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原本以为是好事。
  吕雉都进他家门了,吕家还派人送东西过来。
  刘季乐呵呵的让大嫂帮忙领着小婵去找吕雉,吕雉听闻是小妹让送过来的,疑惑的接过包裹打开,包裹里除了一枚竹简外,全是首饰。
  刘大嫂不认字,只看着那些个首饰咂舌,惊叹这吕家的富裕,感叹她们姐妹两感情好。
  吕雉看着包裹里的首饰,一下子红了眼眶,刘大嫂不识得,只道是吕家富裕,她却认得,这里头是小妹从小到大所有的首饰!
  小婵看着这些东西越发不解了,她给少姬办事,从没从少姬那里得过一个钱,反而自己的私房钱也被少姬算计了去,她以为少姬爱财,可结果她全给二姬送来了。
  要说少姬对二姬好吧,可前头她还算计得二姑爷遭了好大的罪。
  少姬近来做的事,她真是看不懂。
  吕雉忍着泪意,取了竹简来看,这一看惊得她猛的站起身,衣兜里的首饰撒了一地。
  刘大嫂心疼的蹲下身去拾捡,小婵也被惊得回神,但不待她蹲身去捡,便先被吕雉扯住了。
  “少姬今日出门了?她现在在哪儿?”吕雉一手紧紧的捏着小婵的手腕,双目死死的盯着她。
  小婵的手腕被抓得生疼,看二姬情状癫狂急迫,急忙回道:“我和少姬坐马车一起出的门,少姬在集市,让我给您送东西过来。”
  坐的马车,集市又靠近城门,又有小婵从集市走到刘家这一段时间……
  吕雉跌坐到床上,稳了稳心神,对刘大嫂请求道:“还请大嫂替我请良人过来。”
  刘大嫂不以为意的道,“担心你小妹?坐的马车呢,能出什么事?”
  吕雉起身福了一礼,“有劳大嫂了。”
  “嗐。”刘大嫂虽然觉得吕雉小题大做,但人家这么正经的请求,便也帮忙传话去了。
  刘大嫂走了,吕雉又对小婵说道:“你赶紧回吕家和……,把这竹简给我大哥二哥看,让他们悄悄去寻小妹,不要声张,无论寻没寻到,给我来个消息,我们再从长计议。”
  小婵心里一咯噔,这话意,这话意,小婵咽了口唾沫,少姬她跑了?!
  可她跑什么呀?
  沛令家这样的门第,陈公子那样的人才,最要紧的是,自己怎么办?!
  小婵接过竹简,心里乱糟糟的,跨出门时没注意脚下,啪的一声被门槛绊倒,摔了个结结实实。
  可这么结实的一摔也没把她摔回神,竟就这么趴那儿了。
  吕雉心里正着急,见她平地摔跤就够心烦了,竟还趴在那儿不动了,当下柳眉倒竖,指着她训斥道:“你要是没摔死在这儿,就给我赶紧传话去!”
  小婵混混沌沌的又急忙爬起来,顾不上痛不痛的,呆滞的往吕家赶。
  刘季听了大嫂传来的话,却觉得只怕出了大事,吕雉她虽然接触得少,但看着就是个沉稳规矩的,再说那吕少姬……
  啧,他可没忘了,萧何和曹参说过,这吕少姬还关系着沛令公子那处呢。
  刘大嫂传完话后也不走,还在原地眼馋的念叨着小婵送来的一堆首饰。
  刘季笑呵呵的打断了她的话,道:“大嫂喜欢,明日送大嫂一个,吕氏年纪小不懂事,大嫂多担待些,我进去看看。”
  刘季东窜西窜的窜回了西厢,掩上门,上前扶着吕雉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原来吕雉越想越怕,越想越担心,刘季回屋时,她已经急哭了。
  如今刘季是自家人,再说他在沛县人脉广,此事正需要他帮忙,吕雉也不瞒他,道:“小妹走了。”
  刘季一愣,走了?去哪?
  吕雉道:“父亲把她订给了沛令公子,明日便开始过礼,小妹留信给我说,她若嫁给沛令公子活不过五年,更会陷我们于两难,所以她走了。”
  说完,吕雉的眼泪止不住的掉,她一个弱女子,她能去哪里?
  她还把首饰都送给了自己,她……她不是走了,她这是,两行泪水溢出吕雉的眼眶,她的小妹这是决定要远远的、孤独的去死呀!
  “她还叫我不担心,她说她会好好的,可我怎么不担心,那是我从小看大的亲妹妹呀!”
  吕雉哭倒在刘季怀里,心里头一次生出了怨,她不怨妹妹,她怨她父亲。
  她这么好的妹妹,体贴又善良,照顾家里每一个人的感受,为何父亲总不信她,不听她,把她逼上了这样的绝路!
  父亲总说面相面相面相!可从小到大,小妹碍着谁了?自己的婚事拖到现在,不是他谁也瞧不上吗?他们避仇搬家,不是他给人相面惹的祸事吗?
  吕雉越想越难受,心里酸涩得不行。
  刘季疑惑道:“为什么嫁了就活不过五年,为什么会陷我们两难?这些谁告诉她的?”
  吕雉哽咽道:“不用谁告诉,我妹妹自己就会算,你我的婚事便是她算的,她还算出我父亲去找沛令求情无用,所以早早的问母亲要了车,亲自去求了陈公子。”
  这……刘季眯着眼也不知信了没信,他揽着吕雉,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着急,你既说妹妹有这般本事,那她肯定不是乱跑,必定是早就打算好的。”
  刘季把吕雉安抚到床上坐下,“现在着急也没用,若是动静大了,便是找回来,小妹的名声没有了,吕家和沛令也要结死仇了。”
  吕雉擦了擦眼泪,道:“嗯,我让小婵去寻我大哥二哥了,希望她还没走远。”
  “嗯,”刘季用手指替吕雉抹了抹眼泪,道:“我出去招待客人,别担心,有我呢。”
  安抚好吕雉,刘季出去招待客人,但心里还想着吕雉说的事,故面上就带出几分。
  樊哙是个直肠子,不懂就问,但刘季却是个有计较的,这事关系着他岳家的脸面,关系着吕雉的脸面,也就关系着他的脸面,不好声张。
  刘季和樊哙碰了一杯酒,状似无意的问道:“你路过城门的时候,可有看到漂亮的小娘子出城?”
  樊哙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道:“漂亮的小娘子没见着,倒是见到一个漂亮的小兄弟,长得真是太俊了。”
  樊哙凑近刘季小声说道:“我觉得你说的那个吕家小女儿指不定都没他好看。”
  刘季心思一动,笑道:“哪有那么好看的爷们,你瞧仔细啦,别是小娘子假扮的吧?”
  樊哙回道:“嗐,我一眼看了也不信,所以特意瞧了瞧他的喉结,真是男的!”
  “哦。”刘季听了这话,便把这事丢开,只等吕家大哥二哥那边传信过来,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第26章 不能死
  吕家偷偷找了三天,基本可以确定吕媭要么被人拐离了沛县,要么便是……死了。
  此时的吕家愁云密布,吕公的怒气犹未平息,“孽女,孽女!”
  刘季站在吕家的大厅,吕雉和吕母抱着哭作一团,吕雉眼睛红肿,数不清这几日哭了多少回,就是此时也是泪水涟涟。
  吕母用帕子捂着嘴呜咽,吕泽和吕释之皱着眉头很是苦恼,吕大嫂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吕二嫂的神情最是复杂但也并不难读懂。
  她看刘季时,是既嫌恶又防备;看吕公时,则是埋怨连带着幸灾乐祸。
  小婵跪在厅中,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当日的情景,但少姬私下与陈公子联系之事,她一个字没有吐露。
  怎么说?说她嫌弃二姬的婚事,说她生了小心思,说她配合少姬设计让二姑爷入狱?
  她怕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小婵的头磕在地上,贴得紧紧的。
  早早的就让吕雉和小婵为她制衣做鞋,她是谋划了多久?这家里这许多人竟一个也没有发觉!
  说实话,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刘季觉得这被媳妇说得神奇的小妹不过如此,便是真有能预言卜算的本事,但也太天真了。
  一个小娘子独自离家要过活可太难了,没有传验,没有正经的身份,只要处理好手脚,便是偷偷的将她杀了囚了,她也无可奈何。
  可如今细想细品,他却觉得她有本事在外头过得好好的,只是又奇怪,她并未带走传验,是如何出城的呢?
  但相较于她死了,他还是觉得她是离开了沛县,若真是要寻死,何必费那么多功夫准备。
  仆从战战兢兢的进来禀告,打断了屋里人各自的心思,“家主,沛令又遣人来问了。”
  吕公的怒气戛然而止,在屋里疾走了两圈,末了一脚踢翻小几后,发狠道:“罢,我亲自去和沛令说,只当我没生这个女儿,从今往后我只当她死了!”
  吕母闻言顿时捶着胸口呜咽出声,在她心头,她不觉得吕公是在说气话,三天了,整整三天没有一点音讯,她是真觉得女儿在外头……,“呜呜,我可怜的媭儿呀!”
  这三日,刘季也把陈彦对吕家小女儿的倾慕之心看得明明白白了,打吕雉出嫁的第二天起,便天天遣人来问何时开始过礼。
  刘季劝道:“还是得好好想想说辞。”
  若直说是为了逃婚跑的,那真是把沛令和沛令公子的脸皮扔地下踩了。
  吕公深呼一口气,他如何不知道。
  吕泽试探着说道:“便说小妹……暴毙?”
  吕释之补充道:“先只说病了,拖上一拖,待过几日,再说急病去了吧。”
  吕公点头应了,闭了闭眼,缓了缓神情,亲自去县衙寻沛令。
  见吕公出了门,吕雉哽咽着请求道:“既然还能拖上几日功夫,我们便再找一找吧。”
  吕二嫂快言快语,“找回来也没人听她的,左右也活不过五年。”
  吕释之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大家都担心小妹呢,你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
  吕二嫂不敢和公爹呛声,却不怕自己丈夫,此时她瞥了刘季一眼,尖声怼回去,“我不想小妹回来吗?没有小妹,谁替我儿子看命?”
  这,吕释之偷瞥了一眼刘季,用眼神警告吕二嫂不要乱说话。
  吕二嫂却甩了一下帕子,笑了起来,“瞧我说的?就是小妹在家,”吕二嫂笑着顿了一下,“也不让小妹说呀。”
  吕二嫂走到刘季旁边,捂嘴笑道:“不过也不怕,家里走了小妹,这不又来了个贵人吗?贵人您给咱们想想法子,这要如何应对沛令那边呢?”
  吕二嫂又走近一步,语气咄咄逼人起来,“要知道,当初您犯事入狱,小妹可是轻轻松松就把您给救出来了呢。”
  吕释之扯住她斥道:“行了,闭嘴,你下去看禄儿吧。”
  “呵。”吕二嫂把胳膊从吕释之手里挣脱出来,嗤笑一声走了。
  刘季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但听话音,吕二嫂对他很是不善,对吕公也有很多不满,为什么?就为了一个私自逃婚的小女儿?
  吕家这些人的反应也很奇怪,吕二嫂说了这么许多,除了吕释之稍微拦了拦,旁的要么只顾着哭,要么就皱眉看着,有几分放任的意思。
  这是都对他不喜,或是都对吕公不满?
  这吕媭竟对吕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刘季心下计较着,面上却像是没听懂吕二嫂话中的不屑,笑道:“我前次真是多亏了小妹,只是我这人脑子笨,想不到什么好主意,不过我和县衙里的萧主吏相熟,要不寻他想想法子?”
  告诉外人?那吕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吕泽断然拒绝道:“不用,此事就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