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六 土默特部分裂2
  土默川的霸主这一怒,非同小可,当即就派出飞骑,传令各部落带上族中最强悍的勇士到三娘子城来集结,准备讨伐贴木儿这个叛逆。
  这道命令直接将土默特部逼到了分裂的边缘。
  各部落接到飞骑传令后都是怨声载道,这天寒地冻的,牲畜骨瘦如柴,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明天呢,在这种倒霉的季节发动战争?伯颜疯了吧!?他们对此并不积极,响应者寥寥无几————应州一战,土默川流了太多的血,现在又被黑灾折磨得欲仙欲死,实在提不起打仗的劲头了。
  这个时候,海都出马了。
  不得不说,海都这家伙还是挺有阴谋家天份的————简单的说就是打仗不行,治理地方不行,暗算自己人却是行家里手。他游说各个部落,绘声绘色的向各部落描述他在贴木儿的部落看到的情景:汉人帮助贴木儿修建了长长的水渠,用一种神奇的装置将冰河下的水抽出来引入水渠中,供牲畜饮用,得益于此,那些牛羊不仅没有因为黑灾而消瘦,反而越发的膘肥体壮,都快胖成个球了!贴木儿每天都用花言巧语从各个部落那里骗取大量牛羊和皮货,然后出售给大明商人,再利用所得的银钱从大明商人那里大量购买粮食、盐巴、棉布!他跟明军将领的交情很好,因此大明商人向他提供的货物远比其他部落头人所得的要精美,他买到的麦子每一粒都是那样的饱满,是几个月前刚刚收获的新麦;他买到的棉布细密鲜艳,他买到的盐比雪粉还要细白,这些东西就算是后金大汗都不见得能够有福气享用,然而这些东西在他的部落里堆积如山!
  那些部落头人大多是见识浅薄之辈,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被这家伙这么一忽悠,登时口水长流。堆积如山的粮食,精细的棉布,还有雪粉似的的精盐,这些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好东西,一辈子都见不了几次,在贴木儿的部落里却堆叠如山,还有没有天理了!
  抢你丫的!
  海都话锋一转:“你们知道汉人为什么对贴木儿如此慷慨不?”
  众头人都一脸郁闷的摇头。明国商人可奸诈得很,在跟他们交易的时候经常耍些小花招,卖给他们的布匹多有穿孔、开裂,能以次充好的绝不会向他们提供好货色,爱买买,不买滚!正因为这样,他们才纳闷,为何汉人对贴木儿这么慷慨?
  “因为贴木儿在应州帮过他们大忙!”
  轻飘飘一句话,众部落头人就炸了,按着刀柄暴跳起来,怒吼:“什么!?”
  海都说:“我奉大汗的命令到贴木儿的部落里查探情况的时候亲眼看到明军将领频频进出他的大帐,甚至亲耳听到他跟明军将领谈话,那位明军大将亲口说,他比大汗更适合成为土默川的霸主!知道为什么我们在应州会输得这么惨不?就因为他充当内鬼,出卖了我们,否则凭区区几千明军,哪里是我们的对手!”
  这一下各部落头人全都爆炸了,应州一战,土默特部损失最为惨重,每个部落都有人战死或者被俘,孤儿寡妇脸上的泪痕至今未干,那一次惨败已经成了土默特部心口的一道血痕,在不停地流着血。所有人都很困惑,为什么以前不堪一击的明军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厉害到他们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了?以他们的知识结构,自然不会知道科技的发展和工业化的进程带来的战斗力是何等的恐怖,他们更愿意相信是有人出卖了他们,害得他们败得这么惨。听海都这么一说,他们的愤怒和疑虑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个个气得两眼发红,发出野兽般的怒吼,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贴木儿,当着海都的面起誓,定要出兵夷平贴木儿的部落,为战死应州的战士讨还血债!而脑袋灵光一点的则看出海都那套鬼话中有不少破绽,但是通过与明军的贸易,贴木儿的部落变得很富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如果出兵打下来,尽获其粮食牲畜,没准能熬过这个冬季,有利可图,他们也就不开口点破了,相反,还非常积极的回去厉兵秣马,准备大干一场。
  搞定了这些部落头人,海都又跑了一趟察哈尔部和喀尔喀部,将他那套鬼话向这两个部落的头人们讲了又讲。察哈尔部和喀尔喀部同样在应州之战中损失惨重,最惨的是察哈尔部,连乌兰察布都给丢了,喘息未定又遇上了黑灾,大量牲畜死亡,一腔怒火没处发泄,得知是贴木儿出卖他们,害得他们损失如此惨重,顿时火冒三丈,没什么好说的,出兵,揍他丫的!
  得益于海都那非常“出色”的外交,土默川蒙古三部在极短时间内结成了联盟,拼凑起一万五千人马,准备讨伐贴木儿所部,蒙古大草原上顿时战云密布,风雨欲来。
  那么,此时的贴木儿正在干什么呢?
  他正在乌兰察布一带参观天雄军开办的牧场。
  天雄军开办的牧场颇为壮观,用水泥桩和带刺铁丝网一圈便将方圆数十里的地皮给圈了进去,然后密耕密植,种上一种他们从海外引进的优良牧草,天天浇水施肥,等牧草长好了,就把牛羊赶进来吃,一个牧场的草吃完了,就赶向下一个牧场,一家家的吃过去,等最后一个牧场的草吃完了,第一个牧场的草也长好了。他还看到,有不少用四轮马车改造而成的洒水车在牧场内行驶,看到哪里较为干旱,牧草长势不好的就洒水,这让他瞠目结舌,蒙古人可没这个能耐,基本上就是靠天吃饭,遇上天灾只能自认倒霉。而在养牛场和马场,那些牛和马都被圈养起来,牧民将一车车的饲料运过来投入食槽中。贴木儿凑过去一眼,好家伙,他们投下去的是草饼!这些草饼是用黑麦草和苜蓿草的草粉加入豆粉、豆粕等精制而成的,在投喂的时候还加了一定量的糖和盐,贴木儿看得目瞪口呆,问雷时声:“你们就是这样养牛养马的啊?”
  雷时声笑问:“有什么问题吗?”
  贴木儿不可思议的摇头:“太不可思议了!如果我们也是这样养牛养马,非破产不可!你们这到底是在养畜生还是在侍奉老爷啊!?”
  雷时声说:“没有办法,现在天气又干又冷,牧草稀少,我们对草原又不是很熟悉,没有办法像你们那样找到越冬的牧场,只好用这种笨法子了。”随手拿过一块草饼掰开给贴木儿看:“这东西在夏天的时候就储备好了的。夏天,牧草长势旺盛,牲口吃不过来,我们就让人把牧草割回来晒干,切碎,然后磨成粉,加入豆粉制成草饼,这样可以一年不坏,等到了牧草稀少的冬季,这些草饼就派上用场了。瞧,这些牲口都非常爱吃,而且吃了之后一个劲的长膘。”
  贴木儿说:“它们会吃穷你们的!仅仅是给它们准备饲料所花费的人力物力就足以让你们破产了!”
  雷时声说:“怎么会!它们吃好了能够多多的产奶,我们将它们产的奶制成奶酪、奶酒、奶粉销售出去,不仅不会亏,还会赚一大笔钱!”笑了笑,“别忘了,我们有上亿人口,即便一千个人里只有一两个喜欢这些产品,也足以让我们的产品供不应求了。”
  贴木儿愣了半晌,最后长长的叹息一声。春天播种,夏天和秋天收割牧草制成草饼储备起来,冬天拿来喂牲畜,汉人摆明就是在用农耕的方式经营他们的牧场,偏偏这种方式还特别有效,从一开始就显示出了无可比拟和优势!这段时间他跟天雄军接触比较频繁,越是接触就越是心惊,天雄军的实力太恐怖了,打下乌兰察布仅半个月就打木桩,从大同一直打到乌兰察布,然后拉上铁丝网,硬是制造出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拉完铁丝网,他们开始修路了,先是平整路基,然后运来煤渣铺上,压实,最后开始倒水泥浆,短短几个月便硬生生的修出了一条笔直的水泥路,从大同一直通到乌兰察布,这条水泥路和水泥路两边的铁丝网确保了从大同到乌兰察布的补给线路畅通无阻,现在牧场里投喂的豆饼大多就是从大同运过来的,明帝国所展示出来的气魄和意志令他不寒而栗,越是了解天雄军的实力,这种恐惧越是强烈。现在明帝国似乎找到了解决汉人在草原上生存和发展的难题的办法,正在把草原当成他们的耕地来经营,一步步地实施,这种经营模式不是蒙古人传统的放牧模式能够比拟的,双方在抵御天灾和经营效益方面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现在贴木儿已经不敢奢望能阻止明军进入草原了,他只希望蒙汉两族能够和平共处,汉人在经营蒙古的同时也给蒙古人留一点生存空间,别像汉唐时代那样赶尽杀绝,他就心满意足了。
  “这草饼是怎么做的?”他问。
  话一出口便发现自己说的是废话。先不说雷时声肯不肯告诉他,就算雷时声肯告诉他,他也做不出来,想要将柔韧的牧草切碎并磨成粉肯定需要异常精密的机器,蒙古人连口铁锅都做不出来,指望他们制造如此精密的机器?太强人所难了。再说了,就算有机器,他们也没有这么多人手去割草、切草、磨粉,每天光是放牧就够辛苦了!
  雷时声说:“这个啊,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从工厂里买过来的。牧场的工人只负责将牧草割下来晒一晒,然后送到工厂,工厂就分将牧草磨粉制成草饼,我们需要的时候就去提货。”
  贴木儿黯然叹息:“真羡慕你们能有那么多人手可以调用,而且你们的手又是那样的巧,我们根本就做不来。”
  雷时声说:“现在我们的工人还不是很熟练,生产的草饼数量有限,等到明年更多的熟练工人和机器投入生产,草饼的产量大增,到时候你们如果缺草料了,可以找他们买。”
  贴木儿眼睛一亮:“真的!?”
  雷时声说:“当然是真的,那些商人花那么多钱在这里建厂图个什么?还不是为了赚钱?如果大家都不买他们的货物,他们非亏死不可。”
  贴木儿松了一口大气……看样子大明并不想赶尽杀绝,他们还是愿意与蒙古人和平共处的,当然,这个和平共处是有前提的,至于前提是什么,他心知肚明。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由远而近:“哥哥!哥哥!”大家扭头望去,只见一位蒙古少女骑着一匹白马飞驰而来,那头黑色长发在寒风中飞扬,如同一团墨云。她神色惊惶,策马直冲到贴木儿面前,喘声说:“哥哥,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贴木儿皱着眉头说:“我的乌云娜,你永远是那样风风火火,毛毛燥燥的!”对雷时声说:“将军,她是我妹妹乌云娜,我们部落最能歌善舞的姑娘。”
  雷时声冲乌云娜拱手作揖:“幸会。”
  乌云娜急得直跺脚:“哥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些?大汗都发兵打过来了!”
  贴木儿如遭雷击,失声叫:“什么?大汗发兵打过来了?我没有听错吧?”
  乌云娜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千真万确!大汗说你在应州城下出卖了大家,害得几万大军血洒应州,他亲自率领几万大军过来要讨伐你!”
  贴木儿的面色变得惨白,身体微微摇晃,险些栽倒在地。
  雷时声蹙着眉头没有说话,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在嘴角隐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