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共同需求
  几场战争下来,李晔对天魔大军,跟人类大军殊死相斗,哪怕是明知会死也不投降的情况,已经有了清晰认知。两者之间,好像有不共戴天之仇。
  然而李晔这番话说出来,却满是怀疑之意。他怀疑的不是自己的话,而是陆苋竹。这个时候,李晔认为自己最需要注意的,是不被陆苋竹的言辞蛊惑。
  陆苋竹察觉到了李晔的戒备。
  他长叹一声,眉宇中有深沉的痛苦之色,一口饮尽了碗里的茶,这才恢复了正常。
  他看着李晔道:“天魔究竟为何是天魔,他们是如何出现的,为什么会要跟蔚蓝政府斗到底,又为什么在早就可以灭亡蔚蓝政府的时候,一直将战争拖延到今日......
  “这些问题,我不会回答你。因为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见得相信,甚至还会觉得我别有用心。如果你想知道这些,那就去问天魔吧,亦或是,在天魔世界中去寻找答案。那样的话,你才会相信。”
  李晔抑制住了抓住陆苋竹,对他使用搜神术的冲动,此时还不到双方彻底翻脸的时候,没必要这么着急。况且陆苋竹说的所有话,他都应该降低信任度,不应该因此轻举妄动。
  “陆将军,我之所以来跟你见面,可不是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相信你见我,也不会是只想说这些。你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吧,我们都不要浪费时间。”李晔不想跟陆苋竹多废话。
  陆苋竹深深打量了李晔一眼,这一眼,仿佛是在确认,李晔到底有没有资格,让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你跟圣人境天魔果然是不一样的,或许,所有面壁者圣人境,都跟天魔圣人境不同。”陆苋竹的笑意有些苦涩,他这话说出来,自己倒是没有太多异样,反倒是一旁煮茶的莫上尉,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用不解、探寻的目光看向他。
  “李队长,你们用很短的时间战胜了天魔大军,在杀伤甚多的情况下,暂时夺取了岩星系、驼峰系,对蔚蓝文明来说,这是从未有过的大胜。”
  陆苋竹直视着李晔,“但接下来,天魔二十多万大军、三十多位圣人境修士反攻,你们应付不了。绝对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不是计谋可以抹平的,在眼下这种局面下,也没有计谋用武的余地了。”
  李晔没接话,等着陆苋竹继续往下说。
  陆苋竹目光炯炯,接着道:“你们一定会败,败则蔚蓝文明遭受灭顶之灾,再无苟延残喘的机会。你们如果想要不败,就只有一个可能。”
  李晔道:“这个可能,就是你们至暗深渊,帮助我们对抗天魔?”
  陆苋竹点点头,“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其它办法?”
  李晔沉默不语。
  至暗深渊有几万艘战舰,实力并非很弱,虽然跟蔚蓝政府的军力加在一起,对天魔还是没有数量优势,但如果他们愿意协助,出其不意,从旁侧击,虽说仍然没有一定能赢的把握,至少能增加一些胜算。
  “至暗深渊是蔚蓝文明的分裂者,一直都在跟蔚蓝政府为敌,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会帮助突然转变了立场,帮助蔚蓝政府打赢这场关键之战?”李晔很保留的问。
  陆苋竹再度摇头:“至暗深渊没有转变立场,也不会转变立场。但我之前已经说过了,至暗深渊的存在,是为了地球人类能够延续下去。眼下是蔚蓝文明最危险的时刻,也是蔚蓝文明最好的机会,至暗深渊不会也不能置身事外。”
  这个说法李晔没认同也没否定,他问道:“为什么选择跟我对话,跟舰队统帅姬宁戨正面交流,应该更加合适。”
  “原因再简单不过。”陆苋竹看着李晔道,“因为你更加重要。虽然我非常不愿意承认,也极度不乐意接受,但实事求是的说,你可能是蔚蓝文明未来最有分量的存在。”
  ......
  离开陆苋竹的战舰,李晔原路返回。
  虽然陆苋竹承诺了,至暗深渊的舰队,会参与接下来的战争,在最合适的时间出击,帮助蔚蓝政府的大军对抗天魔大军,但李晔心里对他们并没有抱多大期望。
  陆苋竹没有说至暗深渊的舰队,要并入蔚蓝政府大军的作战序列,或者是早早抵达战场做准备——如果他这么说了,李晔也不会同意。谁能保证,至暗深渊的舰队过来了,不会突然进攻蔚蓝政府的舰队?
  李晔也没打算跟踪陆苋竹的战舰,去找到至暗深渊的舰队,谋求先将这个不安定因素铲除。
  一方面,时间不够,蔚蓝政府的舰队,也不好分神,否则就难以应对天魔;另一方面,如果对方真要进攻蔚蓝政府的舰队,陆苋竹没必要在这时露出行踪,来跟李晔见一面。
  即便是在蔚蓝系统的官方资料中,也没有至暗深渊跟天魔勾结的记载,更加没有蔚蓝政府跟天魔大军作战时,至暗深渊趁机给蔚蓝政府军队制造麻烦的先例。
  回到舰队,李晔去见了姬宁戨,将跟陆苋竹见面的事,给对方简单说了说。
  虽然他对至暗深渊不抱希望,但万一对方的舰队在战斗时出现了,姬宁戨必须有个心理准备。总不能事到临头了,舰队不分青红皂白,对至暗深渊的舰队出手吧?如果对方真是来帮忙的呢?
  对李晔带回的这个消息,姬宁戨很是惊讶与意外,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仔细寻思这件事的可信度。
  “至暗深渊的确有过跟天魔作战的记录,却从无跟政府舰队配合的情况。不过他们如果是要对付我们,确实没必要跟你见这一面,只需要战争爆发时突然动手即可。
  “但要说他们会帮助我们,我却是不信的。蔚蓝政府追剿了至暗深渊这么多年,至暗深渊也跟蔚蓝政府战斗了这么多年,眼下说帮忙就帮忙,怎么看都不可能。要说目前有什么特殊情况,倒也的确特殊......”
  说到后面,姬宁戨也有些拿不定注意。
  最后她一摆手,对李晔道:“我们不能对至暗深渊抱什么希望,接下来的战争,我们依然要按照独立作战来布置。至于分心防备至暗深渊,我们连天魔大军都难以战胜,的确没这个精力。一切,都只能临机应变了。”
  李晔微微颔首,对此表示同意。
  而且就算至暗深渊的舰队加入,他们的总兵力,也只有天魔大军的一半。这一仗还是非常难打。虚空中的战斗,不像凡间之战,一方可以踞城而守,占据那么很大的便利,虚空大军虽然有防御阵型,但基调还是两军对攻。
  ......
  李晔离开后,陆苋竹带着三艘战舰返航,茶水饮了一碗又一碗,始终一言不发。茶釜的茶水已经味淡,莫上尉又煮了一釜,动作轻柔,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跟在陆苋竹身边不少年了,莫上尉知道对方的习惯,清楚此时对方正在深思,对外界事物几乎失去感应,打扰不得,否则必然引来雷霆之怒。
  第二个茶釜里的水喝过一遍后,陆苋竹从沉思中回过神,莫上尉这才开口禀报:“没有检测到周围有灵气波动,李晔应该没有追踪,我们是否停止绕圈子,立即回舰队去?”
  陆苋竹放下茶碗,“他是圣人境,若是有意隐藏气息,我们根本探测不到,绕圈子本来就没有必要,直接回去吧。”
  莫上尉传下了他的命令,看了他两眼,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
  “将军,至暗深渊一直以反对面壁者计划为使命,如今我们却要跟李晔这个面壁者圣人境修士联手,这岂不是会让三军心志大乱?”
  这个问题很沉重也很有现实意义,陆苋竹不无怅然的叹息一声,“李晔进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系统没有检测到任何异常,这就说明他的神智是清明的,身体也没有隐疾......换言之,他的修为很稳固很健康。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莫上尉咬了咬下唇,面色渐渐苍白,声音也有些颤抖,“这意味着,面壁者计划取得了彻底的成功,我们......我们......”
  陆苋竹摆摆手,示意莫上尉不必如此痛苦,“面壁者计划的确是彻底成功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至暗深渊就完全失败了,更不意味着,至暗深渊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相反,越是到这个时候,我们的重要性反而比之前更高。”
  莫上尉似懂非懂。
  陆苋竹接着道:“修真力量是蔚蓝文明祸乱之源,这你是知道的。但你没有想清楚的是,修真力量之所以会祸乱地球人类建造的科技文明,一方面固然是天魔那件事;另一方面,还因为强大修士根本无法约束。
  “蔚蓝文明的命运,不能寄托在强大修士的个人品性上。在膨胀的力量与欲望面前,品性不值一提。蔚蓝文明公平公正的集体世界,要昌盛久存,原本就是容不下强大修士的。”
  莫上尉听懂了陆苋竹的话,她疑惑的问:“那这回我们为何还要帮李晔他们?让他们跟天魔狗咬狗,被天魔灭掉,我们岂不是更省事?”
  陆苋竹瞥了莫上尉,有些不满,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上尉,你要记住,至暗深渊的存在,固然是为了反对面壁者计划,但我们之所以反对面壁者计划,是为了蔚蓝文明长存,为了地球人类的未来!
  “蔚蓝文明跟天魔世界是死敌,这已经不可改变,无法调节。
  “我们之前之所以不顾一切跟蔚蓝政府开战,是因为蔚蓝政府的顽固,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哪怕是漂泊到宇宙深处,我们也要坚持科技文明中,不出现修士。
  “但是现在,李晔出现了。这件事已经不可改变。而他的出现,有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这个人不一样,他不是蔚蓝政府的面壁者,而是出自修真星球。
  “他神智清醒,修为健康。他以圣人境的修为,还愿意为了蔚蓝文明,孤身犯险,并且成事,他的修为更是以百姓气运之力为基础,他的利益与大众利益一致,所以他身上有大气运,并且值得我们增加信任度。
  “简单说,他有可能让我们见到光明。
  “所以,我们可以尝试跟他继续深入交流,谋求更好的可能性。那么帮助蔚蓝文明赢得此战,就是我们共同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