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赫子阳脸颊上还挂着颗泪珠,愣愣地道:“为什么?”
  赫子辰厚颜道:“因为我聪明啊,还很懒。”
  “我们是一辈子的亲兄弟啊,管它什么事有一个人擅长就好了,既然你做得还不错,我又何必花心思?我这人啊,的确不是勤快不起来,可能偷懒还是偷懒的好,我感兴趣的事那么多,没有必要非执着于一两件。我只是……在聪明地偷懒而已。
  “最近的这些政务真的很烦,子阳你处理得挺好,所以我也懒得管,自己跑一边偷懒去了。说好听点,我们是各得其所,说直白点,就是我在欺负你。
  “可我没想到你笨到这个地步,明明什么都是你在奔波,所有的事都你一个人做了,你居然、居然还觉得对不住我。”赫子辰忍不住笑起来,笑得捂住肚子道,“哎,子阳,你说,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
  “可……”赫子阳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止住了。
  “子阳,你记住,你一点也不坏,你是我心里最好最好的哥哥,我们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亲兄弟。”赫子辰侧过身抱着他,双臂紧紧地箍了一下,“所以,子阳,你一定不要觉得自己亏欠我。”
  最后一滴泪落在赫子辰肩头,赫子阳怔怔地听着,半晌才道:“……好。”
  这是兄弟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进行比较深入的谈话。
  仿佛一切都敞开了谈,又似乎还有许多未尽之言,被达成默契的两人缄口不提。长大后总有些事会变,可两颗心之间又何曾有过嫌隙呢?
  堂里烛火摇曳,两人相依;门外月色皎然,一影独立。
  圣凌望着里面的人,紧了紧手里的包袱,最终还是沉默转身,踏着月色而来,又踏着月色而去。
  有生国不兴嫡长之说,储君之位向来是有德有能者居之。
  在几年前便有大臣提出,大公子温和敦厚,却灵敏不足,小公子聪慧颖达,当取而代之。是赫重明和秦练态度坚持,托辞现在两位公子还小,大公子或许是属于晚慧的那一类孩子,将此事压了下来。
  而这些年来,赫子阳却未在任何一方面展现出过人天赋,其品性或许堪为良臣,却不足以为君王。
  这一年,赫子辰和圣凌十七岁,赫子阳十八岁,有生国男子十八岁加冠。
  按照传统,待大公子加冠礼后就要入朝为政,到时候便一切成了定局,大臣们终于按捺不住再次提起取代之说。
  事实上,时间过去这么久,赫重明也有些动摇了,大儿子人品脾性自然都是上佳,但确实少了几分机敏与王者之气,而小儿子虽然顽皮,行事却从未过界,看似脾气臭,实则心性豁达,是一块值得雕琢的璞玉。
  最后赫重明决定让二人用行动证明,到底谁才是更适合国君之位的人,于是便有了这段时间对二人的考验。
  这次的松口某种程度上也是对赫子辰寄予了希望,但赫子辰却让他失望了。
  在赫子阳加冠前一个月,三人最后一次外出游历,这像是一场仪式,一场不同于加冠礼却更为郑重的仪式,是同伴的践行,是与少年时光的道别。
  当然,这只是三个少年心照不宣的想法,事实上,这次出行是借着超度怨灵的名义去的。
  旸谷城外有一村子,村中一户人家,儿子丧尽天良,在父亲过世后将年已七旬的老母背到深山遗弃。
  老妇在山中苦捱了几日,饿得奄奄一息之际被山中野兽活活分食,由于死前情绪极度怨憎绝望,死法又过于惨烈,老妇的亡魂充满了怨气,没能顺利飘去失河净化转生,而在山中吸取草木精气后化为怨灵。
  怀着强烈的恨意,老妇的怨灵回到村中展开了一场杀戮,村中多人被害,生者便赶来朝摘星楼求教。
  那老妇生前并非大奸大恶之人,超度起来并不复杂,摘星楼随便哪个弟子都完全可以胜任。白凤之所以派了圣凌前去,并且建议赫子辰和赫子阳同行,也是有意给不觉间疏远了的三人一个联络感情的机会。
  赫子辰向来最喜欢四处跑,自然非常乐意地应了,而由于身体原因很少出宫过的赫子阳,也出于某种想法跟着一道去了。
  最初,大家都出于一番澄净心意。
  谁也没想到,原本以为别具意义的出游,竟成了一场相隔万丈深渊的永诀。
  第25章 少年时(8)
  圣凌等三人到了那村子里,发现情况和他们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原本以为以为老妇之死始于被儿子抛弃,那她的怨灵第一个要疯狂报复的便是她的儿子才对。可事实恰恰相反,等他们赶到时,全村人都被她害死了,一个个死状极其惨烈,全村唯一的留下的活口便是她儿子一家。
  对于这个事实,赫子辰既震惊又愤怒,觉得即使是怨灵也未免太过不分皂白。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不去找凶手报复,反而牵连无辜,想来这老妇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人,于是提议不用超度她了,直接将其打得魂飞魄散便是。
  但赫子阳有些于心不忍,也不相信那老妇会这般险恶,认为其中必有缘由,说不如先问清楚了再做决定。
  两人起了争执,但决定权还在圣凌手上。如以往很多次一样,在二人有不同意见时,圣凌总是毫不犹豫地站在赫子阳一边,这回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