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陆工和陆民听话的把衣服给脱了下来,陆兵看到后背那么大的一块布被撕烂了,也不怎么心疼:“娘,这衣服太短了,你看袖口就到这里,我的手太冷了。”
  十二岁的陆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三年前做的衣服,虽然当时是往大里做,但也比不得孩子长得快,衣服早就短小了。
  “陆工啊,做衣服要买布,还有添一些棉花,娘手里没钱没票的,往哪里给你整。”
  二娘觉得自己活得太悲哀了,孩子都三个了,可手里只有几块钱的积蓄,这些钱都不够给一个孩子做一条裤子。
  又去翻了翻自己的嫁妆箱子,里面也是一堆破烂,好在还有几条碎布,却只能将陆民的衣服补好,陆工的那件衣服,二娘已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陆奶奶还在客堂不停的骂,骂二郎二娘,又骂三郎三娘,最后又骂了四郎和小妹,除了大郎和大娘,几乎所有的人都被骂进去了。
  大娘和大郎实在是会讨巧,大娘屁颠屁颠的收拾着碗筷,原本今天就轮到她煮饭洗碗,为了逃避被陆奶奶骂,大娘果断的选择马上刷碗。
  大郎则为陆奶奶泡了一壶茶,那茶叶都不知道是哪年那月的烂货,大郎却拿着茶缸对着陆奶奶吹嘘。
  “这是娘你几年前给我的茶叶,儿子我不舍得吃,留到了现在,你看,多香啊,嘴巴干不,快喝两口。”
  陆老爷子拿起了烟袋杆子,深深的吸了一大口,这个家看来真的要散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小闺女嫁人。
  陆小妹将自己的被褥铺盖搬到了爹娘的屋子里,她睡觉的那个窝是四郎的,只是四郎很少回家,所以陆奶奶做主,平时小妹一个人住这个屋子。
  四郎看着忙忙碌碌跑来跑去的陆小妹,也在考虑是不是要老爹分家,如果分家,小妹的嫁妆可能不那么好看了。
  毕竟分家后,自己的钱不用上交,家里最勤劳的三哥,他也只会顾着自己的小家庭,至于大哥和二哥,想要他们给小妹添妆,做梦比较快。
  要不等自己的工作落实好了,再回来让老爹分家吧,最多小妹的嫁妆由他出,一个姑娘嫁人,给个二三十块钱可是顶了天了。
  陆小妹整理好铺盖,就往三房的屋子里钻,她口袋里的面饼不能让娘给发现了,不然肯定会被没收。
  可三房的门被反锁了,陆小妹可不敢敲门,原本就偷偷摸摸的,一敲门不是被抓个现行,只能失望的转身回去。
  四郎眼尖,他看到小妹去推三郎的房门了,却没有被推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回想起刚才几个孩子打架的时候没有见到小明,小明是后来才出现的。
  那么这段时间小明去了哪里,去找甜甜了吗,不会,这么短的时间,小明根本就来不及找甜甜。
  三房有猫腻,但这个猫腻到底是什么,四郎不想去探究,他现在觉得很累,随即就去了厨房,打了点热水,洗了个手脸,准备睡觉。
  客堂的煤油灯很快就熄灭了,小明贴在房门后面,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听到四声关门的声音,才快乐的回转了身子。
  三郎看着土坯上短短的一截蜡烛,有些懊恼忘记在黑市买点蜡烛,供销社买蜡烛要蜡烛票,买煤油要煤油票,所以煤油灯里早就没有油了。
  “吃吧,饺子已经软了。”三娘从炕洞边拿出了饭碗,饺子是软乎了下来,可也变成了一坨,拿了一双筷子慢慢的夹着,终于将一个海碗的饺子都消灭掉了。
  饺子有四十个,三娘只拿出十五个,等大家将海碗里的饺子吃完,才把另外二十五个也放了进去。
  “这些明天早上吃吧,吃完饺子就去镇上。”三娘说道。
  大明等人非常的高兴,今天每个人吃三个,明天早上就能吃五个了,等镇子上回来,还能赶上吃午饭。
  “哎,明天不挖野菜不捡柴,就没有午饭吃了。”大明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不怕,我们明天去国营饭店吃饭。”陆三郎非常小声的说道。
  众人~
  整个晚上,除了三郎睡得打起了呼噜,其他几个人都在炕上烙饼,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想象着明天去镇上国营饭店吃饭的场景。
  特别是大明,兴奋的恨不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伙伴,好得瑟得瑟,可他也知道,如果说出去,大哥和小弟不会放过自己,爹娘也会把自己骂的家都不敢回。
  算了,不想了,睡觉,大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真的睡着的,他觉得睡了没多久,怎么就被娘给叫醒了,难怪天这么快就亮了。
  鼻子里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所有的睡意烟消云散,一骨碌的爬了起来,果然,土坯上放了一大碗已经温热的饺子。
  大明谨记每个人可以吃五个饺子的约定,看到碗上有一双筷子,迫不及待的爬过去,拿起筷子就开始吃了起来。
  饺子有些粘连,大明小心的将饺子分开,即使破了皮他也一口吞下,一转眼五个饺子下肚了,看了眼碗里剩余的饺子,大明艰难的将目光移开。
  心里一直在做斗争,要不再吃一个,可自己多吃一个,爹娘和哥哥弟弟就要少吃一个,不能吃,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小明早就把自己弄的干干净净,他今天想要买一块橡皮,因为他的橡皮切了一半给妮子,自己的橡皮已经不多了。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希望爸爸能帮自己再买两本本子和铅笔,每天要写一页纸的作业,本子已经不够用了。
  看得大明狼吞虎咽的吃起饺子,自己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噜的叫唤,顾不得出去洗脸,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不过他的动作要比大明斯文的多。
  三娘看了只想笑,她生出来的几个孩子,都是那么的好,当然,甜甜是最好的,可惜自己护不住。
  陆青和三郎一大早就起床去挑水了,今天轮到他们三房挑水,所以为了避免陆奶奶发飙找茬,他们两人一早就拿着水桶出去挑水了。
  第八十三章陆家的混乱(3)
  陆青年纪小,只能挑起两个半桶水,但也坚持跟着三郎身后,跟着他的脚步走,他多跑一趟,爹爹就能少跑一趟。
  最后一趟,三郎让陆青别跑了,快回去吃东西,陆青点头同意,三郎就先去树底下,将埋在树下的粮票布票糖票等票给取了出来,至于钱,老娘给的二十块足够了。
  等他们把水挑完,天已经大亮,三娘自己就吃了三个饺子,剩下的给陆青和三郎吃了,两人一大早就用了一把子力气,不吃多点可不行。
  三郎和陆青说不过三娘,只能快速把剩下的饺子吃掉后,三郎用茶缸里的水将碗过了一遍,过完的水不舍得倒掉,一口气给喝了下去。
  三娘还是担心陆奶奶跑进来查房,她准备在离开的时候把窗户给关紧,省的老娘说嘴,至于味道,她已经闻不到了,但陆青和三郎表示进门还是有一些肉肉的味道。
  三郎招招手,几个孩子连忙跑了出去,背上了自己的背篓,三娘又看了一眼屋子,确定没有留下啥痕迹,关上房门跟着三郎离开了陆家。
  三娘的担心都白费了,今天的陆奶奶才没有空闲去查三房的屋子,因为二房开始作妖了,他们手里拿着陆工的衣服,坐在客堂里等着陆老爷子和陆奶奶出来呢。
  按照平时的习惯,陆奶奶先是来到了三郎的屋子,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 音,知道他们已经出门了,连忙去了厨房,看看水缸里的水,都被挑满了,
  想要挑刺的对象不在,只能回到客堂,一眼看得他们老两口的位置竟然被二郎和二娘霸占了,这还了得,陆奶奶一声怒吼。
  陆老爷子昨晚为了分家还是不分家是事情,愁的几乎一个晚上没有睡着,凌晨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得正香时,被陆奶奶那一嗓子给吓醒,摸着砰砰跳的心脏,气的恨不得当场就把老婆子给打一顿,再赶回娘家去。
  被吓醒的不单单是陆老爷子,陆四郎和陆小妹,还有大房里的陆利国兄妹三个,也被吓得一个咯噔。
  大郎不满的抱怨,每天吵吵闹闹的,不知何时是个头,如果不是老娘偏心自己,自己第一个要求分家,当然,现在让他分家是不干的,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如何分家。
  几个人磨磨唧唧的开始穿衣服起床,现在地里基本上都没有啥活干了,老娘不好好睡觉,一大早还这么闹腾,简直不给人活路。
  再说这么早起床,又没有早饭吃,还不如一觉睡到中午,还能保持体能,不知道老娘在闹啥。
  “大郎,娘好像在骂二弟妹,说什么要钱买布,给陆工做衣服,难道弟妹也想从娘这里讹钱。”大娘靠近大郎说道。
  大郎捂住了鼻子,一脚就把大娘给踹了出去,满嘴的臭气,熏得自己差点将昨晚的隔夜饭给吐出来。
  “哎哟,大郎你发什么病啊,没事干嘛揣我。”大娘摸着被揣痛的地方,想发火骂人却又不敢,只能瓮声瓮气的问道。
  “为啥,你不知道你身上有多臭吗,特别是你的那张嘴,臭的像是从粪堆里爬出来似的,以后离我远一点,不然我还揣你。”大郎嫌弃的说道。
  穿衣服的速度也快了很多,好像大娘真的是刚从粪坑里爬出来似的。
  大娘不相信的举起胳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嗯,是有股味道,数数日子,也快一个月没有洗澡了,看来今天要洗个澡,不然大郎可是不愿意碰自己的。
  大娘出去了,她想着既然要洗澡,当然就要去厨房烧水,这么冷的天洗澡,真是要自己老命了,可为了不让男人嫌弃,再冷也得洗。
  陆大妮听了心里高兴,娘实在是太臭了,昨晚被爹从被窝里赶了出来,只能钻进自己的被窝,自己可是被熏的头昏脑胀的。
  可她也聪明的走了出去,她要洗脸刷牙,嗯,牙刷是没有的,但可以用手沾着盐洗一下,即使被奶骂也不管了。
  母女两个就在厨房里添柴烧水,陆大妮开口道:“娘,你今天刷牙吗,如果你不刷就把牙刷给我吧,我想刷牙。”
  大娘听到闺女想要她那把心爱的牙刷,立马眼珠子一瞪:“我咋不刷,去,把我的牙刷给拿去来,我现在就刷。”
  陆大妮只能气鼓鼓的回屋去拿牙刷,同时心里腹诽,再刷也是一张臭嘴,爹照样嫌弃你。
  大娘拿着牙刷,倒上一杯温水,湿了牙刷,又从盐罐子里拿了一点盐,放在牙刷上,开始刺啦刺啦是刷了起来,没多久,吐出一口血水。
  吓得大娘连忙又用水漱了漱口,又是吐出一口血水,大娘吓软了腿,想要张口叫娘,被大妮拦住了。
  “娘,你刷牙刷的太重了,所以会出血,多漱几口就好了,再咋呼小心被奶没收牙刷。”
  听到会没收牙刷,大娘不敢吭声,她知道闺女说的没错,这个死老太婆真的做的出的,当时费了多大的劲才从她手里拿到一把牙刷。
  大娘又漱了好口,吐出来的水终于不再有红色,一颗心也落到了肚子了,看了眼牙刷,眼一闭,递到了大妮手里:“给你,我不要了。”
  大妮有些嫌弃的接过牙刷,这进过老娘嘴的东西自己很难再用,但谁让自己想要刷牙呢,不管了,先用盐巴洗一下,再刷牙吧。
  “你咋知道刷牙重了会出血,你又没用过牙刷。”大娘问。
  陆大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答:“我是听小姑说的。”
  呃,那个死妮子,死老太婆好东西都给了闺女,好像牙刷也给了二把,真是偏心到胳肢窝里去了,呸,不得好死的死老太婆。
  大娘在厨房使劲的烧水,拿浴桶,肥皂是没有的,毛巾也是发腻的,但水还是干净的,趁着娘在骂二房,快速洗了个战斗澡。
  陆大妮在给她添热水,看着自己老娘换下来的内衣内裤,一股酸臭味把她逼出了厨房,算了,今天就洗个冷水脸吧,实在是受不住那个味道。
  第八十三章 带四叔和付一鸣上山(1)
  陆奶奶没有注意到厨房的那边,只是盯着二娘一个人薅羊毛,昨晚的气还没撒掉呢,原本想早点起床刁难一下三房的。
  不料人家一大早就把该干的活给干完了,人也早就出门了,你想骂实在是没有理由,也没有对象给你骂,所以这口气憋在肚子里难受。
  没想到二房正好撞在枪口上,被陆奶奶劈里啪啦的骂了个晕头转向,一下子忘记自己到底是来干啥的。
  直到二娘看到手里的衣服,才回想起自己一大早坐在客堂的目的,他娘的,被死老太婆给带偏了。
  “娘,陆工的衣服是三年前做的,昨天被三房的两个崽子给撕破了。
  你看看,都破成这样,咋补啊,这样的衣服让陆工咋出门。”二娘将衣服抖开给陆奶奶看。
  陆奶奶呵呵冷笑,如果三娘告诉自己她手里没钱,或许还能相信。
  可这个死女人手里会没钱,给她一瓶农药喝都不会相信。
  还有自己手里就这点钱,给了大房二十,给了三房二十,手上只有二十多块钱了。
  这些钱她死也不会给出去的,不然小妹的嫁妆咋办,自己的养老钱咋办。
  “滚滚滚,咋办咋办我咋知道咋办,三娘都知道回娘家想办法,你娘家人都死了吗,不知道回去跟他们要。”陆奶奶的声音更响亮了。
  “咳咳咳”一阵咳嗽的声音传来,大家知道是陆老爷子起床了,陆二郎连忙站了起来,他对老爷子还是从心底里害怕的。
  “一大早的瞎逼逼,不知道多睡一会儿,都吃饱了撑着是不,老婆子,去房里找几条布条给二房,衣服还是要补好才能穿的。”老爷子发号施令。
  “爹,主要是陆工长高了,这衣服太短了,陆工穿不了,不过补好了可以给陆民穿,陆民的衣服给陆兵穿。”二郎说道。
  “先克服一下吧,年底还没有分粮呢,我们哪里有钱。”陆老爷子又拿起了烟袋杆子。
  “爹,你可不能偏心,大房和三房都有钱拿,我二房为啥没有。”二郎直起脖子问道。
  陆老爷子点燃了烟枪,深深吸了一口,看着二郎悠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