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然后洛振铎与洛夫人从小到大无条件的溺爱,让溪音没有任何底线,喜欢的东西靠装乖巧以及撒娇就能得到,太过轻易,变相激发他内心膨胀的欲望。直到他遇到池月,池月没有回应他,让他无能为力,他对池月的渴求越来越多,希望借由伤害池月,表达自己的感情。
  赵医生用通俗的话将池月的心理讲给庄白桦听,庄白桦听了心惊肉跳。
  为什么这些人,嘴巴上说着喜欢池月,实际上要一遍一遍地伤害他。
  庄白桦沉默半晌,说:我不明白,我认为喜欢一个人就要对他好。
  赵医生用含着笑意的声音说:庄总是个三观正常的人,有些人的心理已经坏掉了,不能相提并论。
  庄白桦只能说:那就请赵医生好好治疗溪音了。
  赵医生回答:这是我的职责。
  庄白桦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有件事想咨询一下医生。
  赵医生大方地说:庄总请说。
  庄白桦把池月在他家的表现告诉赵医生,询问医生池月是怎么回事。
  赵医生说:从这个行为里,我看到了强烈的不安全感,一定有什么东西威胁着他,让他片刻不能安心。
  庄白桦一愣,赵医生的描述让他感觉心理不适,池月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为什么会感觉受到如此大的威胁。
  庄白桦问赵医生应该怎么办,赵医生说只能尽量多陪陪池月,最要紧的是找到威胁池月的东西,才能找到解决办法。
  庄白桦本能知道池月不会告诉他答案,好几次遇到这类触及内心的问题,池月就跳过去,不多说,庄白桦也就不多问。
  话题回到溪音身上,庄白桦问:溪音还有机会恢复正常吗?大概要多久。
  疗养院美其名曰疗养,实际上无法过正常的生活。
  这就是狼来了的故事,溪音善于伪装,在无法确定他彻底康复之前,谁都担心被他欺骗。
  赵医生也说不准:溪音这样的患者,难就难在需要他克制,他必须克制内心的欲望,最快的方法是用新的理念与信仰对他进行冲击,但我们一般不这么做,有些太粗暴
  赵医生话还没说完,庄白桦就说:我帮他找到信仰。
  于是庄白桦替溪音找了个活干,让他在红色博物馆当志愿者,每周末给前来参观学习的中小学生做讲解。
  溪音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定期到博物馆当志愿者,赵医生说这样有利于他康复。洛振铎和洛夫人会去疗养院照顾他,但洛振铎也会派人看守他,即便溪音在博物馆,旁边也有不少人监视,防止他做出出格的事。
  洛家的人对待溪音,一方面放不下二十年的感情,另一方面又警惕防备,矛盾纠结,再也回不去过去的关系。
  溪音本来不愿意去博物馆,但他现在失去洛家的信任,他不想让洛振铎和洛夫人认为他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人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溪音之前把洛家两个大人当成提供金钱与爱的工具人,现在洛家大人对他失望了,他又开始怀念之前的亲情。
  背诵讲解词对于溪音来说无比简单,他一遍又一遍重复,早就烂熟于心。
  那些讲解词大部分是红色故事,有人来参观的时候,溪音便领着游客一边看展览,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述那段历史。
  革命烈士抛头颅洒热血,有感动到你吗?
  庄白桦的声音突然冒出来,溪音浑身一紧。
  他扭过头,冲庄白桦大声说:你好烦呐,我会好好做的,你不要来监视我!说完便扭头跑掉。
  庄白桦有时抽空来博物馆看看,一方面是查看溪音的情况,另一方面是重温历史。
  他见溪音离开也没说什么,自己在展厅里转悠起来。
  庄白桦背着手站在展览前方,抬头看着展板上的文字与照片,热泪盈眶。
  偷偷在旁边看的溪音:
  第51章 晋江文学城
  就像别人不理解溪音,溪音同样不理解庄白桦的脑回路。
  庄白桦头几次来博物馆的时候,溪音很嫌弃,问他:为什么不是小月,你让小月来看我。
  庄白桦笑而不语,久而久之,溪音就不问了,看见庄白桦就翻白眼跑掉。
  后来,庄白桦再来博物馆,溪音不情不愿地磨蹭到他面前,问:小月怎么一次都不来。
  洛振铎和洛夫人会去疗养院探望他,就连庄白桦都会来博物馆监督他,只有池月,始终不愿出现。
  这一回,庄白桦回答:他不来的原因,我想,你和我心里都明白。
  溪音咬紧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突然说:其实你根本不了解小月,你看到的小月不是真实的小月,只有我才真正了解他的另一面。
  他高傲地扬起下巴,瞥了庄白桦一眼,便又一次转身跑走了。
  庄白桦叹了口气,摇摇头。
  就像赵医生说的,什么时候溪音能明白克制这个词的意思,什么时候他才能康复。
  博物馆志愿者的经历对溪音的信仰构建起到了作用,赵医生说他的状态好了很多,但目前有个问题,溪音表现出来的心理年龄在回退。
  赵医生说,这是因为他内心在重新构建价值观与世界观,这需要推倒他之前信奉的一切,因此让他产生了不安,他希望再次变成一个被人照顾的孩子,希望能名正言顺地依赖别人。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
  溪音在博物馆里当志愿者已经有一段时间,他只要不发疯,是个文静柔弱的男青年,长得好看,惹人怜爱,跟工作人员关系还不错。
  博物馆除了常驻展览,经常更换主题展,换一次就要查一次资料背诵讲解词,在这个过程中,溪音确实受到不少感召。
  这天他帮助工作人员布置展板,几个人一边干活,一边说说笑笑,气氛和睦。
  你们看了最近那个抱错新闻吗?一个工作人员起了个话题。
  溪音的心猛地揪紧。
  洛振铎选择采取法律手段追究池家夫妇的责任,既然要上法庭,势必会在一定程度上公开。本来这件事就是广大网友喜爱的狗血家庭剧情节,不少社会新闻记者都跑回来打听。
  幸好洛家有钱有势,把消息在媒体扩散之前压下去了,没有影响到相关的人。
  这次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提起抱错新闻,让溪音恐慌,难道消息走漏了?所有人即将知道他是假少爷。
  另一个工作人员问:哪个新闻?
  就是那个抱错二十五年的事。
  溪音听了,稍稍安心,年龄对不上,这年头抱错的怎么这么多。
  据说有可能是故意抱错,故意用得了病的孩子替换健康的孩子。
  其他人发出唏嘘的声音:这也太可恶了吧。
  而且那家人养了假儿子二十五年,给他所有的好资源,供他读书,替他张罗工作,母亲甚至想用自己的器官救治儿子,谁知道儿子是假的,那个假儿子自己也不争气,还想吸养父母的血。
  果然是基因决定一切,坏的基因即使给予好的教育也挽救不了,最后还是会成为坏人。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溪音突然站起来,大声喊着:我不是坏基因!
  他喊完,喘着粗气,旁边的人错愕地望着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溪音克制住想掀翻展板的欲望,这是他们刚才辛辛苦苦布置好的展板,上面描绘着英烈的事迹,尽管他很想破坏一切,但他忍住了。
  他的身上没有坏的基因。
  溪音低下头,咬着嘴唇跑出去,洛振铎安插在博物馆的人手立刻发现不对劲,把他带回了疗养院。
  从那以后,溪音的情况再次恶劣,再也无法踏出疗养院一步,更别提去博物馆了。
  庄白桦得知这件事,感觉到淡淡的遗憾,他终究不是万能的,无法让每一个人回归正常。
  再后来,洛振铎告诉庄白桦,他们决定把溪音送到国外。
  赵医生会帮忙联系她国外的导师,向溪音提供持续的治疗。
  这个决定在情理之中,庄白桦知道,洛振铎已经无处安放溪音,送去国外是最好的选择。
  洛家会继续承担溪音的医疗费用与其他花销,不会不管不顾。
  溪音出国那天,庄白桦去了机场。
  其实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但庄白桦莫名想送一送溪音。
  毕竟他们同为这本书的偏执男配,从主角池月的角度来讲,溪音走向了结局,而他的结局又在何方。
  洛夫人反倒没来,洛振铎在机场替养子打点一切。
  洛振铎最近消瘦不少,眼神暗沉,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人,竟然有点池月沉郁时的味道。
  庄白桦颇为惊讶,这时才察觉到他们不愧是亲父子。
  洛振铎曾经私下对庄白桦说,在决定把溪音送走的一瞬间,他无耻地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溪音,看着溪音就觉得愧对池月,责骂教育又觉得自己没资格,放不下溪音,同时再也做不到无条件对溪音好。
  这些矛盾让他无所适从。
  庄白桦只能说:把一切交给时间。
  溪音未必不知道这些情况,他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他已经是无家之人。
  庄白桦看着溪音,他整个人白得透明,还是跟以前一样柔弱。
  庄白桦对他说:每个人的基因都是天生注定的,自己选择不了。
  溪音身体紧绷,一言不发。
  你决定不了自己的基因,却可以决定自己所走的路。成为正确的人,做基因绝对论的反例。
  溪音抬起头,看向庄白桦。
  庄白桦不喜欢溪音,因为这个人伤害池月,池月不追究,洛振铎狠不下心追究,并不代表着溪音没责任。
  庄白桦希望他回归正常,然后感觉到悔恨。
  悔恨才是约束自我的特效药。
  溪音嗤了一声:最讨厌你这种老好人。他低着头,小声问,他没来吗?
  谁都知道溪音嘴里的他是指谁,庄白桦只能摇头:没有。
  溪音没什么反应,只是说:你们可能到现在都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他。
  我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洛家的孩子,但我为了金钱与健康继续假装,后来我遇到了小月。小月是学校里出了名的贫困生,父母也是出了名的奇葩,但他似乎不在意那些,每天打工学习,从没见他屈服过。
  溪音絮叨地说,庄白桦静默地听。
  小月没有我所拥有的一切,却依旧活得漂漂亮亮,我很羡慕他。
  他说着说着捂住脸:原来我拥有的一切,都是从他那里抢来的,但我真的很喜欢他。
  溪音不停重复着真的喜欢,庄白桦皱起眉头,终于忍不住说道:爱是克制与保护,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
  溪音听了,失魂落魄,直到进入安检通道。
  庄白桦原地转身,准备返程。
  原书的那句广告词极致深爱,尽在偏执文学,所言不虚,溪音到最后还是没能放下池月,对池月依旧执著。
  但他应该是后悔了。
  后悔才能新生。
  庄白桦突然恶劣地希望溪音不要回来,这样池月就能松口气。
  正直的他察觉到自己的自私,揉了揉额角。
  就在这时,他在机场外面看见了池月。
  池月在去往停车场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看见庄白桦走过来,立刻上前。
  庄白桦对他说:溪音已经登机了,你来迟了一步。
  池月奇怪地看着庄白桦,说: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来接你的。他甜甜地笑,我们一起回去吧。
  庄白桦也笑了:好。
  洛振铎一直让池月快搬到洛府去,池月嘴巴上答应,实际还赖在庄白桦家里,现在溪音也走了,他还没搬的意思,看来是想拖到暑假结束。
  实际上不久就要开学了,池月肯定要住校,到时候回洛家也只能是过周末。
  庄白桦有点舍不得,他之前一直一个人住,池月来了,他才知道原来家里多个人的感觉这么好,但池月好不容易认祖归宗,不能妨碍他跟亲人交流感情。
  老洛都瘦得脱相了,他需要亲情的滋润。
  两个人坐上车,司机开着车送他们回到公寓。
  在他们经过物业门岗的时候,物业的门卫突然拦下庄白桦的车,说有个人留了一封信在门岗。
  庄白桦还在想谁会给他寄信,门卫就说:信封上落的是庄先生的房号,正面却写着给池月。
  庄白桦一愣,扭过头看身边的池月。
  池月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可能是班委,我给班委留了地址。
  庄白桦心想,这年头年轻人不是都用电子通讯手段联系彼此吗,原来他们还保留着寄信的传统,看来自己也不算太落伍。
  门卫将信通过车窗递给池月,池月接下,随意地看了看,说:是班长寄的,下学期一个活动的纸质邀请函。
  既然池月这么说了,庄白桦也没放在心上,向门卫道谢,让司机开车进入车库。
  根据一般小说的套路,溪音出国,意味着这位配角的剧情部分完全结束,下一个配角在哪里暂时还不清楚。
  庄白桦一想到还有两个偏执大佬就感觉胃疼。
  溪音已经这么偏激了,要是剩下的一个比一个变态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尽量武装自己,以不变应万变。
  庄白桦看向池月,握紧拳头给他鼓劲:加油!
  池月莫名其妙,加什么油,不过他还是露出清甜的笑容回应:一起加油。
  晚上睡觉的时候,池月还是在庄白桦身边打地铺,庄白桦本来想在卧室再安一张床,但被池月拒绝了。
  池月说:睡地板很好,动心忍性,才能使我的剑意平息。
  庄白桦:
  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他说的那个剑,到底是什么剑?
  有池月在身边,一般庄白桦都睡得很沉,但今天例外。
  他做了个梦。
  梦见了池月与溪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