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跟在市里被清除掉积雪的街道不同,这里环境清幽,也就是远离人群。因为气温低的原因,昨晚到今天的所有飞雪全部都沉积在这,叶轻轻往前走两步,在身后留下一串不浅的脚印。
  周围全是郁郁葱葱的各种树木,除了树下只是零散的积雪之外,其他没有遮挡的地上全是厚厚的积雪。一条小道从这里延伸出去, 尽头是一扇半开的铁门。
  叶轻轻抬头望去, 那年久停止使用的图书馆就坐落在茂盛的树木后面, 在树顶一边露出深灰色的一脚。
  “我们进去吧。”苏白黎见她好奇地到处看, 牵起她的手往前。
  可能是因为这里真的很少来人的原因, 小路上被人只是略微清理, 还有一些打滑。两人慢慢地走了过去,还要随时防止脚下。
  半开的铁门上面是在时间长河里留下的铁锈,叶轻轻刚一靠近,就听见一声响亮的呵斥声:“站住!你们不能进去!”
  两人的脚步一顿,原先都在低头看路,这时候才发现在门的右侧面站着一位身形笔直的年轻人, 他穿着军绿色的大衣,此时正审视着两人,宛如一杆标枪。
  只是两眼,叶轻轻就知道他是一名军人,跟她以前工作地方那些保卫安全人员的气质格外相同。
  “我们有进入凭证。”苏白黎把手上的纸递给他,还有两人的身份证。
  那人结接过来的时候仔细地看了一会,目光在两人脸上扫了一圈,然后把身份证还给两人,又把凭证直接收了,这才开口:“进去吧!”
  说完,他又目不斜视地站着不动了。
  叶轻轻道了一声谢,两人跨过铁门门槛,进入图书馆范围。
  跟外面到处积雪不同,里面的道路已经被清理干净,叶轻轻走在路上,不断地打量这里。
  她觉得,虽然这里是以前的图书馆,但是现在更像是一所成立已久的学院。即使是这么冷的天气,她都能时不时地看到有人拿着书走过,一身的书卷味格外浓厚。
  小路的两边都是需要两人环抱那么粗的树木,下面还有红棕色的长椅,她抬头的时候,甚至能看到上面有小动物跳跃的影子。
  “我们到了。”两人穿过茂盛的树底,来到目的地。
  面前的图书馆看起来真的经历过不少岁月,深灰色的外墙近看其实都有些斑驳不堪。跟现在电梯运行的十几层现代化图书馆不同,对面的图书馆只有区区五层,当然也没有代步的电梯。
  应该是苏白黎那边早就打好招呼,两人顺利地用过图书馆门口的检查,直接爬过楼梯来到了第三层。
  图书馆的第三层开了空调,但温度也不算高。两人一路走来,再到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算不小的运动量了。
  叶轻轻一进来,看到里面全是一排排塞满各种书籍的书架时就忍不住眼前一亮。她松开苏白黎的手,走到了书架里面。
  空气中飘散着书本纸张特别的气息,像是干燥的树木和油墨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不重,但是很好闻。
  她站在一排书架那边,入眼望去的时候发现全是跟物理有关的书籍,那些在外面很难买到的书籍她只是扫了一眼,然后轻声小跑到苏白黎面前,仰头问:“你说的周含之手稿复印件呢?”
  苏白黎顺势牵住她的手,感受到手心的柔软之后,刚才失落的心情才好受一些。他回想起先前打听来的内容,判断了一下第三层的构造,附耳在她耳边说:“在另外一头。”
  耳朵边气息温热,有些痒痒的。叶轻轻没去注意这些,眼睛就朝他说的方向看去。
  “跟我来。”苏白黎好心情地牵着她,图书馆第三层十分安静,一路走来也没看见到人,两人忍不住放轻脚步,像是怕破坏了这份静谧。
  第三层的面积不算很大,叶轻轻被他拉着来到另外一头的尽头时,就看到靠近墙壁的玻璃柜子,从她都能看到透明柜子里面另外放的书籍。
  她有预感,那些珍贵的手稿复印件,说不定就放在这里。想到这,叶轻轻加快了脚步。
  刚一到这里,两人就看到柜子右边坐着一位看书的人。
  叶轻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还是一位认识的人。是那位在书店塞过她名片的省理科大学物理系教授,她原本不想打扰人家看书的。
  但是,眼尖的她不小心瞥到孙教授手中书籍的封面,瞅到上面出现“周含之”三个字。
  这下,叶轻轻真的挪不动脚了。重量级别的手稿复印件一般不会很多,就凭他手中的书本厚度,她猜测这应该是这里的唯一一本。
  这个猜想,很快就被看了一圈玻璃柜子的苏白黎证实。他微微地摇摇头,叶轻轻就知道孙教授手中就是仅有的一本。
  这下,叶轻轻遇到难事了。
  看孙教授沉浸其中的模样,她就知道一时半会不会结束。她爱看书,自然就不会打扰别人看书。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叶轻轻转身来到玻璃柜边,在看了一圈里面的资料后,再次郁闷了。
  这些,她以前都看过!她现在最想看的,就是孙教授手中的那本。
  苏白黎也很无奈,他是有办法弄到进入这里的凭证,但他没法强求别人手里的书自动来到叶轻轻手上。再说,她也不需要这样做。
  唉,千算万算,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茬。
  叶轻轻拿起玻璃柜里面的书籍,一边小心翼翼地翻着,一边期期艾艾地看着对面孙教授…手上的书。苏白黎见她这样,也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做安慰。
  看了几分钟,她也慢慢沉下心来,干脆决定等着。她偷偷瞅了一下孙教授,见他岿然不动的样子,暗自猜想他要多久才能看完。
  许是因为她偶尔视线实在太过火热,再加上孙冒看这本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其中的内容其实早就烂熟于心,因此也并没有如其他人看到的那样沉浸其中。
  孙冒刚感觉有人在看自己,让有点不悦地推了推眼镜,抬头一看,见是一个小姑娘在盯着他看。他皱起眉头,总觉得小姑娘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再一看她旁边的那个小伙子,隔了一个多约的自已涌现在脑中。他放下书,眼睛一瞪,顿时显出几分严厉来,有点凶巴巴地说道:“怎么回事?谈恋爱谈到这里来了?”
  话一说出口,他就觉得有点后悔。上次叶轻轻给他的印象还不错,他觉得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回去以后几人还猜想她会不会打电话给他们呢。但一晃这么多天过去,几人的手机毫无动静。
  毕竟,在孙冒看来,叶轻轻这个年纪正是应该为学习而奋斗的时候,哪里能把时间浪费再青春期的恋爱中呢。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这个想法带着一股惜才的感觉,实际上是把叶轻轻当做后辈来看。
  叶轻轻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有点脸热,但她能找到这里这里,确实是因为苏白黎的原因。况且她知道自己不是普通的高中生,即使以前没有恋爱过,但是那么多年的心理素质还在。
  她扭头看了一眼苏白黎,就看到他微微抿嘴的样子,发现她看来时,望向她的眼神里有着小小的委屈。
  “我们不是专门来这里谈恋爱的。”叶轻轻的声音很低,但足以让孙冒听清。
  孙冒这时也发觉自己刚才是话可能不太恰当,但他一向就是这样,虽然觉得有点别扭,但断没有向小辈低头的道理。而且,这两人还在他面前眉来眼去,让他眼镜都要瞪下来了。
  叶轻轻主动捏了下苏白黎的手,这才直言不讳地说:“我也是来找您手上的这本手稿复印件来看的哦。”她细声细语地说道,“那我们先去另外一边,等您看完再过来。”
  说完,她转身就走,显然是说真的。
  孙冒忍不住想说自己要带回去看,他本来住在这边,以他的身份带回去仔细看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明明那小姑娘都走了,偏偏那小伙子还扭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带着冷淡的审视,好像在想些什么。孙冒下意识一惊,这个感觉让他忍不住开口:“好了,小姑娘,你拿去看吧,我已经看过了。”
  等他说完的时候,又发现那个小伙子目光温和地看着旁边的人。
  孙冒摩挲了自己的一角,觉得刚才肯定是看错了。唉,年纪大了,眼神都不行了哦。
  叶轻轻都打算放弃了,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她小跑着过来,毕恭毕敬地准备结果手稿复印件,然后就听见那位孙教授试探着问道:“你真能看得懂?”
  叶轻轻愉悦地说道:“我以前没有看过手稿,但是对于他的一些猜想很有兴趣,也自己揣摩过。”
  她言语中很自信,孙冒听出了她对物理的热爱,脸上的表情这才好看一些。
  罢了,年轻人的想法他不懂,但这小姑娘目光清正,想必不会被恋爱糊住脑袋。他把手稿复印件交给叶轻轻,又忍不住瞪了旁边的年轻人一眼。
  现在的小伙子咋这么早就知道恋爱呢!他为小姑娘瞅啊。回应他的,是苏白黎有礼貌的颔首。
  “谢谢您!”叶轻轻珍而重之地接过,朝他道谢。
  孙冒挥挥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提醒道:“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就在这一层,你先看吧,这里傍晚六点就要关闭,留给你的时间不多。”指了指她手上的复印件,接着说,“这个可带不出去。”
  叶轻轻感激地点点头,再次道谢:“谢谢您!”然后立马小心打开,眼中的珍视溢于言表。
  孙冒再次摇手,又走到书架那边,找到另外一本书看了起来,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好不悠闲。
  苏白黎见她打开书后就眼睛发亮,一下子就进入忘我的状态。只好牵着她的手也在一旁坐在,她乖乖地由着苏白黎牵着,眼睛根本没有离开手上的手稿复印件。这一副完全信任他的模样,看得他心底软得一塌糊涂。
  就这样,叶轻轻和孙冒还真的坐在同一边的椅子上,苏白黎帮她拿好围巾,手机调好静音,在旁安静地陪她。
  另一边的孙冒很久没跟小年轻坐一起了,他那些学生,看到他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上完课向他提问问题的人也没有其他教授的人多,情侣一起向他讨教问题的就更没有了。他看了旁边的两个年轻人一眼,发现小姑娘沉浸在知识中,而那个小伙子也在安静地陪着,忖得他这个老人家愈发地形单影只起来。
  哎,突然想起老伴是怎么回事,可惜她早就走了,再也没有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了。
  叶轻轻正被周含之的手稿吸引得如痴如醉,那些在物理学中广为流传的猜想已经让人很是惊讶,讨论论证者不知几何。而这些没有广泛流传的手稿,里面的内容让人更加震撼,看似天马行空的言语,其中仔细推敲起来,里面不乏可以实现的,只是可能需要好多年无数人的研究。这位周含之教授,简直走到了时代的前沿,让人钦佩不已。越看越深入,简直到了浑然忘我的状态。
  而看到兴起之时,又好像跟人讨论一番啊,这是她以前跟同事在一起经常干的时候,很多灵感都是在激烈的讨论推测中迸发的。
  现在没有同事,旁边也只有苏白黎,他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天份,叶轻轻有点挫败,然后把目光放在孙教授身上。
  这里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吗?在科学面前,职位和年纪往往要放在最后,叶轻轻也不怕,不想浪费半点时间,合上手稿复印件,就朝孙冒那边走去。
  孙冒还真没想到这位小姑娘胆子这么大,他放下书,准备看看她要问些什么。
  然后,苏白黎就看到两人轻声地讨论起来,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望向她的眼神带着纵容,然后继续手机上的事情了。经过这次事,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虽然这种类似的地方他可以找到办法进入,但不可能让人家把资料留在等他们在某个时间点过来查阅。
  不过,与其带着她去找各种资料,大把时间浪费在路途中,还不如直接建造一所图书馆,一所专门属于叶轻轻的图书馆,那样的话,他可以随时陪她看书,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最舒适的环境来建造。 苏白黎知道这不简单,因为建造一栋房子是不难的,但难就难在叶轻轻需要的是更高层次的科学知识,而这些,有很多是放在特定的机构的。
  但苏白黎觉得可以试一试,为了跟她更多的相处时间,他不怕麻烦。
  叶轻轻还不知道苏白黎的打算,她正跟孙冒谈论得正欢呢。孙冒表面看起来严肃,性格也有些执拗,像极了一个古板的老学究,但真正交流起物理学,完全不扫帚自珍,让她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的其他身份,恍惚间回到了呆在航天局的日子里。
  而孙冒,也在跟她的讨论中为这个小姑娘的知识面感到心惊,特别是她在某些方面已经有了自己的成熟看法,甚至隐隐形成一套属于自己的理论。 这可跟普通的学习好不一样,这些观点,可不是单纯靠会做题形成的,她完全是物理学上的天才! 讨论完毕之后,叶轻轻收获颇多,然后就发现孙教授双眼放光地看着她。
  “小姑娘,你一定要报考我们学校,到时候我带你做研究!”他此时望向叶轻轻的眼神充满了慈爱,跟先前见到的模样判若两人。
  叶轻轻没有答应,只是说:“我明年就会参加高考,等分数出来再说吧。”
  孙冒爱才心切,但也做不成强求他人报考的事情,只是说道:“那你下次有问题直接打我电话,我给你开个进入这里的凭证,下次你来的时候我给你。”
  哈哈,好不容易找到的好苗子,他可要抢在那些老家伙的前头。
  叶轻轻这下是真的惊喜,又道了一声谢后,真正意义上跟这位孙教授交换了电话。她今天是看不完了,只等下次来的时候再看。
  冬天的天气总是晚得要早一些,天空上云层很暗,估计待会还要下雪。
  “那再见了,孙教授。”闭馆的时间就要到了,叶轻轻跟孙教授告别,苏白黎及时起身,跟着她一起下楼。
  孙冒点点头,让看着两人的背影又皱起眉头来。
  哎,这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就谈起了恋爱呢!
  作者有话要说:  孙教授:年纪轻轻怎么就谈恋爱了呢?
  苏白黎:想让我单身?我可去你的吧!
  第40章 论文
  寒冷的冬季总是容易天黑, 温度也随着天色渐黑而下降。车子里开了空调,叶轻轻白皙的脸颊被熏得红红的, 忖得一双发亮的眸子像是缀满了点点的星光。
  苏白黎偏头,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偏头问道:“开心吗?”
  叶轻轻闻言抬头看他,眼眸里是他的倒影,嘴角微微上翘:“当然了!”
  苏白黎只是伸出手捏了捏她的手背,叶轻轻心情好,也就任由他去,并不觉得反感。
  车辆在路面上行驶得很快,因为怕路面打滑,应叶轻轻和要求,苏白黎开得更慢了。
  一个小时后,两人经过市区,吃了顿晚饭后,在她的坚持下, 苏白黎送她回了学校。
  学校外面路边的梧桐树上面树叶已经掉完, 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在路灯下面投向交错的阴影。此时是晚上九点, 路上却是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