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重生向善记 第162节
  南宫瑾没管他们,打了马照旧往皇城走去。
  偏生朱家米铺就在正阳街上,朱大小姐赶早儿盘账来了,人在二楼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虽说她曾经对南宫瑾单相思了好一阵子,但自从南宫瑾辅佐福王登基,权倾朝野,随意制造冤假错案,朱大小姐对他的感情就变得异常复杂了,真真的爱恨交织。
  且说南宫瑾半丝儿都没叫彭子兴为难,直接去了皇宫。
  只是到了皇城脚下东直门彭子兴犯了难,皇上是命他押解南宫瑾回宫受审,可他这大摇大摆的样子哪里像是戴罪之身,不仅如此,皇宫大内,丞相的贴身侍卫还带刀见驾,这是何等的嚣张狂妄,完全没将皇帝放在眼里啊!
  南宫瑾见彭子兴面上表情变来变去,冷声问道:“彭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彭子兴犹记得前段时间宫内传的沸沸扬扬的,南宫瑾不仅将皇帝从龙床上给拽了下来,还当着他的面在清凉殿杀人,心内憷的慌,哪还有胆色说一句惹他不高兴的话,只哈腰弓背,“丞相请,丞相这边请。”
  却说皇帝原本带了几个美人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御花园里做那苟且之事,听宫人远远来报,说丞相来了。
  只吓的皇帝当时就软了,慌里慌张穿了几件衣裳,恍然想起一事,问管事的公公,“他是怎么过来的?是彭子兴押着他过来的还是……”话还没问完,南宫瑾清朗的声音就传了来,“皇上,您想我怎么过来?”
  皇帝见他衣冠整齐,身后又跟着几个一看就知道武功高强的护卫,而他的大内统领居然是一脸谄笑的跟在他身后,皇帝恨的心里都发苦了,面上却不得不扬起了一抹大大的比六月的酷暑还要灿烂的笑容,口内道:“爱卿怎么过来了?昨夜爱卿可是喝的酩酊大醉,今日合该歇一歇。”
  南宫瑾说:“臣听说大长公主对在下有些误会,今儿早天没亮就来陛下这里告御状了。”
  皇帝笑容尴尬,“既然丞相说是误会那就一定是误会了。”
  恰在此,自入宫后一直待在太皇太后那叙话的大长公主听说丞相来了宫里也紧赶慢赶的过来了。
  她就是担心丞相能言善辩,将她那个糊涂侄儿给糊弄了过去,这就气势汹汹的讨公道来了,本来她还想拉了太皇太后一起,但太皇太后自从宫廷内乱,儿子先是反了父亲,后来弟弟又杀了哥哥,家里的丑事一桩接一桩出,她已经心力交瘁了。再说大长公主虽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到底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大长公主什么样的性子,她这个做母后的岂有不知道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什么的,太皇太后虽然老了,但是脑子没坏,稍微想一想就能想明白了,她是不愿去趟这浑水的。
  却说大长公主本都做好了吵架的准备,到了丞相面前,也是气势十足的做到了先发制人,却不想丞相没说话,自己那个做皇帝的侄儿先义正词严的将自己训斥了顿,大意就是她这个公主治下不严,叫那等下贱的女子钻了空子,而丞相大人素来有梦游之症,半夜醒来杀了人自己都不知道。
  大长公主目瞪口呆,还要再议,南宫瑾已然挥了挥衣袖,说:“既然误会解释清了,臣就不多留了,陛下好生歇着。”
  皇帝巴不得立马就送走这尊瘟神,连声说:“丞相昨夜宿醉,想来也是头疼的紧,丞相好走,丞相慢走。”
  南宫瑾尚未离开,就有宫人一路小跑着喜气洋洋的大喊,“陛下大喜!郑将军在平渡关大败陈军!”
  皇帝闻言大喜过望,尚未接过捷报,南宫瑾却先他一步自小太监手里劫了去。
  草草扫了眼,眉头挑了半边,心内疑惑,“拉扎木是打仗打红了眼将我的话都忘记了?”
  陈国来犯,周国因为内乱,互相残杀,朝中无将,连连战败之下,南宫瑾将郑西岭从天牢里捞了出来,举荐他为三军统帅抵抗陈国大军。
  南宫瑾当时力荐他可没安什么好心,一来他曾经是花吟的未婚夫,又是青梅竹马,这一点让南宫如鲠在横,每次一想来就胸闷气短,浑身不舒服。二来,乌丸猛也赞他是个少年将才,奈何他冥顽不灵,试探了几次也不肯为南宫所用,周太子谋反,他对抗周太子,周太子一怒之下将他丢进了天牢。只是周太子这皇帝当的有些艰难,还没来得及杀他,福王又将他给反了。福王登基,南宫瑾将郑西岭给放了,哪知郑西岭又与他为敌,南宫瑾一气之下又将他送回了天牢。
  后来前方战事吃紧,南宫瑾虽想看着周国乱,却并不希望它被陈国吞并,最好的情况自然是两败俱伤。
  因此他将昔日烈亲王的旧部全都送上了战场,任命郑西岭为三军统帅,又叫自己的亲信拉扎木为副帅。
  这意思很明显,拉扎木是一员悍将,他叫他去,就是要他领着周国的军队好好的打一仗,可以慢慢打,但绝不能叫陈国占了便宜。若是万一,周国军心涣散,溃不成军,打输了,那就推出主帅顶罪,身为副帅的拉扎木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皇帝将那份奏报拿在手里看了又看,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而南宫瑾已然略躬了躬身,走了。
  人走出老远,渐渐连影子也模糊了。大长公主这才憋着一口气,嘤嘤的哭了起来,口内道:“皇上,咱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他只不过是一个奴才,哪有像您这样不帮着家里人还向着奴才的。”
  皇帝这才变了脸色,眼中露出狠厉之色,阴测测道:“你以为朕忍的不辛苦?再等等吧,等郑将军得胜归来,朕定要将南宫瑾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大长公主被他的表情吓住,哭声也止住了,却仍旧犹犹豫豫道:“当真?”
  皇帝看向她,满脸横肉,一跳一跳的,“以前我还当他是条好狗,可是他现在就像条疯狗一般到处乱咬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咬了我,这条狗我还留他做什么!只是现在动手还不是时候,我还需要借他的刀除掉那些反对我的人,他是柄好刀,很快,不用可惜了。”
  **
  南宫瑾尚未回到相府,皇帝在御花园内的那一套“狗与刀”的言论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好嘛,本来我还担心我一走,他撑不了多久,如此看来,他还算有点脑子。”
  有脑子好,有脑子的话,周国就还能多乱一些时候,若要像凤君默那样的真正有脑子的执掌了政权,可不是他愿意看到他局面。
  回了相府后,南宫瑾先去了密室,奏章并不多,南宫瑾要求王泰鸿呈给他的务必去繁从简,王泰鸿执行的非常漂亮。
  处理完了公务,便是他娘的家书,撇去拓跋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他回去不说,少不得又提了几笔他的亲爹。
  自南宫瑾攻入金国皇宫,杀了慧娴王后一个措手不及,宫内那些许多来不及销毁的龌龊事便也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原来慧娴王后竟在宫内养了一帮妖道邪士,专研蛊术毒物,以此达到控制人心的目的。
  远的不提,就是那耶律丰达的亲随阿佐利亚就是个被药物养大,激发了无穷潜力的药人,只是这样的人必须要药物维持,而且寿命也断,潜力被激发后,大都活不过五年。
  而南宫瑾的父亲耶律宏则是被毒蛊控制了神智,虽然南宫瑾挖空心思总算是派人寻到了幽冥子,许了重金,但幽冥子也道回天乏术,因为蛊入脑髓,如今只能续命,多活一天是一天。至于能不能在死前清醒过来,只能看造化了。
  拓跋王后的家书里提到幽冥子携徒逃走了,又说耶律宏仿似有醒过来的迹象,前儿还突然喊了声“瑾儿”。拓跋太后一再重申,或许他早些回来,叫他父王瞧见了,指不定耶律宏就清醒了。
  南宫瑾丢开家书,有些不耐烦,说句心里话,他对耶律宏是没什么感情的,在知晓他是被毒蛊侵蚀心智后,南宫能忍着没做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为他遍请名医,让他安度晚年,已经算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若要叫他不恨他,甚至还尽孝子之责,侍候汤药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可以谅解他被毒物控制身不由己,但是当初那妖女可是他迎进皇宫的,他识人不清,自己做下的恶果自然要他自己来受,但最终受了大苦大难的却是他和母亲,还有他那个尚未长成人就夭折的幼弟。
  南宫瑾出了密室,正胡思乱想着,突听的一声女娃娃的哭闹。
  南宫瑾错愕止步,反应了下,才回想起,他之前叫人将花家的小小姐抱来相府了。
  他听那哭声凄惨,心里莫名一揪,加快了脚步循声走去。
  天已黑透,花蕊想家了,想娘了。
  南宫瑾一眼看到花蕊那与花吟如出一辙的乌黑溜圆的大眼睛,心也跟着软了,张开双臂自嬷嬷手里接过花蕊。
  那花蕊到了他怀里哭的更凶了,小丫鬟也站在墙角边儿上抹眼泪。
  南宫瑾想了想,突然将花蕊往天上一扔,众人的一颗心肝儿也都跟着一颤儿,大伙儿的第一反应都是:丞相要摔死这女娃娃!
  花蕊经这一吓也止住了哭,南宫瑾双臂一合,又接住。
  后来干脆出了屋子,到了院子内将她扔高高。
  花蕊毕竟是奶娃娃,一玩一闹间,破涕而笑,后又拍着小手笑的整个相府的气氛都欢乐了起来。
  这之后,南宫瑾又与她一同用了晚膳,一口一口的亲自喂的饭。
  边上伺候的丫鬟嬷嬷从未见过丞相这般,俱都瞠目结舌,直道自己一定是做梦了还没醒。
  饭毕,南宫接过嬷嬷递来的帕子正给花蕊擦脸,突然有下人匆匆走了进来。
  南宫瑾看向他,问,“何事?”
  下人一脸凝重,“守着花家的衙役刚过来回话说花家大太太小产了。”
  南宫瑾一愣,喃喃道:“小产了?”旋即又问,“快去请太医。”
  “太医已经在花家了。”
  南宫瑾哦了声,恍然回过神,面色冷峻,“好好的怎么小产了?可是谁下了暗手?”
  “这倒没,”下人欲言又止,“听太医说是惊惧过度。”
  “惊惧过度?”南宫不解,“可是谁吓着了她?”
  下人的脸色就有些微妙了,看了眼他抱在怀中的花蕊,又咽了口吐沫,又看了眼……
  南宫瑾突然就明白过来了,面上有些儿呆。
  ☆、第220章 劝解
  花吟自老山林子采药回来,给她开门的真心师父告诉她香房内有贵客在等她。
  花吟心头一跳,有一秒想多了,还当凤君默回来了。
  转念一想又觉自己可笑,凤君默临走的时候说的清楚,他姓凤,这一辈子注定与大周摘不清了,他有重责在身,不可能反复无常。
  她有些怕见到熟人,因此脚步放的又轻又慢,到了香房门口,半天没推门进去,却听身后有人说话,“你在磨磨蹭蹭什么呢?将军等候多时了。”
  花吟回头,见是傅新,心内稍安,推门进去,却见一人背对着她,面朝佛龛,身形高大,虎背熊腰。
  花吟直觉就想往后躲,傅新自她身后进来,推了她一把。
  那人回头,花吟才看清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短须,眉眼深刻,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花吟觉着他长的十分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只垂了眼眸不说话。
  却说那人在看到易过容的花吟后也是一愣,傅新点了点头,他才躬身一拜,自报家门道:“公主万安,老夫高戈。”
  花吟恍然,原来他就是高秀丽与高良骏的爹。继而连连摆手道:“高将军多礼,小女子早就不是什么公主了,小女子……”
  福王登基,南宫瑾就拟了诏书,褫夺花吟公主封号,移除凤家族谱,贬为庶民。花吟所居之地虽然消息闭塞,但也不是完全不通,只不过要延后许久许久,后来偶遇凤君默,这之后一直对京城动向密切关注的傅新也与他们住了好些时日,就算是花吟再不想知道外面的消息,也避不可免的听了几耳朵。
  高将军却掷地有声道:“公主何出此言?您是圣上亲封的公主,是当着执掌凤家宗祠醇亲王的面跪过凤家老祖宗的,岂是伪王一纸诏书,说您不是您就不是的。”
  福王登基,改国号为昌平,众人敢怒不敢言,私底下又称其为伪王。
  花吟无意争辩,心知这高将军突然找上自己又扯了这些有的没的定然另有所图,因此心内便多了几层防备。
  贞和帝在位时,高戈曾官至太尉,后周太子□□,因高戈言语顶撞,周太子一怒之下,将其从正一品太尉降至从二品镇军大将军。
  想再降也降不下去了,高戈从军多年,军中势力根系庞大,想动他,只怕是逼得急了,他就会拥兵自重,造帝王的反了。
  后福王掌权,南宫瑾在朝堂之上又为高将军说情,昌平帝又将其从二品镇军大将军擢升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虽只升了半级,但示好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彼时因之前金国大军压境,高良骏及高将军的几名心腹大将都被派去镇守边疆了,后来宫变,上有御令在外武将未经传召不得入朝。高戈起先未亲披战甲出征,是因为贞和帝与弟媳的丑事传出,烈亲王入宫激怒圣驾被软禁,高戈与烈亲王亲如兄弟,留下来就是怕京城局势有变,岂料不仅变了,还变来变去,后来他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南宫瑾让昌平帝封了他个辅国大将军给他,名义上是升了他的官,实则是将他一家老小软禁在京城,掣肘高良骏及其旧部。
  言归正传,且说高将军久等花吟不语,又说:“昔日公主出嫁,太后亲送公主出城,以一柸黄土相赠,如今老夫言犹在耳,公主可还记得否?”
  花吟脸色变了变,高将军的来意她心中已然有数了。
  “高将军,若是晋安王与您说过,高将军当知永宁公主已经死在了苍蓝江,如今在你面前的……”
  “那花家大小姐还在否?”
  花吟就要回话,高将军却先她一步说:“你或许已经知道你父兄被罢免官职软禁在宅子里,但你可知你母亲幼弟去向不明,生死未卜,你兄长无缘无故被打暴打,差点丢了一条命。那你又可知,南宫瑾因为你小侄女偷跑出来玩,大略是杀鸡儆猴,带走你侄女儿关在他处,导致你大嫂惊惧不安,小产了。”
  花吟整个人一晃,险些站不稳,喃喃道:“不可能……”
  高将军冷嗤一声,“不可能?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花三郎,你昔日待在他身边形影不离,你俩或许情谊深厚,但是后来他又是怎么对的你?为了达到他的目的陷害你与晋安王有男女私情,完全不顾你女儿家的清白与名誉,现如今又迫害你的家人,你以为他还有什么做不出?”
  花吟一惊,眼角的余光扫到一直待在角落里的傅新,心思一转,就明白过来了。
  “你当初费尽心机故意引的金国太子注意,就是为了要代替孙三小姐出嫁吧?而你这么做的目的,是因为……你三弟和孙三小姐有情,你不忍他们有情人被生生拆散不是?”高将军说的笃定无比,花吟本想否认,转而一想,虽然她的本意并非如此,但谁有能保证花谦与孙蓁真就没有私情呢。
  “可是你知道孙蓁如今身在何处?”
  花吟面上一白,已然不想再听下去,而高将军却并不打算放过她,继续道:“她现在是伪王的贵妃,南宫瑾亲自宣的旨。据我所知孙三小姐已经在宫内闹过三次自杀了,可想她有多么的痛苦不堪。如果您对朝堂局势漠不关心,对南宫瑾制造的那些冤假错案,无辜惨死的百姓也没有怜悯之心,那么现在听到你身边的人,你曾经在乎的人一个个遭了大难,你还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花吟脑中一片空白,心乱如麻,只茫然的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高将军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回答,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咄咄逼人道:“很好,你不知道,你如果觉得你真能藏身至此,获得半世安宁,与父母兄弟断绝情义,可以做到不顾他们的死活,那你尽管待在这里是了,老夫不勉强。”说完后,他顿了顿,缓了一口气,道:“只是老夫还有一事,想请公主帮一个忙。”
  花吟抬眸看去,眸中情绪复杂。
  高将军说:“老夫是个粗人,那就开门见山了,如今凤家兄弟内讧,本也不是我一介臣子可干预的事,但如今圣上与太后被伪王关在皇宫受苦,臣久沐皇恩,如今君主有难,却也不能坐视不理,可是毕竟是凤家的家事,老夫实在为难,如今晋安王求到老夫处,希望能与老夫联手,推翻伪王,让圣上重掌政权。公主虽不在朝堂,想必也知其中凶险,此事若功成,老夫不见得有多大功劳,因为这本就是臣子分内之事。但若兵败,那老夫整个宗族上百口人,恐怕就要统统人头落地了。更何况,老夫在伪王登基后,为了家中老小,选择了归顺,一仆不能事二主,这笔账,就算是贞和帝初时不提,时间久了恐怕也会重算旧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