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李义心领神会,立刻撩帘而出。
  岸边吹过的风寒冷刺骨,北地的深秋,与长安的冬日并无异,魏云珠带着帷帽,紧了紧身上的烟罗紫披风,将手里暖和和的袖套递给莹莹。
  莹莹却摇了摇头,想着自己皮糙肉厚的,还能坚持,她卖力地挥舞起手臂,更大声的喊着。
  这江面马上就要上冻了,若是再不赶回益都,恐怕到明年开春了也回不去,可是一连几日,硬是没有一只出行的船只,她们也实在是没法子了,就想着来江边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有过路的船只捎她们一程。
  索性,竟然真叫她们碰上一个。
  魏云珠心里还是很不安,她伸手拉了拉莹莹的衣袖,轻声问:莹莹,你说都快入冬了,江面也将将要上冻,那人应该来不成了吧。
  定然是来不成了,就算他从长安出发了,到不了汴州地界,河面就上冻了,天王老子也来不成,您就放心吧。更何况,宋大人不是在信上说了,那人肯定是不来了。
  莹莹只知道自家姑娘同那个什么裴首辅有仇,其它的也没问什么,只是,姑娘很不喜欢他就是了,便随口安慰着。
  魏云珠点了点头,一双杏眼里染上了丝丝的欢欣,好像舒了口胸腔挤压的气似的,声音都变得轻快起来:莹莹,今年咱们、还有胖婶一起过年,可太好了,又能吃到胖婶滚的元宵了,想想就开心呢!
  莹莹只当自家姑娘是要回家了,才开心成这样,也心满意足的笑了。
  两人正说着,掌船的老翁便靠近她们,并摆了摆手:两位客官快些回去吧,今日船上有贵客,不捎赶路人。
  船家,你们可是要去益都?莹莹瞧了眼空旷的四周,雾蒙蒙的一片,哪里还会有别的船只,今日不走,今年就真的走不了了,便语气有些央求着道:船家,这天寒地冻的,恐怕年前再不会有回去的船只了,我们二人急着回家过年,您就行行好,捎我们一程。
  船家瞧了眼两位柔弱的小姑娘,眼中有些于心不忍,可是回想起舱里的那位爷,却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就是上前和他搭上两句话,他都腿软,更别说私自乘载两个来路不明的过路人了。
  魏云珠将船家那为难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便从衣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给他,又拿出个荷包,笑着道:船家,这荷包是小女求来的福字,劳烦您送给船上的客商,也好道句过节好,顺带替我们问上一句,能否捎上我二人一程,小女这厢多谢了。
  船家瞧了眼那沉甸甸的银两,思索良久,便道:好,老朽去替你们问问。
  刚刚上了船,就碰到正巧从舱里出来的李义,便递过荷包,恭恭敬敬:禀告这位爷,刚才岸上有两个姑娘家,给老爷送上了这荷包,要老朽问问,能否捎她们一程,也好回家过年。
  李义下意识接手了那荷包,声音肃穆:快些划船,不相干的人都赶走罢。
  说完,就转身回了船舱,首辅大人正在软榻上小憩,他便默不作声端走空茶杯,准备退出去,却看见那深沉的男人,正是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
  第212章 往回划,把人给我寻来!
  李义立刻上前,拿了一方巾帕,替他擦拭着额间的细汗。
  自从小郡主走后,首辅大人夜夜都无法安睡,时常陷入梦魇中,痛苦不堪。
  郡主!
  男人在梦呓中急急的唤了句,李义不设防,被吓了一跳,动辄碰倒了案几上的茶杯,连带着衣袖里的物件也滚落一地。
  刚才接过来随手塞进去的荷包,也已经完全散开,里有一张小小的红牌子掉落而出,露出上面隽秀的一个福字。
  裴寂却已经脸色惨白,他眉头紧锁,身子惊的一下,终于骤然睁开了双眼,猩红的血丝布满,迷蒙中是满满的伤情。
  两年了,他日日噩梦,只要一闭眼,就是那破涛汹涌的江水,可是,他梦中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无穷的江水,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小郡主。
  两年多来,她甚至未出现过一次,午夜梦回,裴寂总是觉得,小郡主的心太狠了,狠到,连自己梦里,都不愿来。
  可今天不一样,他梦见了小郡主,衣衫单薄的少女,独自一人站在江堤,在孤苦无依中瑟瑟发抖,那双美丽的杏眼泪水漪漪。
  她对自己讲:裴寂,救我。
  可是,一瞬间,风云突变,天地混沌摇摇欲催,那张乖巧娇软的小脸,渐渐面无表情,纯良的眸光变得尖锐,迸发出的恨意,比那江水还要汹涌。
  她讲:裴寂,是你害死了我。
  然后,他就在一阵惊恐中猛然间惊醒,双眼迷蒙片刻,呼出一口气,才对着李义道:李义,熬一碗安神的汤药。
  如今的他,不服药,根本无法安然的入睡。
  李义最知晓,首辅大人的失眠症,近乎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在小郡主撒手人寰后。便一刻也不敢耽搁,随即准备退出去。
  却瞧见脚底下滚落了个什么物件,便弯下腰去捡,映入眼帘的是那隽秀的小楷体,一个秀气逼人的福字。
  内心下意识赞赏,却莫名觉得眼熟。
  可手刚刚触到那红牌子,就见一只暗镶着金丝边的锦靴踩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