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对方给了他东山再起的机会,他不能过河拆桥。
  “以后,有书馆可以卖各色图书。书馆若在你手上,这些岂不是皆能如愿?其实,我本打算独立开店,但因为你这些天的帮忙和成果我们也有看在眼里,倘若绕开你做这件事,并不地道。而如果让你加入有书馆,成为其员工也不地道,你大抵也不愿意。”
  “所以,这个加盟的方式,是专为你而想的。往后其他地方的有书馆,我会在各地设馆长管理,但主导权在我们手上,而非像你这样,在你手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川东再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只他还有一分犹豫。
  他现在实力不够,无法在短时间内在三大城市布局多家分店。
  一是资金不够,二是精力有限,没有合适人员进行管理。而且,他也害怕摊子一下子铺太大,一不小心就又跌了个大跟头,然后再也起不来。
  曾经跌入谷底的人,如果已经重新拥有部分,那么他们就会考虑更多。
  他将实情告知温知著,做好对方不与他合作的打算,谁知她轻笑道:“你放心,我原也没想一口吃这个大胖子,你这样说,反而更让我觉得没看错人。”
  “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才更踏实。”
  这样,她的品牌输出才会更稳,而非昙花一现。
  唯一的纠结点得到解决,两方再无犹豫。他们取出原来的契书,签署了作废协议,而后拟定新契书。
  温知著许他在上京城内开设分店,除此之外,上京周边的辰青城、南元城皆交给他负责,分店开设,、图书进学堂等业务,也全部由他来对接开拓。她只收取赵川东的加盟费用,以及购入图书需要的成本费,后续开店事宜全交由对方,开几家、在哪里开等这些事她一概不管。
  但双方权责明确好,对方有维护品牌的义务。
  若是出现故意败坏品牌名声的情况,视其轻重另作处理。
  至此,温知著完成了有书馆第一次加盟尝试。
  她伸出手,道:“期待第一家分店开业。”
  赵川东轻轻回握,一触即离,心潮澎湃道:“到时请您过来。”
  “那当然,准备一个盛大的剪彩仪式。”
  第51章 心事  无所不能。
  契书签好后, 温知著并未立即回去,按照原计划去另外两城做实地考察。虽说,她不在此开分馆, 但总得走出皇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知道那里有精彩,日后才好布局。
  如此用了七八天时间, 回去的时候带上在两城发现的小玩意儿,有好吃的果子茶点, 也有好玩的摆件之类,带回去给温烨霖他们做纪念品。
  这回出来一趟, 温知著既放出了加盟权,又搞定了大波固定收入, 整个人心情甚好。但她也注意到,徐春霞这几日强颜欢笑, 就像现在两人共坐马车,各做各的事, 她便发呆出神,神色郁郁。
  “春霞。”
  温知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将人从爪哇国唤回神。
  “你怎么了?这几天, 看你一直不开心的样子。”
  徐春霞没曾想异样被她注意到,慌地摇头, “我没事,东家。”
  温知著不赞成地看着她,开口道:“你知道吗?通常一个人说‘我没事’, 就等于‘我有事’。你说不说没关系,别影响工作,也别影响你生活。”
  “嗯, 谢谢东家。”
  徐春霞小声回,声音里藏着迟疑。
  温知著本想问问看是否遇到什么难事,若能帮一把便帮,她既不愿意说,自然不会强拉着为难。
  又不是什么邪恶组织,还必须说出心事方能共事。
  成年人总有那么点不为人知。
  温知著不再探究,徐春霞反倒变得不安。她的面色隐有挣扎闪过,抬眸看着对方恬静的面容,不由想起初遇。
  就是东家,给了她如今的生活。
  也给了她开拓的可能。
  或许……东家可以理解呢?
  她犹豫许久,战战兢兢张口,“东家,我可以跟您说说吗?”
  温知著瞧见她眼底的紧张,放下手中的书,静静注视着她,“你说。”
  事情很简单。
  当初那个想要试试、表现不错的男人,对她出公差的事情不太满意。
  “原本他不是这样的,他也说是在一时情急之下才说出那样的话。”
  温知著双手放在腿上,问她:“什么话?”
  徐春霞莫名地感觉到温知著可能不太赞同这些话,连她自己听到都有觉得难受,这也是近日神思恍惚的原因。
  “他说……他说……我其实不必这么辛苦,一个女人总是抛头露面不好,将来成亲了可以将差事分给他,他来做,我在家安心教养孩子。我现在已经有个大儿子考过院试,来年考过府试,我就好好享福就行。再把我的小儿子、他的儿子送到私塾读书,如果将来我们再生一个孩子,我总要顾着家里,孩子不能没人照顾。还有就是,如果我还这样抛头露面,别人知道的是说我在做工,不知道的都当他头上长草。”
  其实,不光这个人这么说,这些天那个媒人还有周边的邻居也会劝说她。
  “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多辛苦啊,找个好男人依靠,后半生有男人、有儿子享福就行了,偏偏干这些落人口实的事干什么?曾经是迫不得已没得选,现在有得选了,当然是享福了。”
  温知著听完她这通话,没有直接发表意见,而是问:“你觉得呢?你对他的想法如何看?”
  徐春霞局促地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周围人都这么说,大家好像都觉得这是美事一桩,可她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感。或者说,她并不是很愿意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她有点喜欢出去外面谈业务,谈成之后再获得的成就感。
  半晌,徐春霞道:“东家,我不是很愿意。你对我很好,其他人也都很好,我不太想走。”
  温知著摇头:“不,你不应该这样想,不能说是因为我和其他人对你好,而影响了你的决定。你应该问问自己,自己心里怎么想。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想想,不要听别人怎么说。”
  她看着徐春霞这番犹豫的模样,料定不是只有一个声音这样说,而是会有很多人这样说。
  “春霞,或许不止一个人这样对你说,对吧?”
  徐春霞迟疑点头。
  温知著接道:“你要知道,人生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你不知道自己在走的路,究竟是自己想走的,还是别人都走的。很多人会说,这样多好啊,对你多好,大家都这样做。但这其实也是个悖论。大家都这样做,就一定是对的吗?你需要知道,不管别人怎么说,这个路终究是得你自己来走的,旁人不能代替。”
  “且不说工作,就说儿子、男人以及你内心的想法,你是如何权衡的。好好想想,不要轻易下决定。下了决定,就不要轻易反悔。”
  温知著想,别人或许没有恶意,是因为普世价值观这样看,多数人都这样走,所以多数人会觉得这是正确的做法。但人啊无论贫穷富贵,结果都一样。那么细看下来,这一生哪有什么对错?既然早晚都是那个结果,何必痛痛快快随心而为?
  因此,她自觉,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能让自己获得身心最大愉悦或者念念不忘的,才是自己要做的那个选择。
  就好像当年大学志愿,那些约好学新闻、学传播的小姐妹,全都在家长的压迫下报了经济管理、金融或者会计,只有她这个放养的,坚持一个冷门专业走到头。
  后来,那些学了经济金融的小姐妹在大学毕业后,有的跨考文学,有的跨考新传,还有的几经辗转终于做了记者、成了编辑。如果早知结果是这样,当初又何必呢?原本他们或许能多四年甚至更长时间的积淀。
  不过,这也充分说明一件事,只要你想做一件事,哪怕耽误再长时间,也未尝不可。撞了南墙,才知南墙行不通,但这都是自己一路的获得。
  她安静地看着徐春霞,没有用自己的想法去干扰她,或者是要试图说服她什么。毕竟,人所处的位置不一样,所感觉的东西也不一样。
  如果这个男的敢这样对她这样说,那没别的结果,两个字“滚蛋”。
  她不确定别的声音有没有恶意,但这个人却包藏祸心。
  想顶替徐春霞做工的位置,赚得银钱,回去很可能颐指气使,一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们马车使进城,在办公室停下,温知著指挥着温烨霖来拿纪念品,徐春霞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未能自拔。
  温烨霖看见她的失魂落魄,碰碰温知著的肩膀:“三姐,你骂她了?怎么看跟丢了魂儿似的?”
  温知著瞪他一眼:“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随意骂人的人吗?”
  温烨霖见她眼睛微眯,强大的求生欲促使他立即改口,说出违心的话:“当然不是,三姐温柔善良又大方,从来都不会随意骂人。”
  温知著眯着眼,心情甚好地拍拍他的肩:“还不错,孺子可教也。”
  温烨霖怀抱着礼物,跟在后头喃喃道:“是不会随便骂人,就是会随便骂我。我太惨了。”
  温知著回身,笑看着他,问:“那你没想想,这有什么问题?”
  温烨霖:“……”
  我能有什么问题,我好好的!
  温知著笑而不语,拍拍肩,一脸神秘地走了。
  温烨霖站在原地思忖,赵婉仪在旁小声提醒:“温三,温同学的意思是你刚刚骂自己不是人……”
  温烨霖:“……”
  -
  这趟出差回来后,温知著如愿招了个圆脸、笑得甜甜的小秘书,同时也招到一个美编和排版人员。这三人加入后,办公室的位置算是快坐满了。
  因为书局现在以教辅为主,其他书还在筹备和打算中,是以美编和排版暂为教辅服务。
  温知著一直很留心观察徐春霞的精神状态,眼见着她回来后憔悴几天,过了些日子后又重新精神抖擞,开始准备新书的预收与宣传,她就知道对方这个事是过去了。
  不管怎么选的,她都尊重她。
  她没想到,徐春霞为此还专门找到她,给她道谢。
  “谢谢东家您当时说的,我和那个男人掰了。我想通了,之前是为了生计迫不得已出去做事,但现在是我自己想做事,而不是别人在逼我什么。我做事很开心,也很希望更多人能看到我们的书。”
  “你想通就好,既然喜欢做事,那就好好做。等到年底,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好嘞,谢谢东家。”
  徐春霞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干劲十足地投入到工作中。
  温知著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替她高兴。
  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喜怒也由自己掌控,多好啊!
  既然能自食其力,就没必要看人脸色过活啊。
  这桩事了了之后,萧兴运来找她,带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她之前要做的木活字,终于做好了。
  “温老板,不好意思这个事情耽搁了这么久。前些日子天气潮湿,先前做好的一批木块变形了,我便重新做了一遍,这回特意用了火烧法进行定形,应该可以支撑些时间。因为此,我自作主张将字刻上了,你看看可否满意?”
  “你刻上了字?那么多你一个人全刻完了?”
  温知著惊讶不已。
  “嗯,只是不知是否和温老板心意。所以,我共做了两份,一份刻字一份未刻字。你且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