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就连病房里的病人都受到了这尖叫声的感染,似是察觉到了不安,先前被张护士赶回房中的病人又开始起了骚动,五号同一间房内的病人溜下床,神情呆滞的往门边走。
  “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张护士有些焦急,宋青小初来乍到,被她带上一起,涂小云与王小丽二人则与护士站其他人留下来安抚病人。
  听着枪声像是从医护人员办公室那端传来的,张护士急急忙忙的拿了钥匙打开三重铁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不忘跟宋青小歉疚的解释:
  “对不起啊青小,本来今天你刚到,应该带你熟悉环境的。”她急匆匆的解释,有些为难的样子:
  “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的,我们先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能不能帮得上忙,至于熟悉环境,我还有时间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中‘嗒嗒嗒’的声音仍在响着,视线内的数字也变为:119:06:27,仿佛恶意的在讽刺着她提到的‘还有时间’这个说法。
  宋青小眨了眨眼睛,忍着喉间的疼痛吞了口唾沫,压下内心的焦急,尽量忽视这串数字。
  此时她也迫切的想验证自己内心深处的猜测,看看刚刚那一声枪响是不是跟六个试炼者之一的持枪大汉有关,也想看看谁出了事,才好明白自己无缘无故损失的五十积分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从病区出来,就听到外头的糟杂声了,听着声音像是从楼下发出来的,张护士小跑着到了电梯旁按下了按钮,电梯很快到了,宋青小跟着她一起进去。
  电梯里灯光惨白,将这密封的环境照得阴森无比,两人都没说话,宋青小只听到张护士微微粗重的喘息,显示出她内心深处的焦急。
  她转头去看张护士的时候,发现她低垂着头,灯光照在她身上,她苍白的额头下,一双眼睛被笼罩在眉骨拉出的阴影里,宋青小只隐约看到她紧抿起来的嘴唇。
  电梯下了一楼,门‘叮’的一声打开,她却站着没动,直到宋青小提醒了她一句:
  “小玉……”
  张护士这才像是惊醒过来一般,提脚就开跑。
  医护办公区像是都被刚刚这一声枪响所惊醒,一间医生办公室外,已经围了好几个人,张护士与宋青小过来的时候,办公室内还吵吵嚷嚷的,宋青小一眼看到了一个坐在椅子上,身体往后仰挂在了椅背上,脑袋不正常的往一侧歪向门口的男人。
  他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已经咽了气。
  额头上留下一个很明显的子弹射击后的血洞,子弹强大的射击力导致他伤口周围的皮肤下出现一条条青紫的瘀痕,像是头顶横七竖八爬满了蚯蚓。
  他还睁着一双眼睛,伤口里还没有完全冷却的血缓缓从他额头往下涌,滴过他眉心、鼻尖与眼睛,最后在脸颊下方汇集,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落到他洁白的医生外袍上,染出大片殷红的血迹。
  兴许是没料到会遭受突然的袭击,他还保持着生前微笑的样子,嘴角往上拉,看上去颇为阴森诡异,这模样又令宋青小想起了上一次试炼中,死亡后的试炼者卡牌翻过来后照片上的样子。
  医生的制服上别着名牌,上面显示着:周宇。
  办公室内弥漫着一股硝烟气混杂着血腥味儿,张护士似是看到这一幕,被吓得不轻,宋青小收回视线,办公室内的地上,持枪的大汉被几个护士加两个保安模样的男人架住,动弹不得,脸涨得通红,还在拼命的挣扎,像是一只可怜的蝼蚁。
  第二十七章 人命
  一旁还站了一个护士,一手捂着嘴,一手拿着一支枪,浑身不停发抖,先前那一声尖锐的叫声应该就是她发出来的,宋青小看了一眼她的名字牌:朱小可。
  地上的大汉被人按住,还在极力挣扎,两个保安加护士都要压不住他。
  他的双腿乱蹬,脸被人压往一侧,太阳穴处青筋外绽,脸涨得通红。
  宋青小目光在护士抓着的枪支上停了两秒,轻轻咽了一口唾沫。
  “放开我……”
  大汉还在低吼,张护士看到眼前这一幕,身体摇晃了两下:
  “怎么回事?”
  张护士说话的同时,急冲冲的向周医生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宋青小跟在她身后。
  拿枪的女护士听到她说话,身体颤了两下,像受到惊吓般,回转身来看到张护士之后眼眶里泪水一下就漫出来了:
  “小玉姐。”她拿着枪跟上前两步,低头看着这枪,像是握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般,一副想扔又不敢扔的样子,宋青小目光闪了闪,借着安慰她的机会,试探着伸手想去碰枪。
  张护士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而是急忙在替周医生检查。
  周医生身后雪白的墙壁上溅开一处血花,子弹穿了颅。
  从脑海里的提示,宋青小知道他已经没救了,却并没有出声提醒,任由张护士的注意力被转走。
  她的手轻轻的搭在了发出啜泣声的朱小可肩上,继而慢慢往下滑,感觉到她身体紧绷,显然是有些吓坏了。
  宋青小的手在她手背上停了片刻,终于指尖试探着摸到枪了,那枪管温热,似是带着子弹出膛杀人后的灼手感觉。
  这一刻张护士在检查周医生的情况,被吓坏的护士直哆嗦,地上保安及两个护士压制着大汉,没人注意到宋青小这一刻眼中闪过的兴奋之色。
  她心开始狂跳,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儿了,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大汉的枪如果能到她手上,这一次试炼她无疑更多一层保障了。
  “发生什么事了?”她一再放缓了语调说话,怕自己发抖的音调将这拿枪的护士惊到了,因为太过刺激,她浑身血液‘咕咕’的流,感官一再被放大,脑海中‘嗒嗒’的声音大得几乎要压过她自己说话的声音了。
  但最终她的手顺利的放到了小护士手上,小护士并没有反抗,几乎是顺从的被她握到了枪,宋青小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紊乱,紧接着嘴角抿紧,稍稍用了一下力气,拿枪的护士便松了手。
  那沉甸甸的枪被她握在掌心里的时候,宋青小几乎不敢相信事情如此顺利,她眼中不由自主的露出喜色,死死将枪捉住,手指也搭到了扳机上,并没有敢做多余的举动,怕将屋内的人惊醒过来,发现了自己的动作。
  朱小可放了枪手,双手捧脸,勉强开口:“最近李医生离开了,医院准备新招几个医生把职缺补了,周医生今天是面试新来的……”
  宋青小忍着兴奋,全神贯注的看她,深怕将她每个字听漏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起了冲突,新来的拿着枪,就出事了。”
  “报警了吗?”
  宋青小听她说完这两句话,不动声色的问,缓缓想将枪收进自己的口袋中,惊惶不安的护士无助的摆头:
  “电话打不出去。”她声音里透出的绝望带着一股令人感到不详的感觉:“一个小时前,刚接到消息,山下修路出了意外,唯一的下山道路被挖断,信号塔也倒了,要五天之后才能恢复。”
  也就是说,这五天之内,这间精神病院内就是一个封闭的试炼场所。
  这样的情况也在宋青小原本的预料之中,只是此时才从护士口中得到证实了。
  虽然刚进入场景不久就发生了死亡事件,但也从而得知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试炼场所在精神病院内,她任务中所需要保护的民众,想必就是医院内的人了。
  而从周医生意外的死亡导致她的积分被扣除了五十看来,她要保护的人中,医生肯定是被包含在受保护的‘民众’之内了。
  她的枪还没揣进口袋中,外面又传来‘噔噔噔’的一阵急促凌乱脚步,宋青小敏锐的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她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办公室门口,刘以荀以及另外两个做医生打扮的人都下来了,穿着白袍的瘦弱眼镜男也在这三人之中,注意到宋青小的目光时,他下意识的抬了抬镜架,反光的镜片挡住了他眼里的神色。
  进入办公室里的人第一时间都是被周宇的死状所吸引,唯独眼镜男第一时间注意到她了,虽说他很快就与其他两人一样将目光移开,但宋青小依旧没有遗忘先前那一瞬间令她后背寒毛倒竖的感觉,那是一种森森的恶意藏在里头。
  试炼中的玩家加眼镜男在内,已经出现五个了,还剩一个四号红鞭女没见着。
  眼镜男跟着刘以荀二人匆匆进来,看了一眼地上被压制着还在挣扎不已的大汉,轻轻抬了下嘴角,眼中飞快的掠过讥讽。
  张护士很快让开,两位医生过去检查了,有些遗憾的摇头:
  “已经失去生命特征了。”
  这个消息宋青小自然是早就知道的,但刘以荀宣布了周医生死亡的消息后,几个护士依旧发出遗憾的叹息,这样的时刻,她注意到眼镜男也跟着摇头。
  他的表情有一种强装出来的哀痛感觉,宋青小站在他身侧,透过他侧脸,看到他镜架下眼皮半垂着,目光有些冷漠,似是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宋青小敢笃定,在进入这间房间之前,眼镜男应该就已经从意识的提示中得知周医生死亡的消息了。
  “放手!”地上的大汉仍在作困兽之斗,兴许是他也清楚性命攸关,所以挣扎颇为激烈,两个保安加护士脸涨得通红,使尽浑身解数,却几乎要压不住他了。
  “放开我!”大汉拼命挣扎,身上衣服都被扯变形了,一双有力的大腿极力乱蹬,要不是这里是精神病院,护士、保安及医生常年面临的都是极有可能随时会发狂的病人,恐怕早就让他逃脱了。
  第二十八章 前因
  “拿束缚带来,给他上镇定。”
  新来的医生有条不紊的吩咐,皱着眉头:
  “下山的路被封了,电话打不出去,先把这里收拾了,周医生的尸体临时先安放在楼下,把这个人先关起来再说!”
  “放开我。”
  大汉脖子上血管偾张,手掌在地上乱抓,医院里医生的话音一落,很快张护士从周医生办公室的一侧小冰箱中拿出针头与药,一针下去,大汉的挣扎力道减弱,压住他的护士与保安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看到大汉失去反抗能力的一刹那,眼镜男眯了下眼睛,手握成拳,轻轻抬起推了一下镜架,转对看了一下宋青小,却发现宋青小也在看他,眼镜男很快将头别开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医院的气氛一下就变了,周医生的尸体被人从椅子上抬了下来,大汉被两个保安架起,准备送进病区的一级戒备的监护室中,显然在这几天时间内,医院的人有要把他当成重大疾病的患者看管。
  进了一级戒备的监护室后,被束缚着注射药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盯着。
  这个人几乎才进入试炼场所,便应该已经是废了。
  “到底怎么回事?”
  进来之后,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眼镜男冷不妨的开口。
  宋青小察觉到他在问话的时候,目光在自己身上有片刻的停留,最后落在了她护士制服的口袋上,那里装着她从朱小可手上拿到的属于大汉的枪支,她趁人不备塞进了口袋中,一直抓着没敢放手,这会儿眼镜男一开口问话,她手心里浸出密密实实的汗渍,几乎要握不紧那枪手柄了。
  眼镜男的问话显然是冲着她来的,她心里一清二楚,宋青小心里生出杀意,低着头没出声。
  朱小可再一次开口,将持枪大汉的来历说了一通:
  “医院最近缺乏人手,李医生离开,郭医生在休息,便对外招了几名医生,这个人是面试过今日准备办入职的。”
  可能是大汉被制服,周医生出事又已经过了一会儿了,朱小可的情绪比起先前稳定了许多:“不知为什么,这个人拿着枪,我在外面听到他大吼了一声,枪声就响了,进来时,周医生就……”
  她说的话,让宋青小头皮一麻,想起了自己进入场景时的情景,抬眼去看了看刘以荀。
  他仍是上一场试炼中被自己杀死的模样,如果不是已经进入场景好一阵,且宋青小做足心理准备,恐怕在他面前的时候,自己也是难以保持镇定的。
  毕竟曾险些杀死自己,且最终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人再一次冷不妨的出现在眼前,那种对心理防线的冲击,实在是难以言喻的。
  到了这样的地步,从朱小可的话中,宋青小几乎可以推断出持枪大汉进入试炼场景中发生的事情了。
  大家进入试炼空间后,第一时间接到了任务提示,紧接着四号红鞭女沉不住气,试图从五号懦弱男下手,想从他口中得知一点儿任务提示。
  哪知五号却被红鞭女吓到,她鞭子还没落下的时候,五号便一溜烟儿的跑了,继而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展开了任务。
  任务过程中,宋青小大胆推测,假设持枪大汉也跟自己一样,在试炼正式开始的一刹那,脑海中出现提示音及倒数的数字,这两样变故已经令人感到惶惶不安了,随之是否进入任务的选择又出现,且需要在短时间内做出决断。
  这个时候人的精神已经紧绷到极点,经历过第一次试炼活下来的人,警惕心是远胜普通人的。
  大汉心里应该清楚,哪怕是立即进入试炼场景可能会面临危险,但他仍然别无选择,事实上在这个时候,他的精神已经紧绷到极点。
  突如其来的秒钟走动声、眼前倒计时的数字,再加上迫在眉睫的选择,无形之中压力一点一点增加,场景变幻后,应该是在他防备心与警惕性达到一定程度,一点儿细微的刺激,都有可能引起他激烈的动作。
  这个刺激,宋青小在看到刘以荀的时候就清楚了。
  心理素质再好的人,经过接二连三的刺激,再看到自己亲手杀死过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都极有可能会心理崩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