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那时候,真好啊
  顾延翊于她而言从来都不只是一个人,他更是儿时关于自己在皇宫中的一段美好童忆。
  曾经的天真单纯、无忧无虑,那些快乐到极致的日子,已经被掩埋在了深深的尘土中,往后此生,不复存在。
  郡主!顾延翊抓住了少女的衣袖,像是濒临死亡前,固执的垂死挣扎。
  我还能问你两个问题吗?
  少女顿了顿,终是转回了身,点点头。
  顾延翊笑的苍白又赢弱,却仍是温柔:郡主,如果日后,我杀了裴寂,你会恨我吗?
  魏云珠没料想他会这样问,微微愣怔,然后有些无可奈何:顾延翊,你最清楚裴寂的手段,他暴戾狠恶,你杀不了他的,若因为此把自己的命赔进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些话,被少女轻巧的说出,一字一句仿佛都是为他着想,可顾延翊面上的笑容却骤然僵了下来,他眼底的暗色,悄无声息汇集的更浓更烈。
  若有一日,裴寂杀了我,郡主会恨他吗?
  他不笑了,眼底的神色,叫人不辨喜怒。
  良久,魏云珠才开了口:因为儿时的情谊,我会的。
  这几乎是顾延翊近一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最动听的话,他眼底重新有了笑意,可却不是纯净的,半真半假。
  郡主,我知道,如今我在你心里,已经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你一定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然后他伸出手掌,递到少女面前,掌心中平躺着一个青色的小玉瓶。
  这是解药。
  少女闻言,眸中露出惊喜,下意识接过,整个人都雀跃了起来。
  郡主,我会赔罪,就算你不肯原谅我。
  少女还未抬头,耳边传来男人不带有一丝情绪的声音,她下意识:嗯?
  顾延翊自腰间拔出一柄短剑,孤注一掷,声音却慢条斯理:郡主,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不要恨我。
  魏云珠抬起了头,不解的望向他。
  然后,男人猛然间扬起了剑,眼神却一动不动的望着少女,毫无征兆,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猛地一下,狠命扎进了自己的右手!
  一瞬间血肉模糊,他太过果断,太过决绝,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鲜血已经喷洒而出。
  顾延翊握着剑柄的手,颤抖着,苍白的可怕,可他看向魏云珠的眼神甚至挂着笑,温柔极了。
  然后他青筋暴起,手掌微微用力。
  整个右手,已经被悍然的横穿,这力道的狠心程度,绝非常人所能忍受,可他竟然还在用力将剑刃扎的更深!
  大量的鲜血,似河溪般不停的流着,沾染了衣袖,浸湿了衣裳,涓涓的血线顺着衣袍,流到地面,形成一滩血河。
  直直流到魏云珠的脚尖,她看到顾延翊苍白的脸颊摇摇欲坠,因为疼痛难忍,他额间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眉头痛苦的纠蹙在一起。
  少女完完全全被吓到了,她呆愣的一动不动,然后,猛地颤抖一下,骤然间反应过来,她张了张嘴,过了好久,才撕心裂肺的喊了出来。
  啊!
  她的声音太过撕裂,划破了暗夜中寂静的云霄,甚至惊起了夜晚栖息的飞鸟。
  恐惧从魏云珠的眼眸中,争先恐后的往出冒,她眼里几乎是立刻就起了红血丝,整个人因为大骇,而不停的发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看着那被鲜血染红的一切,深深的害怕涌上心头,就连胃里都翻江倒海,下意识伸出的手,根本不受控制。
  顾延翊,就这样眼睁睁在她面前,用剑扎穿了自己的右手,而且还越扎越狠,很不得把那手剜下来。
  这可是顾延翊的右手啊!
  寻常的世家公子,都极其爱惜自己的手,写诗作画,舞文弄墨,自然得精心保养。
  更不论,那是顾延翊的手,不仅生养的美如玉,而且横槊赋诗双绝,被世人称赞貔貅之独角,重明鸟之顶翎。
  曾经,有无数文人骚客写诗称赞其为,玉斧难藏修月手,待做明宵清绝。每个骨节,到每个纹路,都如精心雕刻般的精巧完美。
  在深闺中,日日富养的美娇娘,见着了他的手,都会自愧不如。
  那根根指节,就和他的人一样,冰清玉粹,贞不绝俗,曾经,他因为抚琴而得名含霜履雪,叫人暗暗感叹,若非上古名琴,是不配以这只手来抚的。
  这只右手,是千金不换的孤品,他高中状元后,便有匠人以他的手印为模子,雕刻在一方玉石之上,矗立在国子监大门外,日日供无数学子抚摸朝拜。
  这样的一双,被无数学子奉为神明的手,废了,被顾延翊亲手攀折毁尽!
  第129章 那是郡主为他落下的泪
  大片大片的血,顾延翊已经十分痛苦了,他的面部甚至扭曲的有些狰狞,牙齿咬的咯吱作响,青筋一根根的暴起,可手上的力道却执意加重。
  魏云珠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袖,一面流泪,一面悲切的摇头。
  这只手,是用来写字、作画的,不能是现在这样,被利刃活生生的横穿而过,变成无用的模糊血肉。
  顾延翊瞧着少女苍白又悲伤的泪水,甚至硬生生扯出了一丝笑意,艰难的安慰她:郡主,别、别怕不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