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2)
  郝阿保:听起来怪怪的。
  狼皮等人却十足欢心,一阵欢呼:掌中宝真香啊!
  就是,我看周人比齐人要好。
  是啊,比齐人大方多了,反正周人财币给的也不少,还有掌中宝食,咱们便给周人办事儿得了!
  正是这个道理
  郝阿保翻了个白眼,但事到如今也没甚么可再说的了,就算是赶鸭子上架,他已经被架起来,还能怎么样?
  而且郝阿保觉得,杨兼这样子的人,绝对是可以心软,也可以狠心的类型,如果真的把他着惹急了,保不齐兄弟们真的会被做成掌中宝,左右帮助齐人,也是因着他们出价高而已。
  杨兼走过去,接替了炉火,给大家亲手烤制肉串,众人便围坐在旁边等着投喂。杨兼烤好之后,第一串总是先交给便宜儿子,于是杨广就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接过一串掌中宝,这次是沾蘸麻酱酱料,杨兼的秘制麻酱汁,里面还稍微点了一滴的苦酒提鲜。
  腌制的喷香四溢的掌中宝从钳子上撸下来,然后在麻酱小料里一滚,裹上麻酱的醇香,送入口中,那滋味儿真是别提了,与蘸孜然小料的味道那就是不一样,别有滋味儿,各有各的妙处。
  杨兼有一个怪癖,那就是喜欢看旁人用食,看着旁人吃着自己做出来的美味,津津有味且一脸幸福,杨兼似乎也感受到那种幸福,或许就是满足感罢。
  更别提对方是个小包子了,杨兼小时候从来没有这样津津有味,满脸幸福的吃过什么,他记事起就沉浸在痛苦之中,眼看着小包子吃的满足,他的心情也跟着大好起来。
  杨兼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笑着说:行了,咱们这一面食,一面也说说齐人的情况。
  郝阿保听到这里,放下手中的烤牛板筋,沉吟了一下,说:要我说,这次你们想要打到晋阳去,恐怕是难了!
  杨兼温柔的笑了笑,说:难?难的好啊,简单的事儿,兼还不惜的去做呢。
  郝阿保说:你这股子劲头,我倒是中意的很,但话可别说得太满,你还是仔细先听听罢!
  郝阿保又说:这回齐人是下了血本儿的,他们向前已经输了个底儿掉,这回若是让你们渡过河去,可就全都顽完了,齐人能不拼命吗?你可听好了,这次齐军的主将,乃是昔日里有落雕都督美称的第一英豪
  不需要郝阿保说完,杨兼已经猜出来了,说:斛律光。
  郝阿保一口咬掉牛板筋,使劲的咀嚼着,他的动作虽然粗鲁,但偏生郝阿保的面相不俗,给人一种大快朵颐的感觉。
  郝阿保笑着说:怎么样,怕了么?
  之前说过,斛律光此人早年便有美称,号称落雕都督,乃是历史上的北齐三将之首,是兰陵王高长恭的前辈。
  斛律光此人,一门高贵,他的儿子女儿没有一个不出名的,说斛律光一家是北齐最富贵的武将,绝对没有人可以反驳,偏偏斛律光还是有真本事儿的,因此一直稳居高位,无人能够撼动。
  在历史上,小皇帝宇文邕也非常忌惮斛律光,如果后来不是因着北齐自己把斛律光和兰陵王给杀了,北齐也不会坠落的如此之快,怎么也能残喘一时。
  斛律光作为主将,督军在河对岸,足见这场战事有多严肃,看来这次北齐也意识到了战事的重要性。
  郝阿保继续介绍说:除了斛律光,这齐人还派出了一名悍将,不知你们听没听说过他的名号,打起仗来根本不要命,是个汉儿,大名唤作韩凤。
  韩凤!
  那不是一路追着宇文直穷追猛打的人么?说起韩凤,齐国公宇文宪首先蹙了蹙眉,不为旁的,正因为宇文直一路从潼关来到延州,都是宇文宪保驾护航的,韩凤又对这四千周师穷追猛打,所以宇文宪对韩凤并不陌生。
  杨兼日前和宇文直打赌,借给他四千兵马,让他先行,其实就是想让宇文直做活动的靶子,吸引齐人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齐人还以为宇文直的队伍便是杨兼的队伍,斛律光派出了领军将军大都督韩凤追击,这一路上,可以说是千难万阻,九死一生。
  杨兼听了只是笑笑,说:韩凤看来这次齐人学乖了,放了双保险。
  落雕都督斛律光乃是北齐三将之一,这韩凤也是个三,是北齐三贵之一,后世与高阿那肱、他骆拔齐名。一听说韩凤与高阿那肱、他骆拔齐名,便知道韩凤此人名声并不好。的确如此,韩凤在北齐只手遮天,玩弄权贵,可以说是臭名昭彰,但是北齐灭亡之后,韩凤不只是归顺了北周,而且延续到了隋朝,一直好端端的活了下来。
  这其中也是有缘故的,因着韩凤这个人,还是有一点子本事儿的。
  韩凤武艺惊人,据说天生臂力无人能比,曾经在宫中担任禁卫工作,保护太子的安危,别看这宫中禁卫等级不高,但是能在宫里混个眼熟,无论是天子还是太子,全都把禁卫视为心腹,加之韩凤胆识过人,武艺出众,一下子便拔得头筹,脱颖而出。
  韩凤后来一路高升,摇身一变成了大都督,等太子即位成为北齐皇帝之后,更是对韩凤信赖有嘉。
  这韩凤还有另外一个特点,也让他升官特别快,那就是好顽!
  韩凤在宫中陪伴太子之时,多半就是陪着太子顽,特别会顽,因此一路高升平步青云。《北齐书》里曾经记录过这样一段,据说北周的军队到达了寿阳,他骆拔听说这件事情很着急,但是同为三贵的韩凤听了这件事情,却一点子也不着急,反而握槊不辍,曰:他家物,从他去。
  大意就是说,韩凤擦着他的长戟不肯离手,还说,这天下是别人家的东西,由他去罢。
  狼皮狼吞虎咽的食着羊肉串,点头附和说:对对,这个韩凤,彪悍骁勇极了,便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只要叫韩凤见到了血,便像是一条蛇,绝对不会松嘴的。
  杨兼眼看着众人的战斗力惊人,赶紧又添了一把新的烤串,说:还有其他人么?
  真别说,还有!郝阿保说:都说过了,这次齐人是下了血本儿的,你们不知道,这次的军队里,就连一个文人秘书郎,也是大有来头的。
  秘书郎主管文书一类,地位并不高,加之又是在重武轻文的军队之中,秘书郎更是可有可无的职业,没甚么人会去重视。
  而这次的秘书郎竟然大有来头。
  不知你们听没听说过北齐鬼才,据说通晓四夷语言,能占星,未卜先知,辩才出众,工于音律,简直无所不能,此子且又不像一般子的文人那般穷酸,还有一身的好武艺,齐人都称之为鬼才,大名唤作祖珽!
  其他人一脸迷茫,祖珽此人目前还名不见经传,但杨兼和杨广二人的面目却突然严肃了起来。
  说起这祖珽,也是北齐的一代风云人物。杨兼对祖珽这个人印象还挺深刻,因为网上有很多关于祖珽的营销文,甚么盲人宰相天才与恶魔的混合体官至宰相,家财万贯,却喜欢偷窃等等,像是这样的题目数不胜数。
  祖珽此人可以说是才华横溢,世间少有,就如同郝阿保说的,鲜少有人能像他一样,能文能武,而且还全面发展,但祖珽这个人,又充分的提现了人格多面性。
  祖珽有才华,敢于冲撞权贵,他能和皇帝叫板,但是又喜欢阿谀奉承,为了升官发财不择手段,陷害忠良,无所不用极其。历史上的落雕都督斛律光,便是被祖珽陷害而死,也加剧了北齐的灭亡。
  祖珽此人还十足好色,他有一句至理名言丈夫一生不负身,多人运动这种混乱之事,在当时的贵胄中根本不算甚么新鲜事儿,祖珽可是个中老手,不止如此,还喜欢和寡妇居住在一起,叫上狐朋狗友一起欺辱旁人的妻子,更有甚者,后来祖珽的权威大了,还与友人一起霸占了公主之女,可见他的权势有多么滔天。
  祖珽另有一个不得不说的怪癖,那就是偷窃。他位高权重,按理来说就算是挥霍,也不会太穷,但是祖珽喜欢盗窃,每次参加宴席,看上旁人家的好东西,不是往袖子里揣,就是往帽子里藏,甚至他连皇帝和太后的东西也敢偷,而且还被发现了许多次。
  就是这样恶魔一样的人,祖珽却做到了宰相的位置,北齐的皇帝对他又爱又恨,可见祖珽的才华有多大。
  李檦是延州大总管,也稍微听说过祖珽的名气,说:这个祖珽,据说是个怪才,手段古怪得很,没成想这次战役,齐人竟然启用了祖珽,不可不防啊。
  郝阿保食完了手头所有的烤串,将钳子吧嗒一扔,狼皮立刻递来帕子,说:主公,脸上脸上蹭到酱了。
  郝阿保面色一僵,狠狠瞪了一眼狼皮,没有接过帕子,用自己的袖袍豪爽的蹭了两把,岔开丢人的话题,突然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说:你以为这样便完了么?不,还没有完,这次齐人的队伍之中,还有镇军将军你的老相好。
  老相好?杨兼挑了挑眉,说:何许人也?
  延州河上。
  周师派出了大量水师,一条条大船排兵布阵整齐,今日水面上雾气浓重,能见度很低,更是给水战增加了一些难度。
  而与浩荡周军对峙于河面之上的,便是齐军的队伍。
  齐军也是一系列壮观大船,排列在河面上,一字拉开,摆成一条防线,似乎随时防备着周师使诈,阻拦他们渡过河来。
  杨兼从战船的船舱中走出来,身为镇军将军,今日却没有穿介胄,一身公子哥儿的打扮,白衣飘然,手中执着腰扇,闲庭信步的一面走一面摇。
  李檦上前拱手说:镇军将军,齐军已经布阵!
  杨兼点点头,走到甲板边上,双手搭着战船的栏杆,看向远处掩藏在雾气之中,与他们对峙的齐军大船,随即拢起手来,朗声遥遥的喊着:老相好,为兄想死你了!
  齐军听到叫喊声,起初还没有听清楚,但仔细一听,一个个不由全都咋舌,喊叫着污言秽语之言的,便是周军的主将,据说是大破高将军的新起之秀,周隋国公世子!
  随着杨兼的喊声,踏踏踏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从齐军的战船船舱中慢慢走了出来,他步履稳健,一身银白介胄,肩膀宽大,腰身笔挺,却看不清脸面,脸面上赫然戴了一张狰狞的鬼面具。
  兰陵王,高长恭!
  此次齐人的确是下了血本,他们并非只用了落雕都督斛律光和领军将军韩凤双保险坐镇,而是三重保险,这第三重保险,便是杨兼此前放虎归山的兰陵王!
  兰陵王在老相好的呼声中,镇定的从船舱中走出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杨兼的不正经,所以并没有甚么大惊小怪,倒是旁边的士兵们听了,都是一阵诧异,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兰陵王走到甲板之上,与杨兼遥遥相对,朗声说:镇军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两个人都是一副老友见面的场面,完全与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同,杨兼拢手喊着:是啊,上次一别,为兄都想死你!小四儿有没有想为兄啊?
  兰陵王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并不接杨兼的垃圾话,因着他知道,只要你一接话,无论是否认还是反驳,亦或者呵斥他,接下来后悔的那个人,肯定是自己,绝非杨兼。
  杨兼见他不接话,便轻声笑着说:老四学乖了,我这做兄长的,稍微还有点失落呢。
  杨广板着小肉脸,鄙夷的看了一眼杨兼。
  兰陵王说:镇军将军别来无恙,但今日无论如何,你们都无法渡河了。不,只要有我高长恭一日,你们周师都别想渡河。
  杨兼说:老四,话别说的这么满,不记得打脸了?你的脸皮子那么薄,打脸可是很疼的!
  咳咳!杨广还是板着小肉脸,在旁边督军一样,使劲咳嗽了好几声,似乎是在提醒杨兼正事要紧。
  杨兼这才收回了话题,招了招手,说:小四儿,今儿个为兄给你们引荐一些故人,想必各位一定会大吃一惊呢。
  他说着,故人看到杨兼的手势,立刻从船舱中矮身走出来,重重的浓雾好像薄纱,一层一层拨开神秘的面纱,露出那缓缓而来之人。
  郝阿保!?
  齐军大船瞬间便乱了,嘈杂起来,看来不只是兰陵王认识郝阿保,还有许多人都认识郝阿保。
  郝阿保可是他们的盟友,如今却出现在了周师的船上,而且郝阿保本人并没有被五花大绑,他是自己走出来的,也不像是被胁迫的模样,这足够令人震惊的了,果然大吃一惊!
  兰陵王身后走出一人,那人身材高壮,国字脸,却没有杨整的敦厚长相,反而生着一双锐利的狼眼,黑色介胄加身,手执一把厚重长戟,咚!一声将戟杆狠狠剁在甲板上,厉声说:稽胡竟然违背了誓言!果然蛮夷不足与之谋!
  那说话之人,正是领军将军大都督韩凤。
  另有祖珽一身秘书郎的文人打扮走出来,说:各位将军不必惊慌,再看看情况,没准只是周贼的计策。
  的确,杨兼为人狡诈,而且喜欢耍滑头,这是高长恭熟悉的,万一周军只是叫了一个长相相似之人出来,岂不是自乱阵脚?
  不对,这时候齐军主将斛律光开口说:你们看,那郝阿保身后站的可是狼皮?绝错不了的,不可能有假。
  郝阿保归顺了北齐之后,自称墨相,还有一个柱国,乃是稽胡的第一勇士,名唤狼皮,上次斛律光与郝阿保谈判之时,也看到了狼皮,如今一看,绝对错不了了。
  韩凤冷冷一笑,说:稽胡这些竖子,果然叛变了咱们,就不该在他们身上抱有希望!我说甚么来着,你们这些穷酸的文人,就知道搞这一套!
  他说着,冷嗤了一声秘书官祖珽。
  联合稽胡一同对抗北周的想法,是祖珽想出来的,受到了北齐天子的大力褒奖,因此祖珽此人也一举成名,但是万没想到,郝阿保还没给北齐立功呢,竟然倒戈到了北周的阵营。
  杨兼听得清晰,对面的战船涌起一阵喧哗之声,想必是看到郝阿保倒戈,自乱了阵脚,便趁机朗声说:大家伙儿都是故人,相熟得很,兼也不必多说甚么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