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苏母一边说,面上一边愤恨,仿佛哪个人都可能是慢待了她闺女的罪魁祸首。
  苏满娘默了默。
  如果按照正常情况,这些猜测确实是仅有的选择。
  但是对她而言,却并不适用。
  平心而论,她嫁入黎府后的日子过得很不错,除了夫君索求得多了些,也并没什么不足的。
  但是夫君索求多一点,她还不能明着抱怨。如果抱怨了,她母亲就该说她,夫君为了她后院都空旷至今、也不再进新人了还不满足,还嫌弃索求多,怎么不嫌弃后院人少呢。
  苏满娘眨眨眼,拉着苏母的手撒娇:“娘,女儿在黎家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女儿一直有些爱多思多虑罢了。”
  苏母拧紧眉梢:“你这丫头一向心宽体胖,能多思什么。当初眼见都要成老姑娘了,也不见你有多着急。”
  苏满娘:……
  六巧狠狠低头:最了解您的,永远都是您母亲。
  苏满娘眼睫轻颤,将身子往苏母怀中一倒:“女儿就是看着同龄人都已经两三个孩子了,现在自己一个都没怀上,有些急了。”
  苏母听到这里却更气,抬起手就要敲她:“你这才成亲半年,着什么急!我看还有许多成亲一两年的还没怀上呢。”
  说罢,她又握着女儿的手,与她语重心长道:“你出嫁前,娘都请大夫给你瞧过了,身体肯定没问题,药之类的你一定不要瞎吃。可是你婆母催你了?”
  苏满娘摇头:“婆母并未催女儿,只是之前赏花宴上,看到以前认识的蔺怡,她都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她与蔺怡只在那次赏花宴上远远见过一面,并未有过交谈。
  蔺怡的情况也是她随意听到的一耳朵,但反正两人关系也不好,这个时候正好拖她出来背锅。
  苏母显然也对那位当年苏满娘退婚后,特意跑到她家来对女儿冷嘲热讽的跋扈姑娘有些印象,不满地撇了撇嘴:“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她的事。闻筠你别急,你如果担心的话,娘这就叫大夫来家里,为你把把脉,查查身子。”
  言罢,便让陈婆子出去叫人请大夫。
  苏满娘看苏母已经歇掉了要骂她的心思,不动声色呼出一口气。
  苏母平时不发火还好,一发火那简直吓人!
  可算是将她哄了下去。
  有蔺怡在,真好。
  等请大夫的丫鬟走了,苏母才拉着苏满娘的手道:“我就说,让你小时候不要和你那两个皮弟弟下水捞鱼,大冬天的,还掉到冰窟窿里把衣服给弄湿了。咱家那个时候是穷了点,但也没有穷到大冬天的就让你们三个到河边去弄鱼回来吃的地步啊!你等着,等你两个弟弟回来之后,娘去拿那个笤帚去捶他俩去。”
  猛然想起那时根本就是她自己闯的祸,之后拉了两位弟弟给她背锅的苏满娘:……
  “娘,与大弟和二弟何干?!那个时候也是我自己馋鱼……”
  “那他俩也没有尽到为人弟弟的责任!自从你掉下去以后,你这身子一到冬天就手脚发冷,指不定现在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病根。你说你出嫁前,娘让你喝了多少中药才调养好?!”
  见苏母越说越生气,苏满娘乖顺的垂下脑袋,直到她将气撒得差不多,才巧言巧语上前,认认真真将苏母哄好,免得大弟和二弟当真被殃及池鱼。
  她这次回来只是想念家人了,真没有让大弟、二弟继续背锅的意思。
  没一会儿,大夫就被请过来了,是那位住在苏家附近的匡大夫,他今日休沐在家。
  匡大夫给苏满娘把过脉,就捋着胡须笑道:“并无大碍,只是子女缘分未到而已。”
  苏母松出一口气,却听苏满娘开口:“那便麻烦匡大夫给我母亲也瞧瞧,免得我不在家中,总是挂心。”
  苏母瞪她一眼:“我这身体没病没痛的,有什么好查的,净麻烦人家匡大夫。”
  “哎呀娘,女儿难得回家一趟,您便当是安安女儿的心也好。”
  匡大夫也笑:“没错,只是把把脉而已,又不费什么功夫。”
  苏母并不是很愿意被把脉,她总觉得每次把完脉之后,大夫都会说出她身体不少问题,一开药开了不老少,等吃完也不一定能见效。
  特别她现在年纪大了,身体大多是些老人病,调养起来也不容易,耗费的时间和银钱却不少,而且现在她还要忙着给两个儿子娶媳妇,根本没有时间休息。
  但今日女儿好容易回来一趟,她也不愿拂逆女儿的好意,遂点头应下,只嘴上还是道:“娘这身子一直都是老样子,左右都是那些老人病,你不用担心什么。”
  匡大夫将手指搭在苏母手腕上,手指轻动,半晌眉梢轻拧:“老夫人最近可是经常心悸,心慌气短,失眠多梦?”
  苏满娘看向苏母,苏母有些不好意思:“是有一些。”
  “大夫,我娘这身体状况严重不?可能调养?”
  匡大夫一捋胡须:“严重倒是不严重,只脉象凝塞短促,这种身体状况应是持续了挺长时间。再加上最近太过劳累……还是应尽快调理治疗为好,总是拖下去,对身体并无好处。”
  苏满娘连忙开口:“那便麻烦匡大夫开个调养药方吧,六巧,你和陈妈跟着去抓药。”
  六巧明白苏满娘的意思,是让她跟出去付账,当即蹲身道:“是,夫人。”
  等匡大夫离开,苏满娘环着苏母嗔道:“娘您还说我!女儿的身体把起脉来可是一点问题都无,你倒是把自己累病了,难得女儿回来一趟,您看可还有什么没有弄完的,咱娘俩一起捋一捋。”
  黎府,今日黎锐卿沐休在家。
  难得他在家一趟,苏满娘却跑回了娘家。
  黎锐卿上午到演武场去和黎川猛那个给他连续送了一个月苦药汁子的蠢小子切磋了一顿,把黎川猛给“切磋”地趴在地上起不来。
  下午又将黎川智和黎川忱叫到书房中考校学问,从经史子集,问到经义典籍,让黎府这两位原本对于自己所学颇为自信的养子,被打击得有些垂头丧气。
  三位养子中,黎川猛的状况还好些,总归他是学武的,对于同是武将的黎锐卿的实力早就有所了解,即便他被打趴在演武场地面上不能动弹,也只是在沮丧了一刻钟,就又凝聚出信心。
  但黎川智和黎川忱就有些接受不了。
  他们接受不了自己努力学习了好几年,还没有一个武将父亲基础扎实、知识渊博的事实。
  黎锐卿看着被拷问的一脸土色的两位养子,翘着二郎腿嗤笑:“为父觉得你俩这就是对自己太好。县试府试该学习的资料,你们夫子和苏家舅舅已经给你们准备了不少,到现在还没有吃透,只能说功夫还没有下到家,其实还可以更勤奋一些。”
  黎川智与黎川猛两人惭愧低头。
  黎川忱动了动嘴角:“父亲,那孩儿可以把每天早晨晨练武的时间,用来温书吗?”
  黎锐卿笑瞥他一眼:“为父感觉你可以边背书边练武,在体力匮乏时背书,思维会更清醒些。当然,智哥儿你也一样。”
  黎川忱:……
  黎川智:“父亲,孩儿知晓了。”
  第95章 上门
  批完两个儿子,黎锐卿看看外面天色, 时间也不早了, 于是起身, 从身后书架中取出几摞书:“你们两个相互交换看完, 明年的县试和府试,你们最好一次通过。为父接到消息,明年为父可能会调职, 离开辛图城,如果你们明年没有考过, 等再考县试和府试时,就需自己一个人回辛图来考了。”
  黎川智和黎川忱面色一肃,连忙躬身行礼:“孩儿知晓了。”
  直黎锐卿离开后,黎川智和黎川忱两人才面面相觑:“父亲今天的心情不大好?”
  “我猜应是母亲回娘家帮忙不在府上。”
  “所以拿我们三个开刀?!”
  “瞎说, 这明明是父亲的临时抽查。”
  说罢,黎川智将桌上的书与黎川忱一人抱上半摞,准备回去慢慢分着看。
  起身之际,他随手翻开一页, 看着上面苍劲有力的字迹, 迟疑地眨眨眼:“是父亲幼时学过的书册……”
  黎川忱也跟着翻开怀中最上面的一本书:“看注释添加的笔记变化, 应是每隔一段时间都有过添加。可是父亲前些年不是在边关出征吗?哪里来的时间学习?”
  黎川智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因为,父亲在边关时是一边打仗, 一边学习吧。”
  不然, 正常人又哪里能够做到凭借一个文人身体去了边关, 没有几年就闯下功绩, 逐步升值授官的传奇事迹!
  这,需要大毅力!
  既然有这般毅力,那父亲在边关时,一边学习一边练武,也便没有什么无法接受的了。
  “所以,我们距离父亲幼时,远不足矣。”
  黎川智想想自己今年是十二岁,父亲当年独自前往边关时也是十二岁,他们之间的努力程度却天差地别。
  黎川忱也想到了这一点:“莫非父亲的学识都是在边关时,边练武边温习出来的?!”
  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们确实该更努力一些。
  果然是现在生活变好了,他们的人也变得更加松散和懈怠了吗?
  明明曾经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时,他想象过很多如果能够继续读书、他会如何拼命用功的画面……
  这厢,黎川智和黎川忱已经被他们脑补出来的黎锐卿曾经文武同修的艰苦生活给激励到了,那边黎锐卿则将那几本他曾经在边关时,被师父压着学习的那堆书甩给两个养子后,就去马厩牵上他的踏白去了苏府。
  今日黎锐卿换了一身鲜艳的绛红色雪纹锦袍,鲜衣墨马,艳色昳丽,风姿不减。
  行走在城中街道,不知晃花了不少年轻小媳妇的眼,偷走了多少大姑娘的心。
  黎锐卿忍着路上各种粘稠视线的洗礼赶到苏府时,苏满娘还没出府。
  他在门房处通报了一声,便被引着去了前院的花厅。
  眼见婚期将近,苏润允三兄弟都在家中,没过一会儿,三人便匆匆赶来,黎锐卿注意到,他们前来的方向,应是二门方向。
  “姐夫。”
  两大一小三位苏家儿郎像他拱手,黎锐卿忙应声还礼。
  “姐夫现在过来,可是为接大姐姐?”苏润兴情绪很高。
  “确实,今日沐休在家并无甚事,便过来接一下夫人。”黎锐卿举止斯文,笑得儒雅,根本无人会怀疑他说的是假话。
  “刚刚大姐姐也说看天色不早了,想必一会儿也该出来了,姐夫再稍等一下。”
  然后这一等,便又是小半个时辰。
  黎锐卿眼睁睁看着天色将要昏暗,才见到苏满娘和苏晏娘搀着苏母从二门方向慢腾腾地走了出来。
  他目光不动声色滑过苏满娘紧紧握着苏母的手,以及眼底恋恋不舍的神采,垂下眼帘。
  等苏母走近了,他随着几位苏家儿郎一起迎出去:“小婿给岳母大人请安。”
  苏母连忙摆手:“哎哟玉清啊,今天让你久等了,闻筠这傻丫头非要陪我将那单子对完,还别说,最后还真挑拣出几项疏漏,真是帮了我大忙。”
  “能够帮到岳母便好,”黎锐卿儒雅笑道,“闻筠之前在家中也挂念着岳母身体和大弟亲事的准备情况,小婿与母亲便一直催她回来看看,她还不好意思,怕人说嘴。让小婿说,都是一家人,何必那样见外。”
  苏母心中一松,面上笑容也灿烂几分:“还是女婿你和亲家包容,正常来说,哪里有出嫁的女儿常回娘家的,这丫头,总是分不清轻重。”
  说罢还不轻不重地拍了苏满娘一下。
  苏满娘便腼腆笑,窝在苏母身边不舍地蹭了蹭,也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