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今天是宗懿第一次在纳兰松月还醒着的时候回家,纳兰松月想,忙碌的夫君一定是太过思念自己,这才火急火燎地赶回家,纳兰松月这心里呀,甚至比与宗懿新婚那夜还要期待。
  纳兰松月回到怡园的上房,重新换了新的衣裳,还换了头面,补好了脸上的妆后,游莲来了。
  沉绿站在门外,高喊了一声“十二姨娘来了”之后,便打开了帘子。纳兰松月看见游莲换了一身女人的衣裙,发式也变成了一个单螺髻。
  “奴婢见过九王妃,奴婢来给王妃娘娘请安。”
  游莲走进屋,袅袅娜娜地给纳兰松月见礼,她的打扮很清淡,除了轻扫过两弯蛾眉,面上未施脂粉,没有点口脂,就连指尖也没有蔻丹。脱掉一身男装的游莲行止很端庄,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闺女。
  未施脂粉的游莲依然很夺人眼球,这让一身隆重的纳兰松月有些不舒服。虽然她相信自己在宗懿心里的位置,一定是最重的那一个,但她还是很自私地希望宗懿身边不要出现任何一个有一丁点威胁力的女子,纳兰松月突然觉得十二姨娘还是穿回男人的衣裳更好一点。
  纳兰松月让游莲跟着青红、沉绿一起把晚饭都摆好,游莲爽快地应下了,手脚麻利地摆盘。
  纳兰松月从旁看着,心里头依然不得爽利。说不上来为什么,游莲那纤而不瘦的腰,丰而不坠的胸总能吸引住纳兰松月的眼球,纳兰松月不懂得女人和女孩的区别,所以即便她深深觉得游莲与自己相比,总归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但具体是哪点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了。
  纳兰松月死死盯着游莲的胸脯看,心里头想的却是:骚气逼人!所谓的狐媚子,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好在九哥的审美还是正常的,总归还是自己这样清纯秀丽的更甚一筹。
  纳兰松月放平了心态让游莲坐下来,她要与游莲交待一下这府里的规矩。
  游莲依言在下手坐下了,低着头一副恭谨顺从的样子。
  “听大妃娘娘说,十二姨娘家从前是跑商的?”纳兰松月说。
  “是的。”游莲点点头。
  “那么十二姨娘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了,江湖上那一套就别再带府里来了,没得给王爷招惹麻烦。”纳兰松月说。
  游莲明白纳兰松月指的是自己挟持大妃的事,她抬眼看了一眼纳兰松月的脸,看见纳兰松月坐得笔直,紧绷着脸皮,知道眼前这个比自己年纪小许多的女子正在向自己行使她主母的权力。纳兰松月这是在告诉游莲:哪怕你有好身手又怎么样?作为一个姨娘,你若敢恃强凌弱,依然会遭受正义的审判!
  游莲低下了头,她没有反驳纳兰松月,再度朝纳兰松月微微欠了欠身道:“是的,奴婢记下了,九王妃娘娘。”
  见游莲如此知进退,纳兰松月的心里好受一点了,她招招手,让青红去府门外看看,看九王爷什么时候到家,再让游莲起身到墙跟前去站着,因为“九王爷快回来了,十二姨娘也该准备着伺候了”。
  “十二姨娘真是好运气,九王爷向来都忙,今天难得早回来一次,你就正好赶上了。”纳兰松月用两根指头捻起面前的茶杯,淡淡地说。
  游莲垂着眼皮说了一声“是”,她当然知道今天宗懿会早回,只是这等小事,游莲并不觉得有提的必要,便闭紧了嘴巴没有说话。
  因为宗懿要早回,今天的纳兰松月有些激动,她絮絮叨叨地与游莲吩咐,因着九王爷需要,十二姨娘须得去军营里帮王爷照看,这便不提了,只姨娘不可以再住王府之外,这让旁人知道了,会怎么看我们九王府?
  游莲听了,忍不住提醒纳兰松月,说九王妃若有此要求,最好亲自去与九王爷说一声,毕竟这件事也不是她游莲自己可以做主的。
  纳兰松月有些不悦地截下了游莲的话,说她自然会去与九王爷说,不劳十二姨娘担心。往后若没有她这个主母的批准,姨娘不可以再随便出入府门。
  游莲被纳兰松月抢了白,也不生气,依旧毕恭毕敬地垂着眼睛,统统应承下来。
  纳兰松月总算逞了一回主母的威风,心情好了许多,正要再继续颁布规矩时,宗懿回来了。
  宗懿提着袍角,龙行虎步地走进了上房,看见游莲站在墙根底下,正想说话,纳兰松月花蝴蝶一般翩翩迎了上来:“夫君回来了!”
  宗懿被纳兰松月打了岔,便也热情洋溢地接过纳兰松月早早就伸过来的手:“是的,月儿,让你久等了。”
  第62章 熬煎
  宗懿的屁股还没坐稳当, 纳兰松月便缠上去,叽叽喳喳地与他讲述自己今日出街的见闻:
  “夫君,前几天锦华庄新进了一批杭绸布, 其中有一种绸布, 透亮似的薄,贴着肌肤冰冰凉的, 我便扯了几匹,叫东家做两身里衣穿。”
  纳兰松月一边说,一边自然而然地攀上宗懿的脖颈:“今天我把里衣取回来了, 那布料伴随光线的强弱还能变颜色,忒神奇了, 晚上我穿给你看,保管你也喜欢。”
  宗懿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一旁的游莲, 随手搂着纳兰松月的腰,把她拢到自己的腿上坐着。
  “你自己喜欢就好,月儿肤白,红色儿绿色儿都好看,给我看或不看都不要紧的。倒是祖母, 你今天回海岭府,见到祖母的心痛病可曾好一点?”宗懿望着怀里的纳兰松月,很认真地与她聊天。
  “嗯!”纳兰松月点点头, “见过了, 夫君也不用太担心, 祖母的心痛老毛病了,半年几月的总会要发一次,这几天倒是好一点了,只是还未好全, 依然不能受累受刺激,不然就会心悸喘不上气来。”
  “唔……过几日,我带几个方外高僧去给祖母看看,医官不管用,咱们可以试试别的。”宗懿说。
  纳兰松月认为可行,说过几天夫君再去的时候一定要记着带她一起去。说话间,纳兰松月突然从宗懿的腿上溜下来,可劲给宗懿磕头。
  宗懿不解,问纳兰松月这是为何,连声叫她快起来。
  纳兰松月不肯起,她抬头望着宗懿说:“臣妾做了夫君的妻,就想替夫君尽到妻子的责任。”
  宗懿点头:“很好呀,月儿能这么想,是本王的福分。”
  “那么臣妾就想劝一劝夫君,都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么咱们就王府里的姨娘为何就可以不顾祖宗礼法,随意留宿府外呢?知道的明白是王爷的意思,不知道的还当是咱九王府没规矩。”
  宗懿一愣,转瞬大笑起来,他以极快的速度再扫一眼游莲后,便弯腰扶起纳兰松月道:
  “月儿说的对,你是主母,后宅的事怎么做,你说了就算,从今往后咱不要莲姨娘随意外出便是。”
  游莲面无表情地听着,看宗懿和纳兰松月你侬我侬,宗懿对纳兰松月应承得快,可不等游莲翻出一个鄙视的白眼,便听得宗懿把话锋一转:
  “可是月儿你也知道,为夫需要莲姨娘替我练水兵,每天她要去兵营,也是练兵的需要。”
  “练兵便练兵,你可以叫她先教你几个关键诀窍,你自己先学会了,练好了水兵,再叫她去兵营查漏补缺,总好过现在这样,天天疯婆娘似的满城乱跑。”
  宗懿听着,觉得纳兰松月说得也有道理,虽然有可能会开罪游莲,但是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便立马应下,说再不许游莲夜宿府外,若实在有事,与月儿商议好了再说。
  纳兰松月满意地点头,从今天这件事,纳兰松月看到了宗懿对她这个主母的维护,她很开心宗懿能当着十二姨娘的面,站在她一边,替她这个主母着想。
  纳兰松月无比快乐地扑进宗懿的怀里,和宗懿亲亲热热地说话,说话得够了,两个人开始用晚膳。
  宗懿没有叫游莲过来一起吃晚饭,由着纳兰松月的安排,任由游莲站一旁伺候着。
  纳兰松月替宗懿夹一箸菜,宗懿便替纳兰松月添一匙汤。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两个人郎情妾意,好不火热!可那宗懿却好似得了斜眼病似的,脸朝纳兰松月笑着,眼珠子却难以自持地往墙根边上扫。
  游莲瞧见了,心说这衰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就等着迎接来自地狱的烈火洗礼吧!这样想着,游莲便毫不顾忌地恶狠狠地逼视着饭桌边的宗懿。
  接触到了游莲的目光,宗懿还是会心虚的。被人这样瞪着,他连汤都咽不下去。
  于是宗懿决定认输,他怯生生地躲开了,背过身去,用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对待游莲激烈目光的洗礼。
  在此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取得了上风,游莲终于体会到了满足,她长吁一口气,心满意足地看宗懿接下来的表演。
  男人和女人的眼神杀进行得如火如荼,纳兰松月自然看不不懂,她只开心地和宗懿一起吃着饭。再看游莲跟在青红的身后,为她和宗懿操持晚餐,纳兰松月觉得自己真是幸福极了!
  晚饭进行到一半,宗懿告诉纳兰松月,说他新学了一种酒令,问纳兰松月要不要玩。
  纳兰松月好奇,大呼着要看看。宗懿点头,说行酒令需要两个人一起玩,那么就有请九王妃陪本王一起喝两盅咯?
  纳兰松月拍着手,欢快地应下。
  见二位贵人要上新项目,游莲立马眼明手快送来了酒壶和酒盅,一人一杯荷花蕊斟得满满的,送到宗懿和纳兰松月的面前搁好,游莲再低眉顺眼,默默地退下。
  宗懿行的是一种汉人的酒令,叫拍七。行令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行令双方互相报数,从令官开始报数,一二三四顺报,至明七(七、十七……)和暗七(七的倍数十四、二十一……)时,应报者拍桌而不出声,失口出声报数的就要罚酒。
  这种酒令曾经盛行于市井,无论男女老少,只要会算筹便都可以参加。主要是要求行令双方快速行令,使行令者忙中有错而受罚。
  纳兰松月第一次玩这种汉人的酒令,很稀罕,也不熟练,自然不是宗懿的对手,很快就一杯又一杯地败下阵来。
  纳兰松月虽然老是败,却很高兴,一点也不会因为受罚酒而生气。因为宗懿也玩得很开心,一直说笑话逗她,时不时也会陪她喝两盅,还会故意让她一两次。
  在纳兰松月再一次胡乱喊出“十四”以后,宗懿再也忍不住了,他丢下手里的酒盅,抱紧纳兰松月的脑袋,苦口婆心地教导她:
  “我的小祖宗欸!十四、二十一都不用叫,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都记不住,你这小脑瓜里装的都是浆糊吗?你若实在喜欢叫十四,那么往后就叫你十四好吧?”
  纳兰松月乐坏了,倒进宗懿的怀里笑得眼泪花横流,“十四……十四真好!往后……往后我就该叫十二姨娘作姐姐了……”
  宗懿无语,看着已经笑疯了的纳兰松月,无奈地摇摇头,苦笑着拍拍她的头,“小傻瓜……”
  宗懿摸到纳兰松月满头,满脖颈的汗,不由得乍舌:“你玩这么热了,自己也不知道么……”
  说话间,宗懿伸出手来替纳兰松月解开了外衫,又让青红拿来一块细棉帕,宗懿只手拿了,伸进纳兰松月的里衣去,替她擦背。
  “蠢女子,闹这么热,一会风一吹,就该生病了……”宗懿一边替纳兰松月擦背,口中一边喃喃。
  粗大的手拿着细软的棉帕重重擦过纳兰松月湿热的背,引得纳兰松月霎时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种奇妙的感觉攫住了纳兰松月,心里头似乎钻进去了一只神奇的手,牵住了她的神经,激起涟漪阵阵。纳兰松月的四肢瘫软了,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肉似乎都化成了干涸的海绵,张大了小嘴疯狂地叫嚣出它们的渴望。
  因着酒精的作用,纳兰松月的神志开始变得不清楚,她闭上了双眼,紧紧攀着宗懿的肩,靠近他,重重地喘息、呻.吟,极度焦渴……
  纳兰松月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什么,但她就是知道自己离不开宗懿,她需要他,她想把他狠狠揉进自己瘫软的身体里,让他再也不能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过了一整天,纳兰松月听见宗懿在唤她名字:“月儿,你醉了,我们回里屋歇着,可好?”
  纳兰松月骨软筋麻,瘫在宗懿的怀里软绵绵地点头。
  宗懿伏下身,荷尔蒙的味道灌进纳兰松月的鼻腔,涌入天灵盖。纳兰松月忍不住一声长长的呻.吟,她紧紧搂住宗懿的脖颈,因着激动,太过用力,她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不多时,纳兰松月坠进了松软的床帐,宗懿的声音再度响起,如在天边,又似在纳兰松月的耳边:
  “月儿你先睡,待我洗漱完毕,再回来陪你。”
  宗懿的这句话与其说是在征求纳兰松月的意见,不如说是在为他和纳兰松月今晚的约会画一个圆满的句号。纳兰松月早已说不出话来,犹如一支燃尽的火烛,她除了能够发出一声猫似的轻哼,旁的,什么也做不了……
  ……
  宗懿安顿好纳兰松月后,便重新回到了厅堂,看见游莲跟一大群婢女一道,正在收拾满屋的杯盘狼藉。
  宗懿来到游莲的身边,拽了拽她的袖子,凑到她耳根背后轻轻说了一句:“我们走。”
  游莲转身,看见宗懿眼底燃烧的小火苗,她装作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环视了一番繁忙的四周,茫然地说道:“我这儿还有活还没干完呢!”
  青红听见了,赶忙对游莲笑着打趣:“莲姨娘对王妃娘娘的好,奴婢们都看在眼里,只这些活可不该莲姨娘来干。姨娘忙活一整天了,还是快去歇着吧,这儿有我们就够了。”
  游莲不以为然地说:“哪里的话,我又不是主子,可不敢拿主子的乔。”说完,便转过身去继续忙活。
  宗懿一旁看着,心里头烧成了一片。
  “出去。”宗懿冷沁沁地说。
  众人皆回头,一脸愕然地看着宗懿。
  “你们,统统给我出去。”
  宗懿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死死盯着游莲,一众婢仆们却知道这句话是对她们说的,一个个皆仓皇地与宗懿行礼,有的则连礼都来不及行了,丢下抹布,碗盏,掉头便走。偌大一个厅堂,瞬间就只剩了宗懿和游莲两个人对视着。
  “九王妃还等着你进去陪她呢。”游莲望着宗懿冷冷地说。
  宗懿却不答,跟饿了几百年的猛虎一般,倏地一下扑到游莲的身上,把她摁到了才和纳兰松月行过酒令的案桌上:
  “你这婆娘装什么装,你知道我要你,一直以来,我要的都只有你啊……”
  第63章 五哥
  今天是重午, 宫里安排了祭天仪式,还有节庆宫宴。这天一大早,宗懿便领了纳兰松月和游莲一起, 去到上京城西郊的祭天台, 参加完颜旻的祭天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