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夜 第81节
  南笳打了声招呼,叶冼便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南笳笑说:“晚点还有事儿,叶老师你们自己去吧。”
  叶老师看她片刻,笑说:“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去,叶冼说:“四月下旬左右,我要办一场live,想请你到时候去做嘉宾,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档期合不合适。”
  南笳有种与有荣焉的兴奋,“你们专场的?”
  “嗯。已经在开预售票了,情况还行。”
  南笳笑问:“叶老师为什么会想要邀请我?方译臣老师不是比我大牌多了。”
  叶冼看着她,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笑说:“识于微时的朋友,还在坚持的也不多了。”
  南笳怔了下。
  叶冼笑说:“之前不是很流行一句话……”
  南笳笑说:“各自出发,顶峰相见?”
  “对——我想邀请你见证我的首场live。”
  南笳有片刻的心绪翻涌,“我一定去。我会让我经纪人协调一下档期——到时候得唱歌?”
  “合唱独唱都行,随你高兴,我们也都会配合你。”
  南笳笑说:“那我想想选什么歌。”
  队员在叫叶冼,叶冼便说:“我得走了,具体的微信上联系?”
  “ok.”
  南笳去化妆间换下了演出的服装,没一会儿,负责她录制工作的节目组pd过来,问她下次录制想选什么歌。
  pd说:“南笳老师我们看过你之前小号上发布的一个弹唱视频,就《夜空中最亮的星》那个。我们觉得这首歌也比较合适,很能突出老师你的音色。”
  南笳几乎没犹豫,笑说:“不,换别的吧。下一期录制不是在年后么,我再想想。”
  ——
  录完这综艺,南笳总算能收工回家过年了。
  她和南仲理过年的内容,年复一年的乏善可陈。
  初一早上,南笳跟南仲理一块儿去扫墓。
  墓园里人多,却极其肃静。
  父女两人蹲在墓碑前,沉默着扒拉那些野草。
  南笳忽说:“爸,你觉得我妈会不会在那头骂我们?”
  “骂什么?”
  “每回过来,屁都不放一个。”
  南仲理笑出声,“说啥啊?不觉得肉麻啊。”
  南笳也笑,“我不信你自己单独来的时候,什么也不跟我妈说。”
  “说那肯定是说了。”
  “说什么了?”
  南仲理也不看她,“说我也不知道,我们这闺女在这大染缸里混着,能不能保护好自己。反正我手没那么长,管不着。就只能嘱咐天上的人,多盯着你点儿,别行差踏错。”
  南笳微微怔忡,片刻才笑说:“是够肉麻的……”
  回去路上,南笳好哥们儿似的将南仲理肩膀一勾,“爸,想吃你做的虾仁馄饨。”
  “吃屁,那高汤都得吊一天一夜。我就过年这阵能跟人打会儿牌,哪有这闲工夫。”
  “……”
  初四晚上,南仲理照旧出去跟人打牌去了,南笳一人待在家里,开着电视,音量调低,坐在沙发上,一边剥瓜子,一边选歌。
  反反复复听自己歌单,都快听腻,挑出了几首备选。
  正准备发给pd,手机来了一个电话。
  “周”。
  南笳手指在屏幕上悬空一秒,滑动接听。
  周濂月那端听起来环境很安静,他声音倒显得几分疲惫,“在做什么?”
  “在家待着。”
  “跟你爸一起?”
  “没。他出去打牌去了——周浠呢?在你旁边么?我跟她打声招呼。”
  “她在苏家。”
  南笳顿了一下,“那你呢?”
  那端静默了好一会儿,忽没头没尾地问:“南城有个菀柳居?”
  “是啊,老字号,南城数一数二的好餐馆……”南笳说着话声音渐息,意识到什么。
  周濂月声音听似平静极了,“离你那儿多远?”
  ——
  南笳匆匆洗了个头发,吹到七八分干,换了件白色毛衣,外面罩一件咖啡色羊绒大衣,随意拿了个链条包,出门。
  她几乎一路小跑,南城连续晴了好几天,夜里气温也不如北城那般料峭,等跑到小区门口,额头上浮了一层薄汗。
  车已经停在对面,打着双闪灯。
  南笳穿过马路,绕到副驾驶座,拉开门,“抱歉抱歉,久等了。”
  周濂月看着她,轻笑说:“别急。没等多久。”
  南笳脱了外套,转身丢在后座上,而后拉安全带系上。
  周濂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自车门阖上的一瞬间,空气里便弥散着一股浅淡、潮湿的甜橙味的气息,像是洗发水的味道。
  车子启动,南笳呼吸稍定,转头看一眼周濂月,他身上穿了一件烟灰色的薄毛衣,脸色稍显有几分疲惫。
  南笳问:“你过来这边出差?走亲戚?”
  她笑了下,因为觉得“走亲戚”这说法跟跟周濂月联系起来特别违和。
  周濂月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一下,斟酌的神色,最后只问:“……你觉得呢?”
  南笳从来一点就透。
  她顿觉得几分局促,过了片刻,方说:“过年不是还挺多安排……”
  周濂月说:“跟朱家解绑以后,人情往来少了很多。都是些琐碎的事……反正也不差这一天。”
  “明天就得走?”南笳听出弦外意。
  “明天下午。”
  南笳一霎沉默。
  周濂月看她一眼,“抱歉。有点冒昧。”
  南笳摇头,“没有。我反正闲着的。”
  她心里有种海浪啄吻沙滩的不安定感。
  安静片刻,是周濂月先开口:“过年跟苏家一块儿过的。”
  南笳笑说:“浠浠就一直住在苏家了?”
  “她在那儿自在些。除夕去吃了顿饭,我在的时候,苏家的人倒是都不大自在。”周濂月的声音听起来没多大的情绪。
  “……他们只是没怎么跟你打过交道。”
  周濂月即刻转头看她,“你在帮我说话?”
  他笑了声,匿于昏暗的神情,看不大分明,“你跟我在一块儿不也是不自在。”
  南笳立即说:“我还好。”
  “真的?”
  南笳笑说:“你也不是我的老板了,哄你做什么。”
  周濂月再看她一眼,似是笑了笑。
  夜色静如河水缓缓地淌过,他们一时间没再交谈。
  过会儿,南笳问:“去哪儿?”
  “吃点东西。”
  周濂月开车去了菀柳居。
  南笳小时候吃过一次,后来这餐馆越来越火,一号难求,就再没去排过。
  包间里,雕花五斗柜上放了一只宝蓝色的花瓶,插了一支腊梅花,香气清幽。
  服务员现场沏茶,南笳起身,走到五斗柜前,近距离嗅闻那支花。
  片刻,她觉察到周濂月走了过来,就停在她身后。
  他身上有一股木质调子的香味,清冽又觉得熨帖。
  南笳无端想到很久之前,在周濂月的那餐厅里,她看那一炷倒流香,他也是这样站在她身后。
  她屏了一下呼吸,手指轻轻拂过腊梅的花瓣。
  身后的人开口,闲谈的口吻,“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
  “周浠老住在苏家也不是个事,是不是得让他们先订婚。”
  南笳哑然失笑,“你问我吗?”
  “嗯。你怎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