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如此多娇 第36节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她输了。
  等再醒来,她又回到谢家自己的闺房里,清晨阳光正好,撒的满地落金。
  谢兰端了温热的蜂蜜水进屋,笑着对她说:“凝姐起得真早。”
  谢婉凝的眼泪如奔涌的泉水,一下子湿润了她苍白消瘦的小脸蛋。
  当时她就发了誓,无论这辈子能有多长,也无论这辈子是如何来的,她都不能再输了。
  她要笑着赢到最后。
  谢婉凝深吸口气,缓缓往外吐,身体里的郁结之气慢慢被她全部吐了出去,让她头脑更清醒了。
  她现在是帝妃,是宫里最受宠的宠妃,是天佑帝在后宫的左膀右臂,也是他最能信任的女人。
  没有比这再好的机会了。
  只要她永远高高站着,谢家就永远不敢得罪她,更不用说得罪萧铭修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谢家看似清高,她大哥却不傻。
  有萧铭修看着,有她大哥撑着,她身上就永远也不会有德行污点,也能永远都是出身清贵的谢氏女。谢家面上再如何,也绝对不可能把她除名。
  她可以努力不去挂心曾经的家族,但她如果还想走得更高,家族却又太过重要。
  只要谢家老老实实的,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不能再被谢家事扰乱心神了,”谢婉凝自己告诉自己,“就当是门普通亲戚吧。”
  她把目光望向窗外的花园里,梧桐树的叶子由绿转红,热闹得仿佛火烧。花坛里的花儿姹紫嫣红,各个都在享受今岁最后的暖阳。
  成双成对的凤尾蝶在花丛中翩跹飞舞,闪动着的翅膀上的流光溢彩,它们嬉戏打闹,欢快不知年。
  谢婉凝知道,此时正是丰收时。在百姓家里的田间地头里,金黄的麦穗沉甸甸地在风中摇曳,百姓们挥汗如雨,汗流浃背,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舒心的笑。
  正是一年好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女主是古代人~宗族家族观念比较重,生来接受的就是这种宗族教育,所以才会这么失态和难过。但从一开始她进京,家里放出话来说断绝关系,其实已经是两不相干的一种理想状态。只是阴差阳错出了事,这才把这个平衡打破。不过女主很快就会想明白的,她也才二十岁,要慢慢成长~
  第42章
  待到用晚膳时,谢婉凝已经恢复如常。
  谢兰亲自伺候她用膳,边给她夹菜边说:“明个咱们还去跑马吧?这回娘娘跑远一些,也去猎场瞧瞧?”
  她这是怕谢婉凝心情郁结,给她找乐子散心呢。
  谢婉凝笑着摇了摇头,拍拍她的手:“姑姑快去歇着,哪里劳动你伺候这个。”
  谢兰却不肯,陪着她把一顿饭都吃完,才略松了口气。
  晚上沐浴回来,谢婉凝叫旁人都出去,只留谢兰在寝殿里:“姑姑肯定是问了何柳氏的,她如何说?”
  她既慢慢想开,就要把事情都弄清楚。
  谢兰见她面色如常,就笑了:“娘娘聪慧,不问便知。我确实是问过何柳氏,她说家中来信也不甚清楚,不过也能知道大概。”
  “谢氏于九月底确实开过宗祠,也不知是所为何事,仿佛什么都没做就又关上了,家中仆从三缄其口,没人谈说这事。”
  这与谢兰给她的分析一模一样,谢家还是有明白人。
  “娘娘可放心了,谢家到底不敢太过。”
  谢婉凝这会儿再听,虽也有些许的心绪浮动,可也再不会叫自己难过揪心以至失了神智。
  她轻声笑了:“可见谢家是有这个打算的,他们有的人目光太短了。”
  只看着琅琊眼前的局面和数月的波折就动摇了根本,谢家已经渐渐失去了百年氏族的底蕴,就像王家一样,如果一味只守着旧日荣光过日子,那这个家族就完了。
  “他们如果再固步自封,鼠目寸光,只盯着名声面子维持荣耀,”谢婉凝叹了口气,“琅琊王谢之家,早晚要覆灭在历史里。”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早年王谢几经轮回,终又重新立于琅琊,可这一次的波折,他们还能再走下去吗?
  最后的归途,不过是没入寻常百姓家而已。
  谢兰却说:“以前我老是想着谢氏,想着那是咱们的家,可经今日这一遭,我也想开了。”
  “娘娘,以后宫里才是咱们的家,您做了帝妃,以后就姓了萧,谢氏只代表了您的过去,萧氏才是您的未来。”
  她这一句说得坚定极了,叫谢婉凝心中犹如鼓捶。
  谢婉凝深吸口气,紧紧握住谢兰的手:“姑姑说得对,人得往前走,不能老是往后看。”
  谢兰扶着她坐到镜子前,用梳篦给她顺发。
  谢婉凝看着镜中模糊的自己,却再也没有看到过去那张凄苦无依的脸。
  “这就对了,”谢兰慈爱地笑着,“回宫以后娘娘好生养养,等咱们也养了小殿下在身边,娘娘就顾不得想别的了。”
  一说起孩子,谢婉凝心里就松快许多,她闭了闭眼睛,轻声说:“不拘是公主还是皇子,只要是我的孩子便可,我一定会让他快快乐乐长大。”
  她不会像顺嫔那样,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先就自己把自己吓疯。
  谢兰见她一门心思开始想孩子的事,终于把心落回腹中。她伺候长大的小姐她知道,她不会轻易认输和妥协,谢氏的这些小动作或许会令她有短暂的难过和伤心,只要她想明白了,这些事就再也烦不了她。
  谢婉凝取了雪花膏往脸上擦,边擦边说:“一会儿我写个条子,交给何柳氏,叫她务必交给我大哥。”
  她父母是根本不顶用的,心里头对她也没有多少情分,她根本不敢信。好在大哥还算明理,也对她这个胞妹有怜惜之情,有他这个嫡长子在,谢家就好操控多了。
  “以前是我想岔了,看来谢家还是有人愚蠢至极,若是再不管,以后指不定要给我惹事。”谢婉凝声音淡淡的,却也异常坚定。
  谢兰帮她梳好辫子,笑道:“大公子聪慧,一定不会叫娘娘再闹心。”
  谢婉凝望了一眼跳跃着的宫灯:“但愿吧。”
  次日上午,谢婉凝难得心情好,竟跑到花园里做针线。
  她照着那件百家衣的样子,用软绵的夏锦裁了尺寸,一针一线缝着小衣裳。
  虽然孩子的边还没有,衣服做了又不会坏,她提前准备着也不是坏事。
  她手艺相当好,做活又快又细致,很快一件小衣裳就做好了。她举起来反复看,心里还挺美的:“小孩子的衣裳也不用做绣花,舒服透气最好。”
  绫惜也坐在边上跟她一起做,闻言就笑了:“娘娘说的是,孩子一天一个样子,一晃神就长大了,衣裳到底不用做得太讲究。”
  便是宫里的皇子公主,也没有非要奢华到那个地步,绫惜做的也是最普通的蜀锦小袄,面料都是好料子,一整件似乎都没巴掌大,看着就可爱。
  两个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春雨却匆匆行来:“娘娘,前头宜妃娘娘那的百合来了,说是宜妃娘娘想请您去牡丹亭用午膳。”
  到东安围场已有一个多月时光,除了端嫔和三个小主过来给她请过两次安,宜妃是一次都没见过,哪怕她出去溜园子,也没个偶遇。
  再有十几天都要回宫,她这会儿找来说要跟她一起用膳,也是奇了。
  可她既然客气有请,谢婉凝就一定要给这个面子。她把刚做好的小衣裳递给绫惜,起身说道:“走吧,给我打扮打扮,咱们去会会她。”
  因为只见宜妃一个,谢婉凝就也没怎么特别梳妆,只是换了一身新作的织金罗裙,手里拿着缂丝团扇,换了硬地的绣花鞋,溜达着就去了牡丹亭。
  牡丹亭位于芳草园山丘上,顺着台阶往上走,走到头便是一个八角亭。这里地势高,上去就能瞭望下面芳草园的景致,若是天气好的时候,也能依稀看到渤浪湖的蔚蓝湖水。
  谢婉凝到的不早不晚,不过这会儿宜妃已经到了。
  她依旧穿着日常穿的水红色抹胸袄裙,头上梳着略有些可爱的双环髻,显得整个人都很稚嫩。
  谢婉凝远远看见她就笑了,说:“几日没见,妹妹还是这么可爱,今日怎么想起我来了?”
  也就她敢说这话,陆思溪笑得一团和气,亲自走出亭子迎她。
  “知道姐姐在围场玩得开心,妹妹也就不好多来叨扰。不过行宫的日子没多久了,想着下回来又要翻年,便自作主张请姐姐出来散散心。”
  场面话说完,谢婉凝就跟她相视一笑。
  午膳准备得很精致,有谢婉凝爱用的野味,也有精致的糕点,汤品和粥食整齐备了两样,算是相当丰盛。
  陆思溪谨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安静用餐一言不发,谢婉凝也省得找话题胃痛,自顾自吃得开心。
  等午膳用完,撤了盘碗换上茶点,陆思溪才把正事提出来:“如今天气渐冷,过几日也要开始准备回宫事宜,倒是顺嫔那不能一直就那么乱着,姐姐看拿个什么章程?”
  谢婉凝脸上笑容不变,她轻轻抿了一口茶,却说:“她也是一宫主位,怎么也不能轮到咱们越俎代庖,替她管宫事啊。”
  陆思溪被她噎了一句,垂下眼眸继续道:“妹妹听说她身子不是太好,头些时候去听涛阁瞧她,她也闭门不见,到底如何妹妹也不甚清楚。”
  她把眼睛慢慢扫向谢婉凝的脸,仿佛是怕她骗自己一般,十分慎重地问:“这么多人,只姐姐进去了听涛阁,顺嫔到底是个什么情景?”
  谢婉凝心里头冷笑一声,这个伪装得最好的“可爱姑娘”,如今怕是也坐不住了。
  她心里头想,也不怪顺嫔天天疑神疑鬼了。就是宜妃这样仿佛万事不求的平和人,也对皇长子这个机缘动了心。
  又有谁还能沉得住气呢?
  谢婉凝却说:“还能是什么情景?不过是胆子小一些,不敢随便见人罢了,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这话仿佛在打陆思溪的脸,明晃晃说她是坏人。
  不过陆思溪可不跟沈佩玲似得沉不住气,她抿嘴一笑:“姐姐真是爱说笑,也就是顺嫔小性子爱疑神疑鬼,平白叫人伤心难过。”
  谢婉凝其实也想知道她到底如何细想的,闻言便慢条斯理问:“那你说该如何?我说的话顺嫔也不怎么肯听啊……”
  陆思溪见她似乎有些心动,却说:“妹妹年纪轻,哪里经过这样的事,还是得靠姐姐做主。姐姐如今可是十三宫里最能说得上话的了,有您在我们哪里好多嘴呢。”
  宜妃也是厉害,可真够能吹捧她的,平日里心里头指不定要怎么骂,面上倒是说得好听。
  谢婉凝这回终于明白,陆思溪是想避嫌,不肯亲自动手,就把注意打到她头上了。
  她看起来那么好骗吗?
  谢婉凝轻声笑了:“难为妹妹瞧得起我,不如这样,过几日得空我再去瞧瞧她吧。至于回宫之事如何安排,还是要过问她的意见。”
  她顿了顿,深深看向陆思溪:“毕竟,她现在身份不同了。”
  宜妃刚扬起的笑容就停在了那,弯成一个僵硬的弧度。
  谢婉凝也不管她如何去分辨这句话,她起身就往外走:“这顿午膳很得宜,多谢妹妹宴请。”
  待淑妃仪仗消失不见,陆思溪才沉下脸来。
  紫苏微微弯下腰,在她耳边问:“娘娘,若是淑妃不去……?”
  陆思溪闭上眼睛,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茶杯:“她不去,有的是人想去。”
  紫苏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在秋风里瑟瑟发抖,也是有些心疼:“娘娘,不如再给老爷去封信吧。”
  陆思溪却苦笑出声:“要同父亲说什么?说我没用,一件小事都办不好?”