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想就地消失。
  纳兰双手拖拉着苏樱的胳膊,亲密的犹似失散多年的亲姐妹,刚刚重逢。
  苏樱浑身发麻。
  感觉就像是两条传说中的美人蛇纠缠着了自己。
  她毫不犹豫地抽出手臂。
  强打了笑脸说话:“四福晋所言有理,是民女考虑不周。民女这就去向三公子交待,把舞妓送走。”
  纳兰重又拉住了她的胳膊,嗔娇道:“不让男人看,我们去看。”
  转脸对跟着她的丫头说,“去找苏总管,让他把苏姑娘带的舞妓,送到永康阁里来。”
  胤禛抓抓耳朵,又揉揉鼻子。
  两只手没地方搁。
  眼前这场景,又让他生出,想就地消失的感觉。这样他就能装着不知道,等哪天苏樱向他提起这事时,他好死不承认跟自己有关。
  可麻烦总是要面对的。
  胤禛只得又说:“福晋身体不适,还是少在外面走动为好。先回去吧,我跟苏姑娘有点事要谈。”
  无论多高雅的女子,一旦费心机想着算计自己,苏樱就觉得这个人很讨厌。
  不,是更讨厌。
  她原本就不喜欢纳兰。
  苏樱把挽着她胳膊的手背,强行扯开。
  往旁边退了两步,才看着胤禛说话:“我很久没在京城,趁着这个机会,见见朋友们。四爷的事若是不急,我们改时间再谈。”
  这种随口撒谎的人,就是他说的待谁都真诚?纳兰娇声笑道:“苏姐姐,你前日不是才办过开业宴吗?听说半个京城的人都去了。什么朋友没见着,还要特意赶在这里碰面。”
  恍然大悟似的“噢”了一声,“您是想见大王子。”接着又说:“他整日都很闲,等宴席结束后,直接去他府里嘛。人少说话又随便,想说什么说什么。”
  苏樱有些诧异纳兰语嫣的改变。
  三年前,在李氏房里跟她谈话那次,是多么的自信啊!是什么让清冷剔透的人儿,脱胎换骨似的,变成了一个油俗尖刻的女子。
  爱慕吗?
  为了捍卫自己的利益?
  前世的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不是也是这样?
  想到前世的自己,苏樱心中酸涩。脸上却笑得风轻云淡:“我是十一月初九的生辰,再有六天才满十八岁。四福晋呢?”
  苏樱拒人千里之外的言语,纳兰只装听不懂。
  她挪步到胤禛身边,挽了他的手臂,笑意盈盈道:“我们年龄差不多。但在爷这里,我该称呼您姐姐。”
  姐姐这个称呼,令苏樱有些头疼。
  看到纳兰第一眼,她就知道纳兰在想些什么。纳兰一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二是想跟她套上交情,这样她或许就不好意思夺人所爱了。
  重活一世,可不是委屈自己,给不相干的人陪笑脸的。
  苏樱懒得再和这对夫妻周旋。
  他们无礼在先,就别怪她无礼了。
  她分别朝胤禛和纳兰施了一礼,缓声道:“民女告退。”没等他们应话,转身便走。
  秋霞终于松了口气,也急步跟着离去。
  胤禛站在原地,看着苏樱的背影,越来越远,一次也没回头,最后消失在拐角处。
  再也看不见了。
  心中又空荡得无边无际。
  冷声说:“男人谈正事的时候,就没有女人说话的份,这规矩都不懂吗?回你的永康阁,今天别让我再看到你。”
  纳兰出身世家,相貌好,又聪明伶俐,自小就在众人的夸赞中长大。胤禛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对她说话不客气的人。
  她曾以为,那是她有生以来最大的挫败。
  此时胤禛的话,让她感觉得自己在他眼里,跟那些卑贱妾室们,没什么两样。连福晋应该得到的基本尊重,都没有给她。
  浩浩而来的屈辱感,令她想同眼前这个男人大吵一架。
  可这样又能如何呢?
  离开了雍王府,她无处可去。
  纳兰抽出了胳膊,小声喃喃道:“我是想帮爷。我计划的是把苏姐姐带到永康阁,和她谈谈爷的心意。”
  “我有什么心意?你以为我是想图她的钱财?还是想着我会跟她旧情复燃?”
  胤禛厉声道:“我早就跟她没有了私人关系。你这种疑神信鬼的性格,连李氏都不如,怎么能做一个好福晋。”
  纳兰低着头说:“我错了。”
  胤禛没再接话,转身回了永佑殿。
  旁边的李嬷嬷惊呆了。
  四爷竟然转脸不认帐,还理直气壮的说谎话。他可是多次跟姑娘说,等乌拉那拉氏回来的。转念又想到,说类似的话时,从来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她也是从姑娘口中听来的。
  四爷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想到她猜想的可能。
  李嬷嬷惊出一身冷汗。
  急步走到纳兰身边,扶住了她的胳膊,低声说:“姑娘莫要伤心,前面的路还长着,我们打起精神。等站稳的脚,再向他一一讨回来。”
  纳兰叹了口气说:“我方才的那些话,是不是说的过分了?”
  李嬷嬷笑道:“不过分,都说的正好。就是要让四爷知道,乌拉那拉氏办事说话不妥当,又在和别的男人拉扯。这样的人不配为福晋。”
  雍王府原是皇帝建的行宫,所有的殿宇均是黄瓦红墙,前前后后花了三年的时间。
  浚工时,正赶上亲征葛尔丹大胜归来,皇帝对胤禛印象极佳的时候,封郡王都觉得低了,但又不能越过大阿哥去。
  就把这座宅子赏赐给了他。
  整座宅子,占地一百多亩,从外面看气势恢宏。府里面假山堆砌,楼阁廊轩错落有致,移步换景。
  苏樱暗自打量前世中,她住了几十年的地方,以及来往的行人。远远瞧见站在廊亭里,正与戴铎说话的巴尔珠尔。
  巴尔珠尔也看到了她,笑着向她招手。
  这是苏樱从西域回来之后,第三次见到巴尔珠尔。第一次是她回来的次日,从八阿哥的府上出来之后。
  第二次是前日茶楼开业,巴尔珠尔去送礼。也是第一次送她礼物,就是她现在头上的碎玉琳琅钗。
  润和通透的玉珠,随着她的步子轻摇。
  整个人灵动可爱。
  待她走近了,巴尔珠尔看着她的头顶,说:“我的眼光不错吧?就知道你会喜欢。”
  苏樱向戴铎颔首一笑,才他的接话:“朋友送的嘛,不喜欢也要戴两天的。这是基本的礼貌。”
  巴尔珠尔哈哈大笑了两声,扭头对戴铎说:“商人这么不会说话,怎么能把生意做好。幸亏有戴大人这个京城中的父母官,日常帮衬着。”语调亲切又宠溺。
  戴铎背着手笑道:“东家是把大王子当成自己人,说话才如此随便。在外人面前,说话做事,都有很章法。一般男人也比不了。”
  苏樱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有点说不出的怪异。尤其相互说的话,更是觉得怪异。
  待他们三人被小跑过来的刘能,招呼着去后园子里喝茶。走到一个八角暖亭前时,苏樱才琢磨出来哪里怪了。
  好像这两个人都把她当成自己人。
  在别处,听到类似的言论,她没太大感触。现在是在雍王府,她潜意识里,觉得这是自己的地方,而他们是客人。
  暖亭在梅林里。
  梅花才将拱出米粒大的花包,远远望去一片枯枝。偶有鸟雀立在枝头,看到人来,展着翅膀,扑楞楞的飞走。
  前世里没有暖亭,也没有梅林。这个位置,就是一个普通的后园子。后花园在大户人家,历来都是是非之地,妾室们喜欢来的地方。
  她很少来。
  坐在用玻璃围挡的暖亭里,陌生的环境,让方才的熟悉感消失了。苏樱终于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单纯来贺礼的客人。
  对煮茶的小丫头,笑呵呵道:“你们家的园子,很别致嘛。尤其是这个地方,冬日坐在温暖如春的花丛里,呼朋引伴,烹茶饮酒。别有一番的风味。”登门作客,夸奖别人家的摆设,这是基本的礼貌。
  站在一边的刘能热情地接话:“等梅花开了,更别致。东家到时候还来啊!我去接您。”
  苏樱拿了枚蜜饯塞嘴里,说:“点心也好。“这才应刘能的话,”雍王府哪里是谁想来,就能来的。”没等刘能接话,她又说:“对了,你去找张三公子,告诉他一声,节目不演了。他要是没旁的事,也让他来喝茶。”
  坐在她对面的戴铎,插话道:“怎么不演了?我还想看呢,前日事情多,只在德水镇停了片刻,没赶上看重头节目。”
  刘能急忙说:“我过来的时候,主子爷有吩咐,照先前的安排表演。”
  巴尔珠尔像是没留意他们说的话,在细细地交待小丫头,沏茶时应该注意的事项。
  苏樱浅笑道:“四爷这样说,是给客人留面子,但客人要有自觉。送礼是让主家开心的,四福晋既是提出来了,说什么也不能再当众表演。”又转话道:”这样,把舞姬领到永康阁吧,这是四福晋特意交待的。”
  原来两个福晋碰面了啊!难怪早上看起来心情极好的主子爷,方才的脸色阴云密布。
  一向机灵的刘能,在是留是走间,有些犹豫。
  主子爷专门交待他,让他在这里照顾东家呢,在主子爷来之前,不准他离左右。
  主子爷心情不好,万不能再出岔子。
  戴铎站起了身,“我去找三公子。”
  戴大人是顺天府尹啊,京城街面上的事务,都归他管辖。哪敢让他跑腿,刘能急慌慌地说:“我去我去,戴大人您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