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妻兔相公 第106节
  雷寅双的误解,叫她总拿着那种心疼的眼神看着江苇青。而江苇青因着她的这个眼神而一时心痒,便没有去纠正她的这个误解。于是,等夫妻俩收拾妥当,从蒲园出来后,便是一路看到他们的下人们全都规规矩矩依礼垂手而立,雷寅双仍是呈着个怒目金刚状。
  江苇青,则一脸幸福地任由她这么一路散发着“虎威”,然后二人就这么进了老太太的院子。
  二人一进院子,雷寅双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种尖刻道:“二爷二奶奶怎么这时辰才来?老太太和大爷大奶奶都等了老长时间了呢。”
  雷寅双抬头,就只见那阶下站着个六旬左右的妇人。那妇人虽然穿着像个仆妇,可头上却插金戴银,那交叠在身前的双手,看着也是一副倨傲之态。
  江苇青看看那老妇,回头对雷寅双道:“这是金妈妈,老太太的陪房。”
  雷寅双恍然道:“哦,这位就是那个不认得钟点的金妈妈呀。”说着,一脸同情地看着那金妈妈道:“其实不认得那西洋钟的钟点也没什么,妈妈只要耳朵稍微好使一点,听着那城楼上的钟鼓声也能认得时辰的。便是耳朵不好使,妈妈可是我们府上的元老了,明儿专门给妈妈配个小丫头,帮妈妈听着钟点,一样不会误事的。”
  “噗。”
  跟在江苇青和雷寅双身后的月影立时不客气地嗤笑出声。
  金妈妈则一下子涨红了脸。她原不过仗着老太太陪房的身份,加上欺负那新嫁娘进门都是要低头做人的,她这才敢跳出来踩一踩新娘的面子。她却再想不到,这二奶奶却是和大奶奶当年刚进门时不一样,竟是没一点儿新娘子该有的羞涩。她脸色变了变,又看看虽然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是透着冰寒的江苇青,挤着个笑对雷寅双道:“二奶奶好利的口舌,倒叫老奴没话回了。”
  雷寅双笑盈盈地道:“没话回就闭嘴呗,想来老太太用人也只是看人能不能干,而不是看人会不会说的。妈妈既然不会说话,以后干脆就别开口吧。”顿了顿,却是又一脸诧异地看着金妈妈道:“可是,便是妈妈不会说话,好歹该替我俩往里面通报一声吧?难道妈妈连这点差事也不会?”
  金妈妈再没想到雷寅双竟盯上她了,只被噎得老脸一阵通红,便一转身,恨恨地拧着旁边一个小丫鬟的胳膊道:“没听到二奶奶的吩咐?!还不往里通报?!等老太太请你呢!”
  那金妈妈原就站在正屋的台阶下的,所以她和雷寅双的对话,这会儿早传到里面了。等被金妈妈拧过胳膊的那个丫鬟急急跑进去通报,又回头来替小夫妻俩打起竹帘,他俩双双进得屋去,雷寅双早已经料到,那程老夫人肯定没个好脸色的。
  不过,叫雷寅双意外的是,老太太居然没刁难她,只装作没看到他们夫妻冲她行礼的动作,扭头问着程姨娘道:“怎么侯爷还没来?”
  程姨娘笑道:“才刚下面来回禀,说是老族长到了。想来侯爷在外面待客呢。”又道,“这会儿离着吉时还早呢。”
  雷寅双一边屈膝一边听着上面那二人旁若无人的对着话,一边默默数着数。等数到五时,见老太太依旧跟程姨娘说着话,她便干脆地自个儿直起了腰。
  一旁,江苇青竟如同跟她约好了一般,同时默契地直起腰来。
  顿时,上首那程老夫人的脸色就更不好了。不过,老太太依旧没有发作。
  何桦见了,眼神不禁一阵古怪。她嫁进江家也有两年了,自然知道那程老夫人不是个好性情的。见雷寅双两口子居然没等老太太叫起就站起身来,偏老太太那里竟没个表示,她心里立时就不满了。要知道,当年她刚嫁过来时,可没少被那程老夫人折腾。
  她正想着要不要开口挑拨两句时,外面小丫鬟进来报说:“族长夫人到了。”
  说话间,江氏族人女眷们陆续进来了。
  此时雷寅双倒装着个新嫁娘该有的羞涩模样,缩着手脚站在江苇青的身边不吱声儿了。老夫人则一脸和气地跟亲戚女眷们说着话,便是有人打趣到雷寅双这里,老夫人也装着个慈祥模样,替她把话头接了过去。
  于是雷寅双便发现,这程老夫人果然如江苇青所说的那般,便是背后有千般手段,当着人,她却是极注意维护江家的脸面的。
  这就好。雷寅双心里一阵冷笑。
  这边众人寒暄了一会儿,便有婆子过来禀报道:“前头说吉时就快到了。侯爷说他就不过来了,请老夫人带着大爷大奶奶和二爷二奶奶直接去祠堂那边呢。”
  老夫人听了,便扶着金妈妈的手,和族长夫人走在最前方。雷寅双等人纷纷跟上。
  趁着众人边走边聊天的功夫,雷寅双小声问着江苇青,“怎么叫你二爷?”
  江苇青微微一笑,道:“老太太的意思,说是这样叫着才像一家人。”
  雷寅双的眼一眨,抬头看看那正扶着老太太的胳膊,和老太太亲热地说着话的“大爷”,顿时便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果然,老夫人只把这位“大爷”当未来的家主呢。
  她不由又暗暗冷笑了一声。
  大兴婚俗,新婚第一天的一早是要祭拜家庙,记新人的名字入族谱的。等雷寅双她们到得府里的祠堂前时,只见侯爷和族长等族里德高望重之长辈都已经到了。一番祭辞毕,冯嬷嬷这才奉上一直由她保管着的元帕,由江苇青亲手投入了火盆里。
  火光冲起的瞬间,一直悄悄注意着老太太神色的雷寅双忽然发现,老太太的神色里透出一股懊恼之意。顿时,她不禁开起“脑洞”,觉得老太太一早那么积极地派人去收元帕,不定是想从中做什么手脚呢。比如,万一那元帕叫人掉了包,上面没个痕迹什么什么的……
  她这里走着神时,这祭拜之礼已毕,侯爷江封把众人往旁边的花厅上让去,江苇青则借着转身,悄悄捏了一下雷寅双的手,她这才回过神来。
  祭完家庙,下面就该是认亲了。
  众人于堂上坐定后,雷寅双便跟在江苇青的身后,由花影和春歌两个捧着茶盘跟随着,从老夫人起,一一给众亲戚敬茶、改口。
  雷寅双一直等着老太太来刁难她,可直到她敬完一圈茶,收了一茶托的见面礼,又给出一茶托的见面礼后,老夫人那里一直都是一脸和蔼地笑着,就像是她果真是个慈爱的老祖母一般。
  倒是何桦没能憋住,装着个亲热模样,拉着雷寅双的手道:“早听说你是个能干的,以后我们府里上上下下就要靠你多费些心了。家里谁有哪里做得不对,弟妹只管像今儿一样的指出来。想来有弟妹在,家下人等都会越来越规矩的。”
  顿时,众人都拿眼好奇地看向雷寅双,叫雷寅双几乎都能听到众人心底的八卦之声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新娘子嫁过来才一天就出什么妖蛾子了吗?嗷,有热闹看嗨!
  雷寅双偷眼看看坐在上首的程老夫人,见她脸色一阵难看,不由看着何桦就皱着鼻子笑了起来。果然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呢。这位不知道程老夫人爱面子吗?便是家里有再多的争斗,也不会乐意叫别人看了自家热闹的!
  “看嫂子说的,”雷寅双立时笑眯眯地给何桦挖了个坑,“咱府里上上下下可都是守规矩的呢。老太太管家这么多年,哪里要我一个小辈来说什么。何况我又懂得什么,以后一切都还要跟老太太学着呢。”——那何桦的意思,原是暗示着她这个新娘子才刚嫁过来就不安份,却是硬叫雷寅双给掰成她在指责程老夫人治家不严了。
  程老夫人听了,那眼神微微一利,却是心里冷笑一声,就势接着雷寅双的话茬道:“正是呢,以后这个家可是要交给你管着的,你跟着我学,可别叫苦啊。”
  一直等着老夫人放大招的雷寅双立时就明白了,果然姜是老的辣,她这里一直等着老太太冲她放大招,可显然老太太才不会当着人的面落了口舌呢,那大招,在没外人看着的地方等着她呢!
  ☆、第144章 ·教导
  第一百三十七章·教导
  新婚头一天,祭祖认亲。第二天,进宫谢恩。第三天回门……
  一番忙忙碌碌下来,恰是诸事顺遂,连仗着程老夫人的势“欺新”的金妈妈,也只在头一天里作了点怪,第二天就没了声息,倒叫一直等着老太太那里“放大招”的雷寅双颇有些失望。甚至新婚的第四天,当她和江苇青一早去给老太太请安时,老太太还打趣着他俩道:“晨昏定省原就只是个形式,你俩若真有心孝敬我,赶紧给我生个重孙儿才最是要紧。”
  那慈祥的模样,差点就叫雷寅双真以为自己是嫁进了一个什么上慈下孝兄谦弟恭的楷模人家。
  天启帝给江苇青的婚假只五天。第五天,江苇青便该去上朝了。
  一早,雷寅双围着江苇青一阵打转后,小两口便亲亲热热地说着话,一同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当着江苇青的面,老太太仍笑盈盈地说着什么“都说了你们不用天天过来”的话,可江苇青父子几人才刚一出门去上朝,老太太看向雷寅双的眼神立时就变得尖利了起来。
  她看看垂手立在廊下的冯嬷嬷,扭头对雷寅双笑道:“显见着这几日你是真辛苦了,瞧瞧,眼底下青影都出来了。知道的,只说你俩是新婚燕尔,他年青贪嘴,不知轻重;不知道的,只怕要说你妇德不修了。”——却是指着雷寅双贪着房中之事的意思。
  雷寅双的眉忍不住就扬了起来。
  老太太则装着个没看到的模样,仍是笑得那般慈祥,对雷寅双又道:“知道你是新媳妇,脸面薄。可他有什么不是,你也不能尽这么纵着他。虽说宫里给了你们一个管事嬷嬷,可这种事她一个外人到底不好开口,也只有我这老婆子不怕讨嫌,来跟你说这些话了。老二他自小没了亲娘,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给拉扯大的,想来说你们两句,你应该不会觉得我这是插手管了你们房中之事吧?”
  雷寅双眨眨眼,心里想像着小静会如何回话,便学着小静的模样,甚是恭敬地一敛衣袖,笑盈盈地答着老太太道:“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怎么说您都是我们的长辈。长辈教训小辈,小辈只有听着的理儿,哪还能怪了长辈的不是。”——却是打了个太极。
  老太太听了,心里不禁一阵诧异,不由眯着眼把雷寅双一阵上下打量。
  一直以来,她都不怎么待见雷家人,且又自恃身份,从没跟雷雷寅双直接打过交道,可便是这样,因着这门亲事,她到底也曾细细打听过雷寅双的性情为人的,知道她就是直来直去的性情,加上她居然在新婚头一天就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当众发作了金妈妈,老太太心里立时就将她定义成一个行事冲动没脑子的蠢货,所以这新婚的头几天,老太太才放纵着她,就等着把雷寅双的心养大了,她好来挑着刺的。
  偏这头一爪子下去,雷寅双竟没有应招,而是滑不留手地闪了过去。
  老太太倒并不觉得这是雷寅双有多机灵,只当她到底顾忌是新嫁进来的,行事带着几分小心才没有上当。于是她在心里冷笑一声,脸上依旧堆着笑,又道:“你既不嫌我,那我干脆就多说两句。这一家有一家的规矩,你才刚来,我们家的规矩不知道原该多问问才是。比如那日我派金妈妈去你们院子里看你们,听说都那时辰了你竟还没起?这就不好了。老二他是男人,白日里当差辛苦不说,他自小身子骨还不健壮,早上能让他多睡一会儿也是我这做祖母的心疼他的缘故。可虽说我免了他的晨昏定省,到底容易落了人把柄,说他不孝。他那里因着这个那个缘故做不到或者问做不好的事,作为他的妻子,你却是要首先替他多分担一些才是。何况老二如今可是咱们府里的世子,将来是要承袭他老子爵位的。你没嫁过来之前,家里没个能顶事的,我才不得不撑着这把老骨头帮你们把这家管起来的,如今你既然来家了,这里里外外可都要你一桩桩一件件地承应起来才是。你可不能偷懒。”
  又道:“府里下人都是卯初三刻点卯议事的,你大哥大嫂他们是卯正三刻过来给我请安,我看,以后你也别来太早,每天赶在府里下人点卯议事前过来就行了。”
  雷寅双抬着眼皮看看老太太,心里也是冷笑一声,脸上则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
  于是这整个一天,雷寅双就再没捞到坐的机会,却是一直如那些管家娘子们一样,站在老太太的身边,跟着老太太“学管家”。
  雷寅双自幼练武,别说让她就这么空着手站着,便是叫她肩上扛个百十来斤的大包站一天,她都不带叫个累的。倒是一直养尊处优的老太太,以前管家的事都是交给程姨娘来做的,如今却因着要折腾雷寅双,她不得不打叠起精神来料理家事,加上她到底也有了岁数,等江苇青等人下了衙回到府里时,雷寅双那里面不改色心不跳,老太太却只觉得腰酸背痛,连晚饭都没怎么用,就进屋躺着去了。
  江苇青虽不明所以,可他到底回来都好几年了,在这府里并不像老太太和雷寅双以为的那般“没个根基”,所以一回到蒲园,他就知道了老太太的作为。顿时,一张俊脸就黑了下来。
  雷寅双却颇不以为意,见人都出去了,便将手肘撑在茶几上,探过身子去揉他的脸,一边笑嘻嘻地道:“恶婆婆折腾小媳妇的手段,咱在江河镇上时可没少听说。何况她怎么着也不会罚我去担水劈柴不是?不过是站在一边看她冲着下人耍威风而已,她还能打我骂我,不让我吃喝怎的?”
  又笑道:“老太太真够蠢的,她若真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不过是想让我白担个管家的名头,就不该让我听人回事。今儿这一天,我可没白站呢,府里什么人管着什么事,什么事大概又是个什么规矩流程,竟叫我听了个七七八八。只怕再这么听两天,便是没她,我也能撑起事来呢。你信不信?”
  “信。”
  江苇青立时按住她的手,以脸颊在她的掌心里蹭了蹭。别人都只看到雷寅双那风风火火的咋呼性情,只他知道,其实雷寅双粗中有细,只要她上了心,几乎没有能难得住她的事。而且……
  “其实,我也没你以为的那般没用。”他伸手将她从茶几那一侧拉过来,抱着她的腰,抬头看着她的眼。出于男儿的自尊,他可不能继续再装着个弱势模样了,便给她交着底道:“其实这府里我也有人手的,不过一直没让他们浮出水面罢了。你若真想管了这府里,也不是没人可用……”
  听他说着这府里的谁谁谁是他的人,谁谁谁是江大的人,谁谁谁又只听侯爷的话,雷寅双的眼不由越瞪越大,终于忍不住扯着他的腮帮笑道:“那天谁跟我说,这府里不要也罢的?!你若真没那个心,怎么竟知道得这般清楚?!可见你又在扮猪吃老虎了!”
  被扯得一张脸几乎变型的江苇青干脆将她往怀里一带,低声笑道:“是呢,我最爱吃老虎了……”
  且不说这会儿那蒲园里满园的春-色,只说江大江承平回到他的院中,迎头就只见何桦拉长着一张脸坐在上首。
  见他进来,何桦立时站起身,又挥手让丫鬟婆子全都退下去,她则上前替江大解着腰带,一边不满道:“老太太说,要让那个雷寅双掌家呢。”
  江承平一怔,低头看着何桦默了默,才微笑道:“二弟是世子,这府里迟早是他们夫妻的,原也该让弟妹学着掌家才是。”
  何桦抬头看向江承平,见他仍是那么一脸的温润君子模样,心里不禁一阵气恨,咬牙道:“凭什么?!”说着,还发脾气地将江承平的那根玉带用力一抻。
  见何桦只顾着咬牙生气,也不来帮他脱衣裳,江承平便自己抬手解着衣襟,一边斯文笑道:“凭他是世子。”——这话,听着似乎没什么,其实仔细分辨,则还是能分辨得出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来的。
  可惜的是,何桦并不是个聪明人,竟一点儿也没听到江承平那隐于话后的咬牙切齿。
  那江承平自幼就装着个温润君子的模样,随着年纪渐长,这伪装渐渐如刻入了他的骨髓一般。便是在人后,他轻易也再不肯褪下这张假面具,以至于渐渐的,便是他心里对什么事再恼火,脸上也再不显了。
  比如此刻,见何桦只顾着自己生气,竟不知道过来伺候他更衣,江承平心里早压了气,却只默默咬着牙,习惯性地压抑着自己。
  他一边自己替自己脱着外面的大衣裳,心里一边想着江苇青被找回来前,那几年顺遂的时光。那时候,他才刚刚习惯放下伪装,却是再想不到,他以为不可能生还的江苇青居然被天启帝带了回来。只是,这时候他再重新戴上伪装,却已经叫人起了疑心。
  直到如今,江承平也猜不透,江苇青到底知道不知道当年他做下的那些事。在江苇青小的时候,便是江苇青总不拿他当兄长待,可他们兄弟间到底还是保持着一份亲密的。可自打江苇青被找回来后,江承平便发现,这层亲密再看不到了。而若说江苇青知道了那些事,或者仅仅只是怀疑,那他至少该对他设下提防才是。可当他依旧以小时候的手段,针对着江苇青做下一些小手脚时,偏依旧还是奏效了。因此,江承平相信,江苇青应该并没有对自己起疑。
  只是,叫江承平疑惑的是,除了一开始的那些算计外,之后他再想算计江苇青,那些计划似乎总要出一些意外,叫他的盘算落了空。倒是他,因着江苇青失踪那几年的一时张狂,叫他以前无瑕的名声竟沾上了一些不该有的闲言碎语。也因此,这几年里,他变得比小时候还要更加地谨言慎行了。
  江苇青一回来,江承平便知道,若再想除掉他,只怕没那么容易了。不过他并不担心,以有心算无心,他觉得自己总有算计到的一天的,在这之前,他只要再像以前那样,努力让自己更为出色就好。
  可叫他觉得奇怪的是,在江苇青任性霸道的小时候,天启帝对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甥”是真心的看中,甚至曾屡屡当众表扬过他。可自江苇青失踪后,他就很少再被天启帝召到面前去问话了。而自江苇青被寻回来后,天启帝更是像是忘了他这么个人一样。
  其实被天启帝忘记,多少叫做贼心虚的他还挺乐意的,可借不上皇家的势,就叫他不乐意了。而当他打算借由他父亲势从军中起势时,却忽然发现,他似乎一下子走了霉运,他的种种谋划算计,总因着这样那样的缘由而落了空。甚至最后连婚事,都莫名其妙地被老太太给搅了局。
  老太太的想法,江承平多少能够明白一些的。老太太自来自大,她之所以看中何桦,一来是何桦巴结得紧,二来也因为何桦这人没什么心机,叫老太太觉得自己能够把这样一个孙媳妇握在掌心里。只是,她竟一点都没跟他商量就急着订下这门亲,这却是大大出乎江承平的意料。
  其实他多少怀疑着这件事里有着江苇青的手脚的。虽然这几年他和江苇青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可每每他想算计江苇青却是一点成效都没有,偏自己的事竟屡屡受挫。直到这时他才多少有点意识到,江苇青应该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可当他细细追问起老太太时,老太太却是坚决地否认了江苇青曾跟她说过什么,甚至连当初这般急着给江承平定亲,也不过是因为他老子江封那里想要给他定一门老太太不认同的亲事,老太太急着抢先下手才导致的结果……
  江承平一边沉思着,一边自己动手脱了外裳。而原该服侍他更衣的何桦,则仍一脸的愤愤地抱怨着老太太的偏心。
  “当初我刚嫁过来时,哪敢乱说一句话?老太太的院子里,别说人了,便是一只猫,我都得敬着。可她倒好,新婚第一天就那么打着老太太的脸,偏老太太跟没看到一样。凭什么?!就因着她是世子夫人?!那诰封可还没下来呢!”
  何桦的喋喋不休,不由就叫江承平心里一阵烦闷。他有心想要告诉她,老太太眼里那江苇青根本就什么都不是,可又知道这何桦不是个嘴严的,他若说多了,不定什么时候就叫这蠢女人给宣扬了出去。他只得闭了嘴,心里却是默默窝了一把火。
  虽然江苇青从来不忌讳向人表现他和雷家人的亲近,可江承平竟硬是被他误导得以为,他是拿雷家人当亲人。直到两家订亲,江承平才吃惊地发现,原来江苇青早就在计划着这件事了……
  想到前几天的婚礼,不由就叫江苇青也想起自己那个糟心的婚礼来。便是没个明证,只冲着被塞进他新房的人是程十二,以及之后他母亲告诉他的,当天程十二下药的事,这一切就足够他怀疑那背后的黑手是江苇青了。而当他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发现他的谋算全都落了空时,他才于猛然间意识到,许这些年江苇青都是在扮猪吃老虎。他甚至隐隐感觉到,一直被他轻视着的江苇青,不定早已经成长为一个他惹不起的庞然大物了……
  “你倒是说话呀!”
  见他始终不开口,何桦猛地推了一下他的胳膊。
  偏此时江承平正伸手去拿那家常衣裳,她这么一推,恰将那衣裳给推到了地上。
  顿时,那压在江承平心上的火一个没忍住,就这么窜了上来。因何桦背后不仅有定武侯府,还有靖国公府,他不敢对何桦如何,便冷哼一声,也不穿外衣了,只甩手就出了上房。
  “诶?!”
  一头雾水的何桦追出门去,见他竟拐进了后面程十二的罩院,她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跺着脚便追了过去。
  于是,镇远侯府的下人们又听到大爷的院子里,响起了那众人早已经熟悉的一阵哭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