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的九零年代 第55节
  梁好运不好说她这个厂长兼车间主任兼会计,于是说:“公司是我跟人合伙开的,亲兄弟明算账啊。”
  “那倒也是。”赵新宇点头。
  张爷爷道:“我们不爱吃那东西。”
  “保质期时间长。”梁好运解释给他听,“哪天下大雨,我和跃民中午都不回来,你们煮两包方便面,再打两个鸡蛋就好了。嫌开火麻烦,八宝粥往烧水壶里一放,半个多小时就热透了。”
  赵新宇点头:“有段时间我爷爷爱吃,勤务员看都看不住。”
  “勤务员?”梁好运不禁看向他。
  赵新宇想说对,意识到他刚刚一秃噜嘴秃噜出什么,脸色顿时变了,“我,我爷爷其实就是一个抗战老兵。”
  张爷爷忍不住转向他,这孩子当他们傻吗。
  梁好运道:“那你恐怕不知道,我爷爷也是个抗战老兵。”
  “这,这么巧的吗?”赵新宇不信。
  张爷爷撸起袖子,手臂上有很长一块疤,至少有五公分那么长:“小鬼子的刺刀砍的。”
  类似的疤痕赵新宇见过,是在他爷爷背上,顿时无法诡辩,没话找话:“小鬼子真他娘的不是人!”
  梁好运瞧他转移话题转移的这么生硬,便知他不想说。
  张跃民也看出这点,立即招呼他吃饭。
  话题就此跳过,赵新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饭毕,张跃民和梁好运端着碗筷进厨房,赵新宇跟进去,犹犹豫豫道:“嫂子,师兄,我家的事,不是故意隐瞒。只是主动说吧,容易让人觉得我故意炫耀。”
  “谁没点秘密啊。”梁好运瞥一眼张跃民,“他就有不少秘密。”
  赵新宇愣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
  梁好运道:“你不说肯定有你的理由。”
  赵新宇连连点头,是的。
  赵新宇以前上初中的时候很乖,同学问什么他说什么。后来给家里惹了不少麻烦,被他爸胖揍一顿不说,还不准他再到处显摆。
  赵新宇家在军大院并不是最显赫的那一波,他从小在那儿长大,不觉得自己高人一定,或者家人贼厉害。
  到了高中,长大一点,赵新宇住校,跟很多工人子女住一起,赵新宇才知道他以前多么无知。他爸一个人工资比同学父母加一块还多。
  赵新宇也怕交不到真正的朋友,所以高中三年,室友吃什么他吃什么,室友买什么他买什么。不显山不露水,果然有几个好朋友。
  到了大学赵新宇继续,大家情况看起来都差不多,没有攀比,他说话自然也不用小心翼翼。
  打个比方,同学不知道他家有钱,提到某个东西质量,赵新宇实话实话,东西很一般,同学会信,然后让他讲一下哪里不好。同学要是知道他家不差钱,他这么说同学不会听他解释,多数人还会来句,对您赵大少来说确实很一般。
  刚刚说话的时候,赵新宇都做好被嘲讽的准备,结果梁好运却那么说。赵新宇看了看张跃民和梁好运的表情,像是真的,又怕他们跟他客气,回头不理他。赵新宇试探着问:“嫂子也有秘密?”
  张跃民:“她的秘密不是秘密,帝都人尽皆知。”
  赵新宇不禁眨了眨眼睛,师兄在说笑吗。
  张跃民想想:“早几年你高中住校,高三又忙着备战高考,可能没听说过。你父母要是在机关单位也不见得知道。你们家亲戚或者你哥哥姐姐应该有所耳闻。帝都彩票圈有个神秘的人,百抽百中,自带运气——”
  “我知道,我知道。”赵新宇忙说:“我大哥说过。前几年彩票特火爆,那时候我大哥正上大学,手里没钱,听人说两块钱抽中桑塔纳,偷我妈的钱,五百块钱啥也没中。
  “我大哥原本想的美,中了就偷偷把钱还回去。结果没钱还,我妈发现了,被我爸用擀面杖揍的好几天没能——”看到张跃民脸上的笑意,赵新宇心中一动,“那个人是你?!”
  张跃民真不想吐槽他,“你我刚刚在说谁?”
  “嫂子!?”赵新宇不敢信。
  梁好运笑着说:“要不是因为抽中彩票,我们拿什么买这个房子,拿什么办厂?”
  “对啊。”赵新宇以前不知道,以为他师兄家境不错。毕竟一起吃饭的时候尽挑好吃的。父母不是在机关,也是工厂领导。今天可是很清楚,他师兄不光是孤儿,以前家还在农村,“难怪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张跃民:“难为你现在才发现。你这个脑子,也学计算机!”
  “我这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张跃民摇头表示不信。
  赵新宇问梁好运:“嫂子,师兄有什么秘密?”
  “问别人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说说你们家?”梁好运反问。
  赵新宇语塞。
  “真要说啊?”赵新宇期期艾艾地问。
  梁好运:“你放心,你师兄的秘密比你更秘密。说了不亏。”
  赵新宇不由地打量一番张跃民,仪表堂堂,相貌不凡,就连他这个男人都忍不住羡慕。再说这个气质,他们那个大院虽然纨绔子弟不少,但也有很多青年才俊。他师兄这气质,跟他们有一比。
  赵新宇试探着问:“爷爷说你是他在路边捡的。别告诉我你其实是哪家领导的儿子?”
  第44章 王家
  张跃民笑着:“你看我像吗?”
  “以前没往这方面想,不像。现在越看越像。”赵新宇问梁好运,“嫂子,我猜对了?”
  梁好运下意识看张跃民。她刚刚那么说的目的,不是为了套他的家世,而是怕他跟李家有什么关系。
  仇人尚可,就怕赵新宇跟张跃民生父那边是亲戚。
  张跃民和梁好运成亲三年,很清楚她是个闷头干大事的人。说白了,高调做事,低调做人。而他所谓的秘密只有一个,他的身世。
  梁好运主动提起,想必有什么目的。
  张跃民颔首,让她继续说。
  梁好运道:“师弟,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商务部有个姓李的,家中只有一个姐姐,他叔叔和堂兄弟好像是军人,这人你认识吗?”
  “商务部?”赵新宇仔细想想,“能进商务部的年轻一代至少大学本科,还不是端茶倒水的扫地僧,现在得有三十岁了吧?”
  张跃民点头:“差不多。父母不是军人,就是高级干部。”
  “要说还真有一个,我大姐的大学同学。他确实有个叔叔,也有个堂弟在军校。可是跟你们说的对不上啊。他还有个弟弟,得比他小十来岁,现在好像才上初中。”
  梁好运和张跃民看了看彼此,难道是段老三那个不着调的弄错了。
  “知道他弟弟的人多不多?”梁好运问。
  这个问题把赵新宇问住了,他们那个圈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出了他们那个圈,知道李家有几个孩子的都不多。
  “谁说他只有一个姐姐?”赵新宇问。
  梁好运:“我朋友。”
  “他不会怀疑师兄是李家丢的孩子吧?据我所知李家没丢过孩子。他那个弟弟,你朋友要是做生意的不知道也正常。他妈有他弟弟的时候家里刚平/反,担心再出点事,就把小孩留在农村,托一个心善的老乡帮忙照顾。直到上小学,时局稳定才接回来。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起初都说李伯伯在外面搞出来的。后来那孩子张开,跟李大哥小时候一模一样,那些说闲话的又说李家鸡贼,大的留在身边,小的养在外面,做两手准备。”
  梁好运算一下时间,“那就难怪了。假如那个姓李的比他弟弟大十六七岁,六七年后正好李家老大毕业。他大学同学不知道他有个弟弟很正常。家里人藏那么严实,他不可能到处说。”
  赵新宇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你们一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李家也是吓怕了。李大哥的姑姑怀孕那会儿正好是十年浩劫最疯狂的时候。她就是难产死的。
  “听说后来孩子也夭折了。不过李家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李家跟那家闹的跟乌眼鸡一样。最近几年好点,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梁好运看向张跃民,不会那么巧吧。
  张跃民问:“我知道那几年乱,可是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李家居然不知道?”
  赵新宇点头:“当时李家老二在部队出不来,老大在乡下,老爷子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不说他见不到子女,就是让他见,他也不敢,怕连累子女。七七年吧,自由了,去看他外孙,才知道夭折。那家人的说法是没脸告诉他们,才一直瞒着。”
  梁好运问:“没有可能他们家把孩子弄丢了?”
  “不可能!”赵新宇想也没想就说:“当时那家就一个孩子,还是长孙。”
  梁好运经历过末世,亲眼见过人性的恶,“有没有可能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李家女儿难产死了,那家有没有再娶?”
  赵新宇:“孩子那么小,当然得再娶一个,交给保姆他们也不放心啊。”
  “那就破案了。”梁好运道。
  赵新宇听糊涂了,“破什么——”看到他师兄脸上的讽刺,恍然大悟,“那家故意丢的?”
  “真是病死的,或者出什么意外,李家也没必要跟他们闹的像乌眼鸡一样吧?”梁好运问。
  赵新宇还是年轻,才大一,还未满二十岁,哪知道上一代都经历过什么啊。
  “亲孙子!”赵新宇忍不住说,“虎毒还不食子呢。”
  梁好运道:“我只听说过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再说了,男人虽然看中血脉,但有个前提,他只喜欢他喜欢的女人生的。男人最不缺的是孩子。何况又不让他们十月怀胎。张跃民,你说呢?”
  张跃民赞同,对赵新宇说:“我要是有个前女友,突然跑来跟我说,有了我的孩子,我能让她滚!”
  赵新宇代入自己,无法代入,他没谈过恋爱,更没有喜欢的人。
  “那怎么办啊?”赵新宇问。
  梁好运:“周末回家问问。别提我们。我们只是想弄清楚,以后好防着点,并不想跟他们相认。”
  梁好运有自己的事业,张跃民就凭帝都大学这一点,不论从事哪个行业,都不可能是碌碌无为之人。说难听点,他要是干坏事,就他的智商,那也能上《新闻联播》。
  同在首都,事业越大圈子就越小,被认出的可能性也越大。与其被动,不如先掌握主动权。
  张跃民如果不是走丢,而是人故意丢的,赵新宇也不敢往外说。
  “我回去就问问。”赵新宇道:“真打听到那小孩死的蹊跷,或者丢了,师兄咋办?”
  张跃民:“装不知道。以后尽量避开那家人。
  “姓什么叫什么?”梁好运问。
  赵新宇:“不清楚,只知道姓王。我家在空军大院,李家在陆军大院,那家以前也在大院,后来被李家弄出去,现在有的在有关部门,有的从商。”
  梁好运很笃定:“李家这么干,那孩子的死绝对有问题。”
  经她一分析,赵新宇也觉得蹊跷:“可是我回去怎么问啊?他们家大的比我大十来岁,现在都认不清了。小的比我小好几岁,我只听说过,从未见过。”
  这事确实难办。
  张跃民想想,“不急,找机会吧。”
  梁好运无比赞同,“反正咱们的目的只是弄清楚。”
  “一年半载也不碍事吧?”赵新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