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功名路(科举) 第99节
  王氏虽然做了叶家的正经太太,但叶家到底还是不怎么看得上王家这一门亲戚,王成原本跟叶老爷就不怎么认识,平时就是有事儿请叶老爷帮忙还得点头哈腰装孙子。
  自然他们王家人有喜,叶老爷肯定是不会过去的。如今他不宠王氏,更不会看在王氏的面儿上过去贺喜。
  王氏又是宅里的太太,王家摆酒,不会是小场面,很可能是露天席面,在自家楼里摆上酒了。
  这当着众人的面儿,还都是不怎么相与的亲戚,王氏是不太好去的,所以只能寻芳替她去。
  母子二人聊了一会儿天,晚饭是一起在寻芳的清风院用的,因为离宝儿这边儿近。
  饭前,王氏就吩咐了厨房里做补品,用过饭后,就上了一小碗大补汤,寻芳推说吃不下了,王氏硬哄着他吃了。
  饭后,用过茶,又聊了一会儿子,才送了王氏离开。
  晚间天气凉了,寻芳叫关了院门,让院里的小丫头们过来坐着聊天,大家弄了些果点,坐着边吃边聊。
  这些小丫头们平日很少出门,没事儿就是守着寻芳这清风院。平日里她们也并不怎么跟寻芳多说话,明明人也不多,就那么几个,寻芳却连名字都没有记全。
  寻芳连她们名字都记不住,偏生她们一心全为寻芳操持了。照顾寻芳就是她们的工作,分内之事。
  所以这回寻芳就想跟她们聊聊,让她们听听外头的事情。
  将来姑娘们都是要嫁人的,都是院儿里的人,将来出去了,懂的事情多一些,什么事儿都端得住。寻芳也希望他们将来不是自己院儿里人了,能够有个好归宿。
  刚开始寻芳跟她们聊的时候,小丫头们还有些拘束,都是小年轻,多聊几句就熟络了,开始问东问西,化身成了好奇宝宝。
  寻芳一一地给她们解答,大多数人还是对府学内的一些事情表示好奇,那里都是秀才学生,她们很好奇秀才的日常是怎么样的。
  寻芳说话好听,加上一些自己的体会,简单明了也不像现在那些小说似的,动不动上来两句诗文,拽弄文墨,大家还挺喜欢听他讲的。
  直讲到晚上,寻芳也累了。绿萝劝了他几次,这才洗漱好上床睡了。
  之后两日就是拜访亲朋好友,在丹城内四处跑。
  过年前,家里已经开始有春节氛围的时候,寻芳还带了些鸡鸭鱼肉去了俞鹏那里一趟。
  这里寻芳不常来,俞杨两家人已经熟络起来。正好碰上过节,原本就说好要一起用饭。
  见寻芳来了,正在洗菜的杨母赶紧来招呼寻芳,寻芳只把菜蔬交给她,然后去找俞鹏去了。
  如今杨雪松也跟着俞鹏学了两套拳,打的不如寻芳像样子,不过强身健体罢了。
  这会儿杨雪松跟俞鹏也在一起,三人聚着聊了一会儿,中午摆上饭来,大家围坐一桌,吃的满嘴流油。
  吃完后,寻芳还给俞鹏倒了几杯酒,俞敏跟杨杏儿还有杨母收拾桌上的东西,端了碗准备去厨房一起洗。
  俞师父并没有醉,等杨家母女还有俞敏都下去之后,俞鹏低着头,一口一口喝了有好几杯。
  桌上现在还有一盘小菜,正好配酒,寻芳怕俞鹏一直喝酒不好,便说道:“师父,也吃两口菜啊。”
  俞鹏没有回应寻芳,只是一味喝酒,寻芳刚准备拦他,让他少喝一些,却见俞鹏忽然说道:“我想去参军。”
  第104章
  此时, 只有寻芳跟杨雪松陪着坐在桌上,听了俞鹏的话,二人都愣在当场。
  他们都清楚俞鹏的遗憾, 他是个从小就励志当兵的人。
  俞鹏就是向往金戈铁马醉卧沙场,但是却不得不向现实屈服,在拥有理想的同时,又是个富有责任感的人。
  寻芳有些感慨, 他认识师父也有两年了, 但是从他认识俞师父两年中, 师父都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理想。
  寻芳冥冥中有些预感, 这一日总会要来的, 不过是早跟晚的问题罢了。
  “师父准备去参军吗?”寻芳问道。
  杨雪松的志向跟俞鹏不一样,但他跟俞鹏一样, 责任感比较强。
  “先生去参军了, 那敏哥儿怎么办?”
  俞鹏没有说关于俞敏的事, 只说道:“我准备明年去参军,今年先过了这个年再说, 至多下半年。”
  这么说,意思就是他已经确定了,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参军了。
  俞敏比寻芳小一岁, 过了今年就是十一岁,俞鹏说是要等到明年下半年,等他去参军了,俞敏还要过一段时间才十二岁。
  放在现代, 这孩子还是太小了。可在古代,已经是会照顾自己的年纪了。
  俞鹏叹口气,说道:“来年我若走了, 他就要到十二岁了,平日烧火做饭他都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候我准备凑些钱,给他买两亩地,留下些银子。”
  寻芳见他低着头叹气的模样,心里明白,俞师父一定是不舍儿子的,甚至他对俞敏应该还是有些愧疚。
  毕竟俞敏母亲走的早,之后一路跟着俞鹏奔波。寻芳是从来没有见过俞敏喊一句苦的。
  寻芳前世是到初高中那会儿父母感情不稳定的,后来他跟了爷爷奶奶住,换了环境就很不安,加上叛逆期一起来了,整个人的状态都不是特别好,他不敢说那会儿家里人没为他操心过。
  而俞敏,从来都不是叛逆的性格,是个容易让人放心的孩子。但寻芳知道,他的性格是格外敏1感的,他之前就一直觉得自己是父亲实现理想的累赘。
  若是俞鹏将来去参军,寻芳觉得,俞敏大概率是不会阻拦的。但是他心里一定会很难受很难受。
  寻芳不禁在想,俞鹏的决定,对俞敏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一些?
  若说是家庭情况,而使得父子二人无法在一起,必须分离,那是没的说。
  可俞鹏是有机会跟孩子在一起,好好享受人生的。但是他并没有做这个选择。
  目前去参军,虽然凶险,却也是富贵险中求。凭着俞鹏的本事,只要不出意外,寻芳觉得他至少自保不难。
  将来若真有这个运气,封侯拜将也不是不能去想一想。
  寻芳替先生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茶,抬起杯子来对俞鹏说道:“师父若真的意已决,那我劝说也是无用。只希望师父能够一路平安,到时候莫要不放心,敏哥儿向来独立,况且还有我们在这里,就是有事也能互相帮忙,没什么问题的。”
  俞敏听着寻芳的话,脸上闪现出欣慰的表情来。
  “寻芳,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杨雪松看着寻芳跟俞鹏说的话,沉默着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父亲也是早年就去了的,对于父亲,杨雪松其实很是思念,但是阴阳相隔无法相见。
  杨雪松实在无法理解俞敏,却也知道他意已决,无法动摇,所以只能沉默以对。
  说了两句话,杨母就过来收了俞鹏的酒,俞鹏还想再喝,就说了几句留酒的话。
  杨母说道:“你喝醉了没人心疼,我可心疼我那侄儿。每次你喝醉了,都要敏哥儿照顾,他才多大的人,就要照顾你这么大个人。”
  俞敏笑道:“我是他老子,他孝顺我是该的。”
  杨母拿着酒走远,边走还边说着:“又没说他不该孝顺你,我就是舍不得我侄儿受累。你还没老得走不动呢。”
  杨母这话,惹得在场的人失笑,将之前不怎么愉快的氛围打破了。
  到了傍晚,寻芳差不多要离开了,杨雪松到门口来送他。对他说起了关于俞鹏要去从军的事儿。
  “敏哥儿还小,俞师父也三十多了,等将来敏哥儿娶妻生子,他就是四十的年纪,也该好好在家享福。偏生这会儿又要出去闯,芳哥儿你不说劝,至少别支持才是。”
  寻芳叹气道:“我这师父,我比你了解。我认识他两年了,他为这参军的事情烦了两年。这是他从小的志向,人就是有这个命的,不管结果如何,他就是该去闯一闯,拦是拦不住的。如此,不如绝了他的后顾之忧,让他放心的去。否则就是出去了,他心里还记挂着敏哥儿,这更不好。”
  “你同意他去,若是将来万一......”说到这里,杨雪松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寻芳见他这么说,眉头一蹙:“盼着好些吧,就是我不同意,难道他还不去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方才也不同意他去来着,你看他因你这话动摇半分没有?”
  杨雪松其实心里也明白,劝俞先生别去参军也没用。见寻芳这么说了,他总算住了嘴。
  寻芳上了车,元庆驾马。
  杨雪松对元庆说道:“晚上路看不清楚,小心着些,别太着急。”
  元庆笑着点头,叫杨雪松快回,说着便驾着马车远去了。
  自那日回了家后,寻芳便不再出门,只在自家里热闹了。
  虽然分了家,但是家里人还是住在一起,况且因为寻芳他们考上秀才,亲戚们仍旧是攀附叶镐这一支,还有就是叶锦他们这一支。
  家宴开在大厅,后来开祠堂,祭祀完了祖宗,便开了祠堂在里头听戏说笑。
  戏班子是早两个月就已经定下来的,这是大家凑份子请的戏班子,一个班头还是叶镐认识的。
  按照往常过年的惯例,这时候开始唱戏,便要唱将近一个月才停,这里头估计也得花个上百两银子。不过是大家都出钱,叶镐这里只出了不到二十两银子就成了。
  瓜果茶点,齐齐备上,一堆亲戚就坐在一起说话听戏,时不时哄笑一下,或是一齐拍手叫好,高兴了还会赏钱。
  寻芳不太爱听戏,就去听过两三回。
  家里女眷倒是很喜欢听戏的,她们平时宅在院子里,很少有可以齐聚一堂热闹的时候。
  叶寻蕙最近不怎么出门,回来之后对叶珠儿的态度好了许多,比起之前的爱答不理,现在居然还陪着叶珠儿看戏了。寻芳每次来,都能瞧见叶寻蕙跟叶珠儿在一旁坐着。
  宝儿的病在年前也好了,王氏因此心情很好,宝儿过来看戏当天赏了戏子们几两银子。
  柳姨娘之前就是梨园行当里出来的,平日里她都是在叶老爷跟前唱戏,这会儿叶老爷因为生病不在她面前了,她整日里就是磋磨屋里的丫鬟,还有就是闹陈姨娘。
  陈姨娘被她闹了,就过去找王氏聊天,就是不跟她一起发疯。弄得柳姨娘越发闲了。
  这时候过年请戏班子过来,柳姨娘就常常到祠堂里来听戏,那瓜子磕了一碗又一碗,寻芳看着都觉得上火。
  后来也不知道柳姨娘跟老爷说了些什么,总之叶镐就是同意让柳姨娘上台去唱戏了。
  虽说她原来是梨园出身,从贱业,但到了叶家做了妾,就算抬了些身份。是个良家女人了。
  如今再上台,不成什么样子。这时候还没那么开放,家里小孩儿或者男人学着唱戏,上台玩两下,只要家长没意见不觉得这是玩物丧志,那都可以,但是女人上台,到底不成个体统。
  即便叶老爷同意了,台下说话的人还是很多的。
  寻芳过了年才十二,现在也都避着些女眷了,就是吃酒,也只待在母亲这边,其他表妹堂妹们是不跟他坐一桌的,他也不敢乱看人。
  因坐在女眷这里,寻芳不知道男人那边儿是什么话,反正叶家的女人们对柳姨娘的成见很大。
  “戏子就是戏子,好容易从了良,遇着机会,还是抢着去抛头露面。”
  “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有这个脸去求你们老爷同意的。”
  更有甚的,直接喊出“贱人”二字了,不过是悄声说的,就是说了,大家也只当做没听见罢了,反正也没有谁会学舌叫柳姨娘听见。
  应该是说,柳姨娘自己或许也猜到了,肯定会有人对她说不好听的话。
  但是这叶家就这么大,她平时脾气暴躁又没有孩子,如今叶老爷为了养身都不去她屋里了。
  比起成日里无聊闲得蛋疼,被人说两句也没有什么,反正不会少块肉。
  叶家亲戚们说柳姨娘,但是叶家其他人都没有说柳姨娘的坏话。因为一个不小心,叫柳姨娘知道了,她不能闹到别的亲戚那里,在他们这一房里闹腾的本事还是够的。
  没法子,谁叫叶镐宠着她呢?就连王氏做了叶镐这一房的女主人,都有柳姨娘的功劳,谁又敢真的去得罪柳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