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奉打更人 第629节
  袁雄并没有请假,朝会竟然缺席,按照大奉律法,朝会迟到、缺席,罚俸三月,笞十五。
  十五个板子下去,文弱书生就真得在床上趴十天半月了。
  元景帝倒不是因为袁雄缺席而生气,只是接下来,他还需要袁雄这个冲锋陷阵的马前卒。
  随着时间推移,元景帝已经不指望袁雄了,看了一眼兵部侍郎秦元道。
  袁雄不在,冲锋陷阵的事,自然是他这个皇党核心成员之一来做,当即出列,作揖道:
  “陛下,对巫神教战事,对魏渊身后事,拖延至今,不能一拖再拖,阵亡将士的家属,还等着抚恤呢。”
  元景帝缓缓点头,问道:“秦爱卿意向如何”
  秦元道痛心疾首:“魏渊贪功冒进,不顾大局,强行攻打靖山城,以致八万多将士牺牲,害我大奉损失八万精锐。魏渊,他死不足惜啊。
  “靖山城之役后,炎康两国大军兵临玉阳关,虽最后退去,但精锐依在,随时都会卷土重来。
  “襄州荆州豫州情况危急,随时可能被巫神教军队攻陷,三州百姓危在旦夕,为今之计,是派使者奔赴巫神教和谈,以弥补魏渊造成的灾祸。
  “至于魏渊,臣死谏,请陛下,谥号厉。”
  武厉,残忍凶厉之意。
  元景帝扫过诸公,悠然道:“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无人说话,有人看向了另一个空缺的位置,那是一国首辅王贞文的位置。
  在诸公看来,王首辅这是放弃了。
  既然首辅都不再管此事,他们也不必为魏渊和陛下死磕。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这些天来的局势变化,哪里会看不出元景帝的谋划。
  魏渊现在名声臭了,再出面为他求爵位,求忠武,没有意义。
  你还得先给他翻案,关键是,龙椅上这位不允许。
  徒呼奈何
  至于前魏党成员,则早对元景失望,把目标转向了新朝,等新君登基,再替魏公翻案。
  元景帝嘴角一挑,语气却很低沉:“好,就按秦爱卿所言”
  话没说完,忽然听见殿外传来哗然声。
  声浪层叠起伏,连绵不绝。
  一片大乱。
  “何事喧哗”
  诸公大惊,身在殿内,听着外头群臣们失态的哗然声,以及作鸟兽散的奔跑声。
  这让诸公们意识到情况不妙,却又猜不出发生了什么。
  诸公带着困惑,纷纷奔到殿门口,只见下方广场,衣冠禽兽们亡命奔逃,四处乱窜。
  一袭青衣持刀杀上金銮殿,他身后,伏尸一地,皆是宫中禁卫。
  诸公心头剧震,涌起荒诞不真实感。
  大奉开国六百年,除了那位夺位的武宗皇帝,可还有人杀入皇宫,杀上金銮殿
  没有
  这一刻,即使是这群大奉权力巅峰的文臣,官场老油条,城府手段皆绝顶的诸公,此时,也难以用所谓的“胸有静气”来稳定自身情绪。
  一个个脸色大变,或惊怒,或惶恐,或绝望,或恐惧
  那袭青衣持着刀,刀柄用红绳坠着一枚小巧的八卦铜盘,他跨入金銮殿的大门,在诸公仓惶避退中,朝龙椅之上的君王,掷出了手里得刀。
  伴随着雷霆般的咆哮:
  “狗皇帝”
  长刀呼啸而去。
  诸公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
  许七安,造反了
  第483章 匹夫一怒
  时间往前推移,大概两刻钟前,打更人衙门。
  噔噔噔一袭青衣的许七安踩踏着楼梯,缓缓下楼,周遭是一群神色复杂的吏员。
  浩气楼本质上是魏渊的办公地点,楼里有许多传递消息、分析情报的吏员和智囊。
  袁雄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来得及烧到打更人,浩气楼里的吏员暂时没被波及,如果袁雄没死,这把火迟早会烧到他们头上。
  因为他们都是魏渊的心腹团队。
  只是没想到,袁雄昨日刚接任魏公之位,入主浩气楼,今日便死于许七安之手。
  吏员们站满每一层的楼道拐角,默默的看着他,看着这袭青衣缓步下楼。
  一双双目光里,有崇敬,有悲伤,有感动,有泪光闪烁。
  这些天的朝局变化,昨日打更人衙门发生的事,他们看在眼里,心里清楚。
  明面上没有说话,心里必然有怨恨。
  然,手里能握笔的,握不起刀。能握刀的,却握不住那一闪即逝的勇气。
  魏公坐镇打更人二十一年,受其恩惠者比比皆是,现在他死了,朋党树倒猢狲散,各党派冷眼旁观。
  到最后,是这个入职打更人不到一年的年轻人,为他冲冠一怒。
  众吏员望着他,沉默中酝酿着悲伤。
  许七安出了浩气楼,来到袁雄尸体前,抽出刀,割下他的头颅,拎在手里。
  你要让魏公身败名裂 我不答应
  吏员们冲出了浩气楼 拥堵在楼外。
  许七安转身离去时,身后传来一个哽咽声:“许银锣 你逃吧”
  是浩气楼前 那个值守的小侍卫。
  “许银锣,走吧 你走吧。”
  “许银锣,丢了人头 赶紧走吧。”
  “求你了”
  他们似乎预见了什么 各自发出自己的声音。
  声浪嘈杂,却字字肺腑。
  许七安脚步停顿一下,径直离去。
  他沉默的往衙门外走去,沿途 打更人们的目光纷纷聚焦其上 无人说话,亦无人敢拦。
  一道道目光停在他身后,而后转向那颗被拎着的头颅。
  众人纷纷变色。
  那袭青衣很快离开打更人衙门,沿着长街朝皇宫方向去了。
  沉默之中,有银锣颤声道:“不能这样啊。”
  闯入衙门杀人 完事后没有立刻撤退,而是拎着脑袋出门 往皇城走
  有人突然尖叫道:“他要去皇宫闹事”
  “这样不行的,魏公不在了 没人能像上次那样护他,他杀了袁雄 这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不能再闹事了 得赶紧逃。”
  “谁能拦他,拦不住他的。”
  太冲动了,上次他能杀国公,是因为有魏公,有诸公死谏,这群文武百官在前头顶着压力,他才能全身而退。
  这次情况不一样,他敢闹事,绝对会招来军队和高手的镇压。
  宋廷风和朱广孝拎着刀,率先追出去。
  其余打更人相视一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等,有妻儿老小,不能冲动。”
  “就,就去看看,只是看看。”
  “总之不能什么都不做。”
  至于到时候怎么应对,他们也没想好。
  给自己找了理由后,有人迈动步伐,冲出了衙门。
  接着,一个两个蜂拥而出。
  卯时一刻,秋寒霜重,大多数百姓还没晨起。
  街边的早食摊前,一位摊主双手捧着热腾腾的豆浆,走向桌边的食客。
  某一刻,他望向了街面,瞪大眼睛,手里的海碗坠地摔碎,滚烫豆浆溅了一地。
  食客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昏暗的晨光中,一袭青衣持刀而行,左手抓着一颗头颅。
  他身后,跟着近百位打更人。
  摊主缓缓收回目光,看向食客:“那是不是许银锣”
  “啊,他就是许银锣”
  也有人没见过许银锣真容的。
  “没,没错,是他,是许银锣,他要作甚啊。”
  “手上拎着脑袋,嘶,许银锣又要杀贪官了吗。”
  “身后跟着那么多打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