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那头像现在看起来,熟悉得可怕,又陌生得可怕。
  纪欣欣颤抖着手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每一秒的等待都长得像是受刑。
  通话被另一头接起时,纪欣欣才把憋住的一口气呼了出来,她轻轻地唤:“姐姐?”
  “什么事?”对面的女性漫不经心地问。
  “……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姐姐?”纪欣欣小声问。
  她将声音压到最低,生怕惊动什么不该被唤醒的真相。
  “啊。”电话对面的人笑了起来,“你总算反应过来了。”
  “……”纪欣欣沉默片刻,静静地问,“那我姐姐呢?”
  如果电话那段的是另一个纪繁音,那么那个被她嫉妒、恐惧、打压、仇视了一辈子的纪繁音呢?
  “她怎么样,去了什么地方,和你有什么关系?”纪繁音反问。
  “告诉我!”纪欣欣尖叫起来,“我是她的妹妹,我有权知道她怎么样了!”
  她的歇斯底里丝毫没有影响到电话对面的人。
  另一个纪繁音带着点嘲讽地回答道:“作为一个间接害死自己双胞胎姐姐的妹妹,你表现得似乎还挺上心。”
  “……害死?”纪欣欣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开始颤抖。
  “你说呢?”纪繁音轻笑。
  纪欣欣觉得那笑里全是嘲笑和轻蔑。
  “――你根本不懂!你这样、什么都有了的人,怎么可能会懂我为什么这么做!”她咬牙切齿地斥道,“而且你以为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吗?你所做的一切难道就比我高尚吗?!”
  “你说得对,或许我并不比你高尚到哪里去,”纪繁音毫无怒意,“但我至少没有卑劣到碾碎自己亲姐姐的光芒、直至将她害死这一步。”
  纪欣欣结结实实地在被子里打了一个寒颤。
  但纪繁音还在继续说下去。
  “――纪欣欣,‘纪繁音’的死,你有逃不掉的一份。”
  第58章 一更(那不就是他自己瞎。)
  咔地一下,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纪繁音觉得自己今天又搞崩了一个人的心态,内心充满了平静祥和。
  纪欣欣那撕破面具、歇斯底里的反应,究竟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还是说,嫉妒恶毒中夹杂着一丝扭曲的亲情呢?
  纪繁音不太在乎,她也没有代替“纪繁音”原谅谁的资格。
  ――这时她正站在白昼的公寓楼下等车。
  白昼本来说夜深了要送她回家,纪繁音十动然拒。
  纪欣欣的电话也是来得及时,再早个十分钟,纪繁音都是接不到的。
  不过纪欣欣上次还稀里糊涂地把她的身份认错,这次发生了什么让她突然醒悟了事情的真相?
  纪繁音双手插兜把脸埋进了围巾里,陷入沉思之中。
  刚才游戏里的事情肯定是其中一环。
  但就算纪欣欣知道她和白昼见面,再假设纪欣欣也看到了那个视频,猜出她正在鱼塘里肆意种韭菜,也很难直接猜到穿越这件事情。
  这期间,纪欣欣一定还获取了别的重要信息。
  再者,纪欣欣最后说过一句“你的所作所为就比我更高尚吗”,如果这句话的含义是说她这份工作工资的话……
  ……倒是说得通。
  那么,这件本应该高度保密、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知道的工作内容,究竟是被谁泄露了出去呢?
  不是她自己,不是白昼,剩下的人是宋时遇、厉宵行、还有……
  岑向阳。
  锁定了泄露信息的嫌疑人,纪繁音眨了下眼。
  知道一个人的性格,不能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
  岑向阳突然出手把替身收费的事情告诉纪欣欣,从这个行为中就能推测出他想要的是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纪繁音慢吞吞且有点不情愿地把手和手机一起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是白昼发来问她上车了没的消息。
  纪繁音莫名其妙地抬头往顶层看了一眼,没回他,把手又塞回了暖烘烘的口袋里。
  没过多久,一辆白色的网约车沿路开到纪繁音面前,缓缓地停了下来。
  纪繁音拉开车门坐进去,在开了暖气的后座轻轻出了一口气,打开通讯录看了看。
  需要立刻对纪欣欣做什么吗?
  不,完全不用。
  纪欣欣的海里有什么鱼,纪繁音知道得很清楚。
  纪欣欣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明显不怀好意、在等待着她求助并从中牟利的岑向阳;另一个,就是已经在纪繁音掌握之中的厉宵行。
  那么,纪欣欣会按照常理去选择看起来安全稳妥、实际上也确实更有实力的厉宵行;还是剑走偏锋找岑向阳呢?
  纪繁音把脖子上的围巾往下扯了扯,用下巴抵住,又笑了一下。
  ――其实都无所谓。
  因为无论纪欣欣选哪一个,厉宵行才是那张真正的王牌。
  纪欣欣去找岑向阳,纪繁音用厉宵行这张牌打她。
  纪欣欣去找厉宵行,纪繁音还是用厉宵行这张牌打她。
  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纪繁音干脆又去便利店里买了关东煮。
  夜班打工的店员看了看她:“996吗?”
  纪繁音:“一天十五个小时。”
  店员投以同情的眼神。
  “不过马上构架就能升级了。”纪繁音想了想,“那就一天最多只要工作十个小时。”
  店员的眼神变得更同情了。
  纪繁音笑着朝店员点点头,拿着热牛奶和关东煮出了店门。
  从小区到门口短短的一段路,纪繁音走了很久。
  走到她手里的关东煮都有点变冷了。
  吃完最后一串关东煮的时候,纪繁音淡定地把杯子扔进垃圾桶里,看向停在一楼的车辆。
  那辆车的车灯一直开着,显然里面是有人的。
  来找她的吗?
  纪繁音扬眉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那辆车,又慢悠悠地把焐在口袋里还热乎乎的牛奶拿出来拧开喝了一口。
  冰天雪地,热牛奶,爽。
  接着,她无视那辆车直接往自己的公寓楼里走了进去。
  车里立刻出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怒喝道:“你给我站住!”
  纪繁音回头看了一眼,沉思两秒钟。
  这次她认出来得比较快。
  ――是纪家父母。
  小看纪欣欣了,还有这张烂牌可以先打,而且王牌厉宵行意外地派不上用场呢。
  不过这也用不着打牌啊,打脸就成了。
  “什么事?”纪繁音拿着热牛奶漫不经心地问,“谁告诉你们我住在这里的?”
  小区的门禁管理如同虚设,外人能进来也不奇怪。
  可她的具体地址又是怎么透露的?
  而且,都已经快凌晨一点钟了,如果不是另有目的,他们俩怎么会一直等在这里?
  “你的快递收件地址是这里。”纪母皱眉小声说,“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今天正好路过,就来看看你。”
  纪繁音一手插兜,另一手举着牛奶瓶展开给他们看了下:“四肢健全,心理健康――看过了之后呢?”
  这对夫妻是出了名的糊涂。
  或者应该说……他们就是普通人。
  会贪小便宜、会被人骗、会被谎言蒙蔽,会犯一般人所犯的所有错。
  纪繁音翻阅回忆的时间不多,但也知道纪欣欣的一百个谎言里,他们信了怎么也得有七八十个。
  纪欣欣刚刚“病愈”的时候,当然知道她必须得到父母的支持和权威是多么重要的跳板。
  她一头对“纪繁音”说姐妹之间的一切都该分享,哪怕成就也是;另一头就把“分享”来的成果先一步炫耀出去,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才是天才的那一个。
  愚公移山精卫填海也都是从最细微处开始的。
  纪欣欣这条路也不是一开始就顺顺利利,不得不处心积虑经营了这么多年才见成效。
  纪父这几年的生意不顺,纪欣欣长袖善舞建立的海域对纪父的生意多有帮助,这又在无形中提升了她的地位。
  时间久了,谁还记得“纪繁音”小时候似乎是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