遇衣衫,一点点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片暗色痕迹。
  “是你拽福寿公主入水?”
  一道阴冷的声音忽然入耳,跪在地上的婢女目光涣散,只见一双黑色皂靴出现在视线中。
  她战战兢兢抬头,视线顺着暗红色的衣袍往上,对上了一张俊秀的面容,眉眼间绕着不善。
  婢女一激灵,恍若见到了能救命的人,她开口忙道:“不是奴婢,是福……”
  话未说完,陈文遇冷笑一声,忽然一脚狠狠踹上了她心窝。
  那名婢女受不住力道,身子斜飞出去,重重地砸落在地,她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折叠,脑袋偏垂,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唇角有鲜血不断溢出,瞬息毙命。
  瑶玉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吓得腿软跌坐在地,连优雅也顾不得了,放声大哭。
  云桃遥遥地瞧见陈公公走到了落水婢女面前,心下一紧,脚下步伐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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