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奉打更人 第371节
  “多谢吕捕头提醒,本官急于处理此事,不便留你。”
  “许大人送一送我吧。”吕青意有所指。
  两人离开一刀堂,并肩往府外走,吕青压低声音,说道:
  “许大人最好去一趟刑部,人到了刑部手里,就任人拿捏了。迟了,恐怕什么都招了。言尽于此。”
  吕青自幼习武,在府衙任职多年,类似的案件见过不少,对官场上的猫腻一清二楚。
  送走吕青,许七安扭头进了浩气楼,求助魏渊。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官场上的勾心斗角,门门道道,他缺乏经验,段位也不够,好在有一根大粗腿可以抱。
  进了浩气楼,茶室里,许七安把事情告之魏渊,求助道:“请魏公教我。”
  魏渊握着茶杯,沉吟道:“我没有收到宫里来的通知,这意味着陛下不想我知道,至少不想让我即刻知道。”
  许七安脸色一变:“是陛下要搞我”
  “搞这个字何其粗俗。”魏渊嫌弃道,随后摇头:“你们许家兄弟,还不够格让陛下亲自下场,应该是遭人弹劾。
  “至于目的,首先,按照历届科举舞弊案的例子,既然是舞弊,那必定有考官泄题。本次春闱三名主考官,分别是东阁大学时赵庭芳、右都御史刘洪,以及武英殿大学士钱青书。其余小杂鱼暂且不顾。
  “三位可能泄题的主考官中,钱青书先排除在外。”
  许七安皱眉:“为何”
  魏渊回答:“弹劾奏章要先过内阁,内阁是王贞文的地盘,而钱青书是王贞文的人,懂了吗。”
  王首辅没有把奏章打回去,那说明此事与钱青书无关许七安点头:“懂了。”
  魏渊继续道:“其次,你堂弟许新年是云鹿书院的人,朝堂虽党派林立,但共同压制云鹿书院的士子,是所有文官心照不宣的默契。这,就是本次科举舞弊的主要原因。”
  “云鹿书院的大儒没有提醒我啊”许七安皱眉。
  “遭遇压制是必然的,但未必会以科举舞弊为由,即使许新年中了状元,依旧可以把他扫到犄角旮旯。招无定式,方法太多,如何防备呢”魏渊摇头。
  “最后,许新年是你堂弟,你是我的心腹,遇到关乎前程的大事,你会不会向我求助我若是不应,我们之间必生嫌隙。我若是应了,后续的招就来了。”魏渊冷笑道:
  “咱们这个陛下,乐意看到我和文官们争斗,所以宫中的消息没有传出来。”
  一箭双雕不,如果还有那位泄题的考官,背后的人,是一箭三雕。至于二郎,牵扯到科举舞弊案,无外乎三种结局:一,证据确凿,流放或斩首。二,证据确凿,但罪责较轻,革除功名,终生不得录用。三,查后无罪,但错过殿试,名声尽毁。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头大如斗。
  读书人真恶心啊,有什么矛盾,咱们拔刀拼一场,一决雌雄,多干脆利索。
  尽搞这些鬼祟阴毒伎俩。
  “魏公,我该怎么做”许七安虚心求教,论破案,他信心十足。论官场争斗,那他就是一个白银直面一群王者。
  幸好我身后也有一位王者巅峰级的大佬啊。
  “我可以下场,但这样一来,许新年就是我的人了,身上的标签这辈子都洗不掉。”魏渊喝着茶,目光温润的看着他。
  这件事很麻烦,即使魏公出手,帮二郎脱身,恐怕也要伤筋动骨吧,毕竟对面不是一个党派,很可能是多个党派之间的默契
  而且,二郎如果跟我一样成了阉党,那还不如让他背井离乡,离开京城
  许七安眉头紧皱,静坐许久,涩声道:“魏公,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有”
  这个回答让许七安既惊喜又意外。
  但魏渊话锋一转,摇头道:“但你办不到。”
  第316章 如何破局?
  两刻钟后,许七安踏出浩气楼,站在楼底,闭目凝神片刻,毅然离开。
  离开衙门,骑乘小母马,沿着宽敞到难以想象的内城主干道,快马加鞭的奔向刑部衙门。
  主干道宽一百多米,直达皇城,是皇帝出行时走的路。这种宽度主要是为了防止刺客埋伏在路边,一旦遭遇冷箭和刺杀,如此宽敞的道路便能为禁军提供充足的缓冲时间。
  不多时,抵达刑部衙门。
  许七安远远的看见许二叔的身影,他披甲持锐,应该是巡街的时候收到消息,便立刻赶来。
  许二叔被刑部衙门的守卫,拦在大门外。
  两名守卫大声呵斥,其中一位伸手猛推了许二叔一下,他也不敢还手,踉跄后退。
  “怎么,一个小小的御刀卫百户,敢强闯刑部衙门”一名守卫指着许平志的鼻子骂,再不滚别怪老子动粗。
  练气境的许平志硬忍着,憋屈的握紧拳头,沉声道:“我是许新年父亲,我有权力探监。”
  另一位守卫嘲讽道:“科举舞弊重犯,不得探视,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你这个不识字的匹夫,懂个球。”
  许平志确实不知道,科举舞弊相关的案子离他过于遥远,接触不到。
  “那你们还问我要三十两”许平志眉毛扬起,怒火如沸。
  “就坑你怎么了,这里是刑部衙门,你还敢动手不成。你动一个试试。”守卫冷笑道。
  “嗬tui。”
  另一位更干脆,一口唾沫吐向许平志。
  许平志急忙避开。
  两名守卫猖狂大笑。
  “呼”
  许二叔缓缓吐出一口气,看了眼衙门里走出来的两列士卒,显然,只要他敢在刑部衙门口闹事,今儿就吃不了兜着走。
  白白把把柄送到人家手里。
  “滚”
  守卫睥睨着,呵斥道。
  哒哒哒突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循声看去,一匹矫健的骏马疾冲而来,悍然冲撞刑部衙门。
  撞向横眉竖目的两名守卫。
  砰
  其中一位守卫避之不及,被小母马撞中胸口,重重摔飞出去,挣扎了片刻,缓缓倒地,受伤不能再起。
  竟然真有人敢在刑部衙门口行凶
  “宁宴。”
  许平志见到侄儿,如释重负。
  “锵”拔刀声连成一片,衙门里的守卫听到动静,纷纷持刀奔出,要把敢在刑部衙门闹事的家伙千刀万剐。
  可他们看清马背高坐的银锣是许七安后,一个个哑火了。
  为首的守卫收回刀,抱拳沉声道:“许大人,这里是刑部衙门。您要知道,冲撞刑部,打伤守卫,轻则入狱、流放,重则斩首。”
  许七安不理,翻身下马,一脚踹翻那名腿脚利索,避开小母马冲撞的守卫。
  “哎呦”那守卫惨叫一声,翻滚在地。
  许七安摘下腰后的佩刀,拎在手里就是一顿抽打,刀鞘抽打皮肉发出的闷声,让人心惊肉跳。
  守卫惨叫连连。
  “许大人”
  “叫我子爵大人。”
  守卫头目噎了一下,假装没听见,大喝道:“你真当刑部没有高手,真不怕陛下降罪,不怕大奉律法吗。”
  “你尽管放马过来,这点破事摆不平,我许七安在京城就白混了。”许七安冷笑一声,挥舞刀鞘继续抽打。
  那守卫最开始还能躲避,或抬手抵挡,抽了十几下后,双眼开始翻白,奄奄一息。
  守卫头目咬紧牙关,握刀的手背青筋绽跳,却不敢真的与狂妄银锣动手。
  当日斗法的景象历历在目,许七安的声势还没散去,这个节骨眼上,等闲人不敢与他硬碰硬。
  最关键的是,此人有免死金牌护身,纵然在刑部衙门口大杀一通,最后也不过是罢官革职,性命无忧。
  见守卫还剩一口气,许七安罢手,把佩刀挂回后腰,淡淡道:“三十两银子,就当是两位请大夫的诊金,以及汤药费。”
  出完气,他盯着守卫头目,道:“进去通传,我要见许新年。”
  闻言,侍卫头目没有拒绝,也没回应,用眼神示意手下把两名伤者抬进衙门治疗,深深看了眼许七安,退回了衙门内部。
  俄顷,侍卫头目返回,道:“孙尚书有请。”
  许七安把缰绳栓在衙门口的石狮子上,回头招呼:“二叔,我们一起进去。”
  许平志沉默的跟上,两人进了衙门,穿过前院、回廊,许二叔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选择了沉默。
  守卫带着叔侄俩进了偏厅,偏厅的主位上,坐着穿绯袍的孙尚书,脸色严肃,面无表情的等待着。
  “见过孙尚书。”许七安抱拳。
  孙尚书目不斜视,眼里似乎没有许七安,淡淡道:“少了两个字。”
  盯着孙尚书看了几秒,许七安弯曲了脊椎,以下级面见上级的语气,抱拳道:“卑职见过孙尚书。卑职想见一见许新年”
  见到这一幕,许平志的眼睛突然有些发酸。
  孙尚书露出满意笑容,道:“科举舞弊是大罪,家属探视乃人之常情。”
  突然,话锋一转:“不行。”
  许平志咬牙切齿。
  说完,孙尚书不再看叔侄俩,端起了茶盏。在官场上,话说到一半,主人端茶却不喝,代表着送客。
  “不打扰孙尚书了。”许七安转身离开。
  望着叔侄俩的背影,孙尚书淡淡道:“院子里有几根荆条,听说许大人修成佛门金身,有没有兴趣试试。”
  许七安头也不回的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